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都新史

　　两个人在树下打的难分难舍，涂韫本想着自己对付一介凡人了如指掌，没想到真交了手，竟然一时不能奈他何。
　　倒是谢重阳越打越猛，剑法凌厉轻快，丝毫不见刚刚的停滞。但涂韫毕竟有先天优势，几个回合之后就拿回了上风，但他并未停下，和谢重阳一来一往打了小半个时辰。
　　最后终是谢重阳不敌，先停了手。
　　涂韫也顺势收了剑，看他一眼，内敛的拱手道，“失礼了。”
　　谢重阳长剑入鞘，并不见怒气，说了一句，“中道山果然名不虚传。”
　　“谢公子过谦了，我虽不曾去过人间，但想来谢公子这样的身手，人间也不多见。”
　　谢重阳得他这样夸赞，也不见多喜，只接道，“重阳-”
　　“嗯？”
　　“唤我重阳即可。”
　　涂韫一愣，随后笑道，“那重阳君唤我阿韫吧，我师父都是这么叫我的。”
　　谢重阳从善如流，“阿韫。”
　　涂韫笑着点点头，“不错不错，重阳君孺子可教也。”

　　谢重阳摇摇头，不置可否。

　　两个人转身回房，涂韫跟在他身后，问，“重阳君，你的佩剑是哪里得来的？”
　　“为何好奇这个？”谢重阳并不回头。
　　“你不知道，我的‘择命’可是上古神兵，别说人间刀刃，即便是道门中都难有对抗的武器，可你的剑竟然能遇‘择命’而不断，也太古怪了。”
　　谢重阳停下脚步，一时没有说话。
　　涂韫歪头，“怎么？我是不是不该问？”
　　谢重阳摇了摇头，回头道，“这剑并不是买的，也不是谁赠与，乃是随着我一同出生。”
　　“嗯？”涂韫皱眉，眼中都是困惑，“一同出生？”
　　“嗯，听说我出生的时候我母亲先是生了一把剑，随后才是我。”
　　涂韫眨眨眼，待明白过来他的意思，禁不住扑哧一声，又忙抿唇忍住笑。
　　“你的意思是，你。。。”
　　谢重阳对他这个反应毫不意外，只继续解释道，“据说我母亲怀孕的时候，都说是双胎，没想到生下来的是一把剑。家中长辈不知是福是祸，不敢随意处置，一时又想扔，又想烧，有的人还想供奉在祠堂。。。。”说到这，他也忍不住笑了笑，觉得荒诞不经，“。。。最后还是我母亲下了决断，说这剑既然也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那也是她的孩子，我的兄弟，所以替他取名“同心”，从小就放在我床头。”

　　人间的故事从来千奇百怪，比画本子都精彩，涂韫想不到谢重阳的出身竟然如此离奇，一时听得入迷。
　　谢重阳伸手抚了抚剑鞘，“我四岁开始练功，用的就是他，这次来中道山，也多亏了他，才保住了一条命。”

　　半个月前，涂韫按例巡防，在山脚遇见重伤的谢重阳。谢重阳正被人追杀，涂韫替他解困，救了他一命，并且带他回了中道山见了顾青藤。

　　“你。。。”涂韫犹豫地问，“重阳君，你为什么会被人追杀？”
　　谢重阳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他上中道山的缘故，顾青藤似乎并不想对人说，既然主人家不说，谢重阳也不愿多嘴。
　　涂韫见他不答，也不多问，转而问他接下来的打算。
　　谢重阳对此笑了笑，“什么打算？”
　　血海深仇，没齿难忘，他的打算自然是报仇雪恨。

　　此后半月，涂韫与他常在后山过招。

　　这日，顾青藤传唤，涂韫忙去了大殿，顾青藤虽为掌教，但其实深居简出，涂韫身为她唯一座下弟子，一年也见不了她几次。
　　所以一月见了她两次，实在有些不明所以，他到的时候，顾青藤背着手站在窗前，涂韫不自觉放轻脚步，上前行了一礼唤道，“师傅”。
　　顾青藤闻声转过头，据说她十七岁开始执掌中道山，距今已十五年，但她看起来并不像一个中年人，乌发青衫，眼眸黝黑，皮肤雪白，依旧犹如十几岁的模样，清丽的如中道山的一缕风，带着飘飘欲仙的空灵气质。
　　只是她的神色太冷，宛如冰霜，难以让人亲近。

　　顾青藤不说话，涂韫也不敢先开口，偷偷抬眼看了眼对方，被顾青藤抓个正着。
　　“阿韫-”顾青藤唤。
　　“在。”
　　“谢重阳的剑法如何？”
　　涂韫不解，看顾青藤也不像要解释，只好老实回答，“甚好。”
　　“哦？”
　　“。。。的确是甚好。”涂韫又小声重复了一遍，“重阳君很是刻苦，这小一个月来，日日都在后山练剑，每日都有进步。”
　　顾青藤闻言俯手淡声，“所以你就胆大包天，敢违抗山中教令，私自教他剑法。”
　　涂韫一个激灵，和顾青藤的目光相撞，正对上一双冷冰冰的眼眸，他砰的跪下，“弟子不敢。”
　　“不敢？”
　　“弟子没有。”涂韫道，“子弟没有私下教他武功，只是。。。只是。。。”
　　“说。”顾青藤仍旧不咸不淡。
　　“弟子只是跟他过了几招，并没有传授他任何道中剑法。”涂韫解释，“中道山的剑只为斩妖而出，中道山的剑法只为捍卫天下公义，人间恩仇与我们无关，弟子谨遵教诲，并不敢私下违抗教令。”
　　“狡辩。”顾青藤轻声打断他话，“你如今不仅胆子大的出奇，还敢欺师。”

　　这话极重，顾青藤的语气只是冰冷，却不见多少怒气，但涂韫知道她一向如此，只低头不敢说话。
　　“你与他对招半月，名为切磋，实为喂招。有你这样高手给他磨炼，又肯花心思为他疏导剑气，谢重阳的剑法自然是‘甚好’。”
　　她一切都知道，涂韫一时没有说话，一时又觉得自己实在没有什么好辩白，自己毕竟是她养大的，心里的小心思自然也瞒不过她。
　　默了一刻，涂韫道，“弟子的确有意为重阳君喂招，但也不敢有违教令，传授他任何剑法心法。”
　　顾青藤挥挥手，不予置评。
　　“你去后山思过，没有我的命令，不准离开。”
　　涂韫咬咬唇，道了句是，磕头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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