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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6
黄佳楠这段日子特别忙,算下来那天三人吃完饭后就没怎么聚了。
课业本来就多,每天不是在上课就是在赶课,要么就在做课后作业。最近还布置了小组作业,组里有个男生什么事也不干,每次都等着大伙儿把事干完让他躺平。
黄佳楠实在是觉得头疼,没想明白为什么会有小组作业这样的任务存在。
好不容易忙到星期六,终于能喘口气了。和李玥姜维约好晚上去吃火锅。
黄佳楠想着在家吃完午饭就去书店看看。
中午吃饭的时候,陈玉和黄佳楠提了件事。
“楠楠,黄海说想看看你,让你下个周末去他家坐坐。”陈玉一边小心翼翼地说着,一边偷偷瞟着黄佳楠的脸色。
黄佳楠闻言顿了下筷子,但很快便反应过来,继续夹菜。
“不去。”
陈玉看着自家女儿故作神色如常的样子,叹了口气。
“你不想去就不去了吧,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黄佳楠低头轻轻嗯了声。
说是不想见,其实更多的是不敢见。
她怕自己会失控,把所有的愤怒全丢给黄海,大声质问他为什么要丢下她们。
黄海和陈玉是在黄佳楠十七岁的时候离婚的。那个年纪的孩子自尊心总是特别要强,黄佳楠不是什么圣人,也觉得羞耻,总觉得自己被丢下是因为做得还不够好。所以黄海和陈玉离婚后,她依然沿着那条早已铺好的轨道独自前行,不想辜负黄海对她的期望。她拼了命地努力,提升,甚至放弃了自己本来想要选择的翻译相关专业。不过后来她明白了。
感情这种事,从来都不是你够好,别人就一定会爱你。
亲情,友情,爱情,皆是如此。
可是那条道路她已经走到一半了,她没有勇气放下一切重新开始,重新选择。
黄佳楠是个胆小鬼。
她自己一直都清清楚楚。
她甚至已经不敢跳出从小到大周围人给她打造的舒适圈了。尽管她在那个圈里并不快乐。
但她想着就这样吧,一切都会过去的,怎样不是过。
她就这样慢慢颓废,自暴自弃。表面看去她还是那样优秀,礼貌温和,头脑清醒,上了大学成绩也依然名列前茅。
但她清楚地认识到,自己已经失去了上进心,没有一定要得到某样东西的欲望了。随便什么都可以,如果想要的东西得不到,那就是你命里不该拥有它。没什么大不了的,谁没了谁都能好好活下去。她做到礼貌待人也仅仅是不想让人说闲话,吵。
她就像一朵即将腐烂在泥地里的花,已经呈衰败之势了。
黄佳楠走到书店门口时,那位躺在摇椅上的老人正在玻璃窗旁晒太阳,看着像是睡着了。
她不自觉放轻了步子,这里安静的氛围让人舒服得想长叹一口气。
走至琴房门口,见上次贴在门上的便利贴已不见了,嘴角弯了弯。
坐下时,不小心碰到了门框,发出一声响。
她僵了会儿,想着自己也没做什么心虚之事,顶多是不要脸地给人提了点意见。便大摇大摆地坐下了。
里头的人似是听到了外头的动静。
黄佳楠刚坐下没多久,琴声就从门里传来了。
听出了是Bill Evans的《Peace Piece》。
她轻笑出声。
一曲弹毕。
江怀途拿起一旁已经不粘了的便利贴,精致的小楷印刻在纸张的细纹里,仿佛隔着纸张都能听到对方的语气。
“你听过Bill Evans的《Peace Piece》吗?”
幸好这次的他正好练过。他猜想那人应该还在外头,刚想出去看看,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黄佳楠在门外听见琴声消失,转身去了收银处。
江怀途接完电话出来的时候,见外面已经没人了,心中不免有些遗憾。
走至门口,被高伯叫住,说是有东西要给他。
难不成这姑娘又把烟给落下了?
他正在心里嘀咕。
“刚才有个姑娘托我帮忙转交给你的。”高伯把东西递给江怀途,笑道。“姑娘长得很好看,是同学吗?”
