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踩油门

　　温度计显示的温度没有下降的趋势反而有大有涨势，聂铭在车里一直吹着空调觉得街上的人们一定热得难受，虽然这样的天气是他接客的忙日，但是每当乘客一打开车门一阵热流就溢入车内，这不知道什么年代的出租车制冷系统已经有下岗的兆头了。这真让人窝心。
　　在第二十八股热流灌入车内时，聂铭很清晰地听见上空有闷雷声，沉重得紧。而周围确实晴朗一片……晴天霹雳？乘客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太太，一边摇着街上随处可得的传单扇凉，一边抱怨：“凶相凶相，今天不宜登山不宜逛街不宜乔迁不宜游泳……哎，司机你空调开大点啊！不然不给钱的啊！”

　　今天真是大凶的日子啊，不过是聂铭的，又是于倒霉蛋儿的，悲催了于敬昭同志，真让人想吐槽。聂铭在傍晚换班的时候右眼眼皮跳了一跳，然后手机就响了。
　　一边按下接听，一边往家里赶快走。接通后ULA那大嗓门就叫起了：“聂铭！哎哟惨了惨了，怎么办啊……”
　　“等等，你说什么呢？”这女人一急起来就语无伦次的让人不知所云，但貌似很急的样子。
　　那边仿佛是要平静心情似的沉默了一下，接着字句清晰地传到聂铭耳朵里：“小铭，敬昭他……流了好多血，快死了！”ULA完全不懂得中国人的含蓄。
　　又是一声闷雷，这次直击聂铭心里。
　　聂铭不是什么懂得掩饰的高明人，是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最好欺负的人。所以他有正常人听到噩耗后正常的反应--首先是大脑一片空白，然后是声音颤抖：“你们……你们在哪里！？”
　　“在A医院……”
　　“他怎么了？啊？”聂铭觉得自己每说一句话，一阵无力感就贯穿全身，几欲坐倒。
　　就算被他伤得再深，他也还是自己除了亲人以外最爱的人。
　　这下反而成了ULA安慰聂铭了，聂铭自己都没察觉：“别急别急，先到医院来先。”
　　聂铭完全忘记了搭车，2公里的路都是自己跑过去的。脚步虚浮，额上的汗珠有的低落在睫毛上，有的像划过的泪痕滑到嘴角，嘴巴里咸苦的味道弥漫。一路上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也没想。就是一句话不停地过脑--敬昭出事了。其他的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医院里寂静的走廊上，急救室的红灯仍然亮着。ULA双手环胸，一脸惆怅地看着紧闭的门。聂铭觉得这样的画面颇为让人窒息，尤其是那扇门里躺着你觉得绝对不想失去的人。他们好不容易才再次相遇，不想分别可以来得这么快。
　　喘气不过来了，比跑过2公里的人更累。跌坐在ULA身旁的椅子上，聂铭话都说不完整：“他，只是小伤而已对吧……”完全废话，聂铭只是安慰自己而已。
　　ULA抬起头，悲伤地看看他，这人脑袋给太阳晒闪了，送进急救了还能小伤？ULA的头因为轻轻地摇摆而使金色的发泽特别晃眼，接着有轻轻地啜泣：“我们……我当时外出采集资料……他说送我到街头，我们一起走……然后街旁建筑上就有东西砸下来……我们当时都没有看见，然后敬昭他就那么突然的倒在地上，血就那么蔓延开……成了一滩……呜……却不知道是哪家砸下来的……”ULA再坚强，也是女人，说到那让人无助的场景便泣不成声。
　　看着女人哭了，聂铭更是手足无措，心里真的有种跟着一起哭的冲动。就在男人的本性终于觉醒，聂铭要安慰一下ULA的时候，红灯灭了。带着口罩的医生摘下口罩，准备要说什么，聂铭觉得心就像被揪得紧紧的，只在电视上看过的场景，没想过要亲身体会是这样一种仿佛命运掂在别人手上的感觉。
　　“病人抢救过来了。”医生的眼镜反射出几道冷光，却是最令人安心的话语，“被瓷器砸中额头，缝了几针也没什么大碍了，但是病人现在没有苏醒，可能要过一阵。要在医院观察两天观察有没有什么不良反应或者感染什么的，谁是家属？过来跟我登记一下。”
　　听到里面的人没事了，俩人几乎同时松了一口气。ULA抹抹眼泪几乎是雀跃着起来，带笑说：“我是，我来。”说着给了聂铭一个放心的笑容。

