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指

　　车子一路驶离酒店，没多久停下。许乐颜往外瞄了眼，看到那栋昂贵精致的红楼虚影。盛泽闻一手已探到她膝弯，要将她抱出去。

　　她这会醒了神，低声说：“谢谢，我能自己走。”

　　车厢昏沉，盛泽闻顿了下，抽回手。

　　到了屋里，盛泽闻取了冰袋，用柔软的毛巾裹着贴到她颊上。

　　“嘶。”冰冰凉凉的冷意传来，她轻声吸气，不由抬脸往旁避开。

　　光线之下，细嫩白皙的皮肤，肿得触目惊心。

　　盛泽闻沉眉凝她，刚才在车里她一直默不作声垂着头，长发挡住了她的脸。原来那会就已经哭了。

　　这回他没让许乐颜再避开，一手扣住她的后颈，将毛巾轻贴到她脸上。

　　许乐颜僵着姿势：“刚才，谢谢你。”

　　后颈处的手缓缓拍了下，似在安抚她。

　　许乐颜喉间不由有点异样，男人手掌颇大，指腹是冷的，掌心却温热得很，她竟然从里感受到长者对小辈怜爱的味道，想在他掌心多蹭几下。

　　许乐颜眼神颤动，慌忙低下视线。

　　“你喝了酒？”盛泽闻拧眉。

　　她嗯了声，即刻反应过来，是那杯掺了药的酒让她此刻无所适从。

　　气氛倏尔涨满潮热，盛泽闻周身荷尔蒙气场强大而清晰，不容人忽视。她能察觉到后颈皮肤对男人黏黏糊糊的留恋，潜意识甚至期望他能更重一点。

　　许乐颜眼睫颤开，细弱的指尖缓缓触到男人的腕骨，犹豫片刻，无声握住。
　　反正早晚都有这天，不如趁着酒和药的催发，让身体上的疼痛可以少一点。
　　“盛先生。”

　　女孩瓷白的脸颊上潮热的红晕，交织着伤痕，呈现出勾人凌？虐的美感。她的身体因药物干扰主动投降。顺从而生涩抓着他的手腕，传递对他的渴望。

　　可是那双湿答答的眼眸里，除了生理上的渴求，找不到任何一丝动人心魄的情感。

　　盛泽闻浓睫低垂：“我让医生过来。”

　　许乐颜手指微顿，一时哑然。

　　医生很快赶来为她注射一剂药，缓解了她急遽上升的体温。

　　盛泽闻抱起许乐颜去了二楼主卧，脱下她的鞋和外套，把人放进被子里。许乐颜纵是再厌恶他的虚伪，这会也有点发懵。

　　“为什么？”她定定望着盛泽闻。说到底，他最初和那些人一样，不就是为这种事吗？现在她主动了，仍旧扮成君子做派有什么意思？

　　盛泽闻抄兜站在床边俯视她：“颜颜，不可否认你的身体对我很有吸引力，不过。”

　　话锋一转，他倾身，抽手压住她脸侧的丝绸软枕，斯文浅笑：“这种快乐，应该是你我互相给予的，而不是靠药物。”

　　许乐颜脑袋轰然爆热，她第一次听男人如此直白露骨的袒露对她的感受，而这话由盛泽闻说出，却并无半点粗鄙不堪，反而显得情丝旖旎，暧昧绵缠。

　　她抓紧被褥边缘，嗓子再次发干。

　　盛泽闻将她面上的窘迫尽收眼底，一晚上阴郁的心情总算散开。他亲了亲许乐颜的额头：“你记住，你是我的女朋友，任何时候都有拒绝的权利。”

　　卧室房门关上，屋里只剩温暖浑亮的壁灯。

　　女朋友？许乐颜将额头上那抹残余的湿意擦去。
　　她不会认为盛泽闻的拒绝，是因为对她心生爱慕，想要珍惜她，爱护她。
　　漂亮，且性格有趣的女人多的是，他们那样的人想找异性交往，要什么没有。