江怀途接过高伯递来的乌龙茶,有些无措。
“应该不是。”
他还没有把每周六来这弹琴的事情告诉任何人,包括陈端。
江怀途看着手中的饮品,瓶身被人粘贴了纸张。
谢谢。
“怀途,谢谢你每周六都来这弹琴,老太太肯定很开心。”
江怀途闻言笑了笑。
“老太太能够开心,就足够了。”
高伯也是个有执念的人。
本是和自家老太太一起经营着这家书店,倒不是想多挣些钱,只是两夫妻年纪大了想找些事情打发时间。
老太太对书件没什么太大的兴趣,平常就喜欢喝喝咖啡,弹弹钢琴。高伯为此特意在书店里建了间琴房和咖啡厅,用一堵门使之与外界的书堂相隔开来,也不影响外头看书的人。
江怀途偶然间走进这家书店,本只是想买本书,见着老太太在翻看琴谱,就聊上了,之后两人经常约着一起弹琴。每周六来的时候,老太太都会备好一杯咖啡给江怀途。
几个月前老太太在睡梦中过世了。
其实这也算是喜丧,毕竟老太太走的时候没有什么痛苦。
有些人这一生做尽好事,不是为了不死,而是为了好死。偏偏最终也不如意。
但高伯放不下。
老太太刚走的那段日子,高伯像个没事人,每天照常开店,把老伴丢在殡仪馆,看都不去看一眼。
儿女来劝,他也不听,反而赶大家走,说是碍着他做生意了。最后儿女实在没法,和他大吵了一架,他依然不为所动。
那日正好碰上周六,江怀途又如约来到店里。
没想到只见着高伯一人,问着问着,才觉不对劲。
当时高伯就站在琴房门口,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她生我气了,被我气走了。她让我去买些新的咖啡豆,我犯懒,没去,第二天早上,她就走了。”
高伯只静静地说,好像只是夫妻间闹矛盾了。
等江怀途悟过来时,转头便见着老头满脸的泪。
江怀途走至高伯面前,说道:“我想去看看老太太,您带我去吧?”
从殡仪馆回来时,江怀途和高伯走在路上,老人突然开始念诗。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是苏轼为纪念亡妻所作的《江城子》。
老太太去世后,江怀途依然每周六去店里的琴房弹琴,不过弹琴的,只剩下他一人。
黄佳楠坐在背靠江怀途的位置,若有所思。等江怀途走了一会儿她才起身,和高伯道了声谢。
“怎么不亲自给他呀。”
黄佳楠笑了笑,“我这人最不擅长和人相处。
出了书店后黄佳楠就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
途中接了个电话,是沈喻的。
“楠楠,后天下午有个中学生夏令营活动,就在昆岭,你可以去见他一面。”
黄佳楠听了默不作声,指甲掐进掌心了也感觉不到似的。
“错过这次机会,不知道还要等多久。你知道的,平常上放学都有人接送他。”
黄佳楠挂了电话,坐在路边的石椅上,一坐就是几个小时。
冬日的天,暗得快。
面前的路灯一盏盏依次亮起,暖光照在她头顶的时候,她竟觉得喘不上气。
黄佳楠起身,感觉到身子已经冻僵了。
寻到阴暗的巷子,她径直往里走。
到了和李玥姜维约好的火锅店,她在群里说了声,便先点菜。
三个都是贴心的人,早就记下了另外两人爱吃的东西。
那俩人赶到的时候,锅里的汤正好开了。
吃到一半,姜维撸了撸毛衣袖子,用纸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马上圣诞了!到时候咱们一起去雪场玩吧!”姜维提议道。
黄佳楠还没作声,姜维已经当她默认了,毕竟黄佳楠对什么都不挑。
“我可能不行...我和别人约好圣诞一起去看电影了...”性子向来直爽的李玥红了脸,扭扭捏捏。
黄佳楠看着她,像是猜到对方是谁了。
姜维想问是不是何尚,但有了上次惹李玥生气的经历之后,也不太敢在李玥面前提这人了。
本来热热闹闹的火锅局,突然静了下来。
李玥放下筷子。
“我知道你们要说什么,确实是何尚。我已经想好了,我要和他表白,要是他拒绝了,我就永远都不再提这个人了!”李玥作发誓状,大声说道。
两人也不再说什么。
吃完饭姜维就有事先走了。
黄佳楠送李玥上车时,忍不住叮嘱了一句。
“既然你已经决定好了,那我也不再劝你了。只是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别被人欺负了。”
李玥只笑着应下。
手机响了一声。
是沈喻的微信。
“楠楠,后天我陪你一块儿去。”
她没回,把手机息屏揣进兜里,没过一会儿,又有提示音。
还是沈喻。
“明天,见一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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