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乡

　　趁着大家注意力都在敬酒的两位新人身上，温祁拿着外套悄悄离开了座位。店外的冷空气从四面八方袭来，让人清醒了不少。温祁走在路上，看着灯红酒绿的夜晚，心里五味杂陈。来这之前他做的所有心理准备，都在见到刘小恬那一刻分崩瓦解，那句气话就是最好的证明。温祁把双手插在口袋里，脸埋进衣领里。他曾经很想与过去切断，努力了很久才发现，哪里是能全部抹去的呢？就算你把现实中所有你不想看见的痕迹全都消逝，但深藏在心里的，那些你不甘心的，那些让你歇斯底里的情感你永远都不会忘记。
　　“小祁。”刘小恬从饭店里跑出来叫住他。
　　温祁转过头去看她，刘小恬已步入中年，双鬓已经有了些许白发，他有些忐忑，不知道刘小恬会说些什么。
　　“你大姨也是为了你好，你不要怪她。”
　　温祁瞧了她很久，眼里的光渐渐暗淡。真奇怪，她总是叫他不要怪别人，那他该怪谁呢？自己吗，时代吗，还是命运？
　　“早早找个女朋友吧，别瞎混了，成个家，我们也好放心。”他听见刘小恬这样说。
　　离两人不远处的地方，刘沐阳正巧从饭店门口出来。
　　温祁他笑着，向刘沐阳招了招手。然后一把把刘沐阳拽到怀里，面对着刘小恬，说道：“还没来得及向你介绍，这是我男朋友。”
　　对谁都喜欢恶趣味大概是天生的，温祁就喜欢看对方不可思议的放大瞳孔，气急败坏也好，震惊不已也罢，都很有趣。
　　只是偶尔会连累到无辜路人。
　　刘沐阳震惊的看着搂着他的人，头扭来扭去，看着这俩人对峙，没怎么搞清楚状况。
　　“我的事就不劳烦你操心了，反正你向来也没这习惯。”转身搂着怀中人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说道，“要是大姨需要，我真的可以帮她介绍。”
　　说完，转身离开。
　　夜晚吵闹，刘沐阳此时却听不见任何声音，他被强行搂着走在街上，低头看着自己腰上的那只手，又抬头看向与自己肌肤相贴的这个人。
　　“你，不打算给我解释一下吗？”
　　刘沐阳话一出，温祁的手立刻就松开了。
　　“抱歉。”温祁挠了挠头，“刚才……”
　　“特殊情况？”刘沐阳意外的很不在意。
　　“一时上头，不好意思啊。”
　　刘沐阳指着温祁身后的一家酒吧问道：“不介意的话，喝一杯？”
　　那是一家清吧，藏在角落里，装修很特别，整个店的风格就是一个大写的“孤独者聚集地”，门口上方挂着店名——“过路人”。
　　温祁点点头。店里灯光昏暗，两人随便挑了个地方坐下，把酒论过往。
　　……
　　“所以你一直跟姥姥住在一起？”刘沐阳问他。
　　“也不算吧。能住学校的话一般住学校，实在没地去了才去投靠我姥姥。”
　　刘沐阳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拿起手边的酒杯抿了一口。
　　温祁也跟着刘沐阳的动作，把情绪带着酒一并吞进去，他不想让自己的负面情绪影响到别人。不过没什么作用，反而在胃里越来越烧，烧到心头上。
　　“你爸妈，真不是个东西啊。”刘沐阳抬头望着天花板的吊灯，侧面看，玻璃珠子一样的眼球掠过好几道颜色的光影。温祁瞧着他的样子，觉得有趣，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接他的话。
　　“我小时候，一直在想我是不是受到了什么诅咒。他们说我命不好，叫我认命。”温祁也朝着天花板看去，“可明遥告诉我，不要信，他们的话，一概不要信。”
　　“什么狗屁话！别信他们！”
　　温祁闭上眼睛，脑海里的明遥双手攥着拳头一脸愤怒，然后坐到他身边，捧着他的脸，直对上视线：“你信我吗？信我就把我的话记好。你没有一点错，你的命很好，你还遇见了我呢！一群只想甩锅的垃圾大人说的话，不要记在心里！你的心里，记住我就好啦！”
　　刘沐阳注意到温祁方才对着刘小恬外放的气场一点点在收回去，也注意到了温祁抬起头时眼下的湿润。
　　他伸出手，凑近温祁的脸，轻轻把那滴泪拭去。擦完要收回去时，被流泪的人抓住了手腕。
　　温祁直勾勾的看着他。
　　周围的酒味浓重，温祁能感觉到此时的气氛有些不对劲，他听到了不知是谁的心跳声，砰砰跳的很快，但他不想放开手，也不想移开眼。
　　周围的空气好像凝滞了，连说话声都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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