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夕

　　众人被分开到不同的房间，房内已经备好了热水和干净的衣裙，每个人身后都跟着几个丫头，瞧着是有力气的，大抵是怕人跑了。

　　一路上没有说话，安分守己地把人送到房间，示意浴桶在屏风后面，并将衣裙捧进里面，便退到一旁。

　　“没有其他样式的衣物吗？”拎着复杂繁琐的衣裙，皱起眉头，平日里都是轻装，面对这样一堆衣物，难免头大，多少有些嫌弃。

　　她们有些愕然，毕竟来的都是女子，基本没有不会穿的，打量了一番，“姑娘，我们这寻芳楼，都着衣裙，就连我等亦如此。”的确，就连她们不怎么出去见人的丫头都是繁琐。

　　“我们先替你梳洗吧。”她们只是个听命的，只需把主人吩咐的事情做好，其他的都不必入耳。

　　眼瞧着她们的手就要伸过来，身子往旁侧了些，实在是别扭。

　　就沐个浴，哪里犯得着要人伺候，反而还有些恶寒，还是习惯自己来。

　　感受到她们又要上前的动作，忙退后一步，“不必了，我自己来就行。我不习惯有人。”

　　带头的粗使丫头正欲开口，接收到她晦暗莫测的目光，眼神闪躲了一下，往后边瞧了眼，示意后面的人出去，反正她也逃不掉，“如此，姑娘好了再唤我们。”她让人放下衣裙，一同出去后把门带上了。

　　人没有离开，都在门外候着。

　　房内布置得风花雪月，不失“寻芳楼”一名，床缦纱帐，房内点的熏香也是高级，烟雾缭绕，摆放的花栽亦有讲究，其花粉可助兴。

　　这里的物件陈设都是上好的，只是被有心之人添上了无端的风尘，难免落了俗套，反倒是失了再观赏的兴趣。

　　看来寻芳楼接待的都是贵客，连这普通的厢房都如此下功夫，可见也是不简单。

　　水的温度刚好，上面漂着的玫瑰花瓣有些多余，玫瑰香气虽然浓郁，但起作用的其实是滴进去的香油，和这些花瓣关系不大，轻挑眉，把它们全部捞上来后擦净了沾湿的手。

　　往浴桶里撒了一包药粉，是普通的舒缓筋骨的药物，之前在路上的一处药店买来，泡着可活气血，闭目运气，感觉身子活络了不少。

　　果然有时候还是江湖悬壶的老大夫管用。

　　药效起作用，雾气消散，水开始凉了，起身系好外袍的衣带，没有再往身上套了，“好了，你们进来吧。”

　　“姑娘的身段可是极好。”哪怕未着裙衫，也不失半点风姿，甚至看上去比那些闺阁小姐还要有看头。

　　说话的丫头地位应该高些，见着人没有穿上备好的裙衫 ，眉间轻蹙，打量着她身上的外袍，“可是这衣裙不合姑娘的意?”

　　“衣裙繁重，如此就好。”

　　那丫头听出来她的拒绝，只是上面交待下来的事那是一定得办妥的，否则吃亏的就是她们，“这怕是不妥。”说着眯起眼睛，打算让身后的几个丫头替人换上。

　　轻巧的避开她们的动作，“你们的主子不是急着见我吗？现在就走吧。”

　　“还请姑娘先把群衫换上。既然你不配合，那我们就只能替你换了。”说着又对几人使了眼色，不满地盯着对面的人。

　　几人闻言就要扒拉外袍。

　　眼神骤然变得凌厉，掌心运气，只用了两成的功力便把几个丫头打开，几人惊呼，丝毫没有料到她竟会武功，没有一点防备地撞的生疼，一片哀嚎。

　　带头那人顿时瞪大眼睛，也是被吓到了，送进寻芳楼的都是些娇弱的女子，哪里见过这般，反应过来就要喊人，却被一把捏住脖子。

　　　“你们放心，我现在人在寻芳楼，自然不会生出事端。再说，我实在不喜穿这衣裙，只是去见你们的主子而已，你说呢？”说完，放开了在她脖子上的手。

　　她缓过气来，拍了拍胸脯，畏惧地看向眼前的人。

　　她说的对，现在还没有带她见客，先随她去，反正主子不满倒霉的是她自己，“姑娘且随我们来，徐娘子要见你们。”

　　走了一段路，来到一处堂前，里面笛琴箫埙，各色乐器的声响交合。

　　可惜了这上好的乐器，尽是靡靡之音。

　　里面的女子穿着纱裙翩翩起舞，若隐若现的身姿惹人遐想。

　　“好了，都停下吧。”坐在前面的女子就是徐娘子，管理着寻芳楼的大小事务。

　　她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又倒了杯茶，细细看着被送进来的人，“不错嘛，这样打扮起来多亮眼。”她换了一身纱衣长裙，多了几分妩媚。