　　聂铭推开病房门，此时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了。ULA照顾了于敬昭一整夜，早上才回去休息。接下来便是聂铭换班。于敬昭仍然没有醒来，这一觉不免久得让人担心。尤其是在一个雪白雪白的环境里，仿佛一切都归于虚有，连病床上的人也是。
　　聂铭放下煮好的粥，做在于敬昭病床旁的板凳上发了一阵子的呆。早晨的病房十分的静谧，病人们全都沉沉地睡着。接着他身体微向前靠，脸轻轻地贴在于敬昭缠满纱布的脑袋上，于敬昭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阿昭，我想过了，”以一种近乎决绝地心态，聂铭轻轻地嚅嗫，“就算你永远都想不起来都没有关系，
　　“我们可以做一辈子地好朋友。我只要你好，就什么都好。是我奢求太多，我不该奢求我们的关系能超越朋友这条底线的。这一定是天皇老子给我的警告。”说着说着，就觉得眼睛又干涩起来，鼻头酸酸的仿佛自己很委屈，他紧紧闭上眼睛，“五年前的那个晚上，都是我的错误。就这样吧，你既然已经没有了记忆，我就不该偷偷一个人把它藏着。我丢弃它，我们从此还是朋友……我认输，我放弃。”看着这个男人结婚，看着这个男人儿女成群，看着这个男人在蓝天下有家人一起幸福。聂铭是怯懦的，性格不争。
　　揉揉眼睛，聂铭起身去厕所把自己整理得像样点。
　　于敬昭一直睡不安稳，他一直在做一个梦。五年前那个模糊的夜晚……那在自己身下喘息的人，那眼神迷离忧伤的人，那因痛而不停地闷哼却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的人，真的是自己的一场梦而已吗？梦里的那个人，真的是和自己分手的班花吗？于敬昭在梦里，看到他下巴上扬，但看不清脸。就是那么一个瞬间，他收回仰直的头，于敬昭看清了，那挂着晶莹的睫毛，那小却英挺的鼻子，那红得滴血的薄唇。同时耳边萦绕着什么人在说……我放弃。
　　--聂铭！！那样的气息，别人永远不会拥有的柔软而倔强的气息。此刻却说着要放弃。
　　放弃什么，放弃谁，为什么放弃？
　　一下子醒来，眼睛睁得大大的瞪着天花板，自己的鼻息有点不稳。头有点疼，被雪白的纱布缠着。反应过来了，这是在医院，自己在鬼门关逛了一圈。他撑着身体坐起来，自然而然地就看到了身旁放置的保温杯。于敬昭认识它，聂铭家绝无仅有的一只。用手探了探温度，暖暖的，像有人的温度传到自己的手心里。于敬昭自己也没有意识的，浅浅的勾起的唇角，那个弧度实在迷人。
　　聂铭进门的时候，于敬昭正捧着杯子正喝着热气升腾着的粥，香味弥漫整个病房，冰冷里有了一丝温暖的味道。聂铭慌了一下，疾步走到于敬昭面前，“你醒了？呃，有不舒服嘛？”
　　“聂铭，你可真贤惠。”
　　换来是一拳揍在肚子上的回应，力道不重。于敬昭继续喝着粥，又觉得刚刚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对自己的好哥们这样YY太不厚道了。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想法。
　　又是一次错过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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