　　瞧见了穿着外袍的人，停在身上蹙眉看了几眼，没有多说什么。

　　她的衣袖轻垂，纤细的手指在乐器上拂过，“你们看看这些东西，都会些什么？随便用。在我这里没点本事可不行。”

　　两位小姐不愿去，其他人则是不懂。

　　“怎么？都不懂?来，你们两个会什么用什么。我可不好糊弄，如果你们不愿展示才艺，那就去接客吧。”她的手指需点了立在一旁的两人。

　　二人闻言，深知这是躲不过了，不敢再拒绝。

　　一人抚琴，一人弹筝，配合极好。

　　一曲终了，她拍着手掌表示赞赏，“弹得不错，不过这等高雅的曲子可不适合寻芳楼，你们几个去教她们这里该弹的。”

　　几个装扮妩媚的女子穿上鞋子，遮住方才舞动的玉足，走了过来。

　　两人被带下去后，她又安排剩下的人。

　　“你们都不会才艺……”她转过身和楼里的其他女子言，“那便教教她们这里最基本的……去吧。”最基本的还能是什么，不就是那等风尘事。

　　“是，徐娘子。”她们带着人下去了。

　　混在其中，到了偏远处的一间屋子，倒是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其中一名女子说道，“有几句话你们是要记住的，来了我们这里，其他的就别想了。我刚来的时候不也像你们如此，可是最后呢，还不是现在这副模样。”

　　又一人附和道，“寻芳楼，就是供人玩乐的地方，学习怎样讨好客人是最要紧的。”

　　瞧着她们这般，只觉得可悲，时间久了，竟是连她们的尊严傲气都磨没了，可见这是一个怎样吃人的地方。

　　她们做的尽是些媚俗之事，虽然同情，却无法同她们一般无所顾忌。

　　“你怎的不学?在这里就不要再想其他的了。”一个发现了她的异常，细看下竟然还没有穿她们的裙衫，看样子是个不好驯服的。

　　“不愿。”

　　底下几人相互使眼色，打算用强的。

　　却被一下子弹开，“啊！我的腰……”，“手、手疼死了。”瞬间哀嚎一片，她们常年精养着，身体自是娇软，一点都不抗打。

　　带头的女子捂着红肿的手腕，“你、你会武?”她的眼睛直直的瞪着人，这、他们是买回来个什么不好惹的货色。

　　“你既会武，为何不逃出去?”女子看向她的目光多了几分防备。

　　“没听过知道越多死的越快吗？”

　　女子悠悠说到，“你不怕我告诉徐娘子?”

　　“你不敢。”

　　女子心下盘算，吩咐其他人，“今日之事莫要外传。你们且继续……你随我来。”其他人没她那胆量，更没有她的武功，逃不出去。

　　跟着她来到一间阁楼，此处像是与寻芳楼隔离出来般，可以窥见主人的附庸风雅。

　　“我带你见一个人。”

　　上楼时琴声泠泠，颇有高山流水之意境，这等造诣倒比元京的琴师还高深几分。

　　拨开珠帘，琴声戛然而止。

　　“醉梦，我带了个人来，你一定感兴趣。”女子提起裙摆走在前头。

　　只见那人抚平琴弦，从屏风后出来，头上的珠翠随着莲步摇曳生姿，颇有大家风范，单一眼，足以惊艳。

　　看到女子身后的人明显一愣，这里从来没有外人踏进过，倒是有些好奇她带来的人。

　　她伸手理了理额前的鬓发，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一股清香，清透、绵长，倒是不像这寻芳楼的格调。

　　“这是……”声音清冷，却悦耳，像是含了莲花。

　　“进去说吧。”

　　名为醉梦的女子让二人坐下，倒了茶，“红鸾。”瞧了几眼，没有见过，是个新来的，“把新人带来做什么？”

　　“她会武，我想……有些事可以找她帮忙，也许她可以办到。”红鸾接过茶杯细细喝了一口，直接把想法说了出来，也没有顾忌自己这个外人。

　　醉梦呷了口茶，拿出手绢擦了擦嘴边，“你为什么觉得她会帮我们?”

　　“我……”

　　“因为我还有可能，而你们绝无机会。”听出来了，两人在谋划着什么。

　　醉梦的手一顿，眯起眼睛，又端起了茶杯。

　　“不是吗？”说着也如她一般呷了口茶，茶香回甘。

　　“呵，红鸾啊红鸾，你可真是找了个厉害人物啊。”放下茶杯，她的表情严肃起来，“若我们的事只有你能做，你可愿助我们?”

　　“我有何理由要帮?”

　　“你来寻芳楼没那么简单吧？如果我们想的就是你要的呢？”

　　倒是聪明，一语中的，自己定是要帮她们的，只是屈居于此，可惜了。

　　“说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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