　　许乐颜不觉得自己身上有任何吸引盛泽闻的地方。
　　谁知道他在想什么呢。
　　反正，最后结果都是玩腻后被丢到一边。

　　许乐颜转而想到宋淮之，明天就是开庭的日子，如果没意外，淮之就能当庭释放。

　　当初两人在一起后，他忙着加班出差，她忙着兼职和学业，很多时候只能在一起吃个饭，便要分开。

　　原以为这个寒假，能有机会放下一切，带阿姨出去奢侈一把。现在，什么都没了。

　　隔日起床，许乐颜看到镜中的自己，脸颊上的伤势缓和许多，戴个口罩就能遮住。她坚持要去学校，盛泽闻派司机送她。

　　车离学校有一段距离，许乐颜借口要买书让司机在这儿把她放下。她给陈雅兰打了个电话，陈雅兰精神头很足，声音带着喜悦：“文律师待会来接我去法院，颜颜，咱们法院见。”

　　“好。”

　　许乐颜提前给辅导员请了假，把书放回寝室。走出校门拿手机看了眼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开庭，肯定来得及。

　　“许小姐，”早上那辆黑色迈巴赫恰巧开到她面前，司机赵叔和蔼笑说，“盛先生特地让我来接您过去。”

　　“去哪？”

　　“您不是打算去法院么？”

　　许乐颜心里的情绪顿时凉了大半，她一动不动：“不麻烦您，我坐地铁过去就行。”

　　赵叔面色为难：“这，盛先生交代我必须把您送过去。”

　　许乐颜最后一丝侥幸都没了，认命上车。

　　车外建筑飞速掠过，许乐颜眸光微动，慢慢坐直身体：“赵叔，城区法院是往三环去的，您是不是走错了？”

　　“哦，您放心，没走错，”赵叔颔首，“盛先生说，庭审时间长，您不如吃过饭再去接人，时间正好。”

　　“我不饿，赵叔，您送我去法院吧。”

　　“这个，”赵叔不好意思看她一眼，“您这可就为难我了。”

　　许乐颜无力靠回椅背。

　　到了餐厅，许乐颜刚走近门口，一个中年男人见到她，立即朝她往里示意：“许小姐，请跟我来。”

　　她跟着男人走到落地窗边，看见等候多时的盛泽闻。

　　“时间还早，”盛泽闻眼眸温和，“陪我吃个饭。”

　　许乐颜食不知味，心不在焉一口口咀嚼。恍惚听到盛泽闻问她问题，她回过神：“你说什么？”

　　盛泽闻眸底掠过暗色，神情不变：“你吃得不用这么急。”

　　“很快吗？”许乐颜茫然打量餐盘，“我一直是这样吃的。”

　　她小时候忙着做家务，帮人取快递跑腿赚生活费，大了忙着给人补课，忙着翻译客户的小活。为了节约时间，吃饭都是囫囵吞咽。而且有时饭菜冷了，或是不好吃，就更不用说。

　　后来胃部偶尔会抽痛下，但忍忍就过去了，没什么不好。

　　许乐颜以为盛泽闻是在暗示她陪吃饭的态度很敷衍，低下头：“抱歉，我会注意的。”

　　盛泽闻越过桌子，握住她的手：“我只是提醒你，吃太急对身体不好，怎么认错了？”

　　这个动作自然而亲昵，他们可不是真正的情侣。许乐颜下意识想抽回手，硬生生克制住了。

　　“滋滋滋。”

　　两人合握的手旁，许乐颜的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闪烁着“陈阿姨”三个字，她星眸一亮，手指一动要去接。谁知男人冷白的手忽然不再温柔，反是强制收紧，让她无法动弹。

　　“盛先生，麻烦松手，我去接个电话。”许乐颜思绪繁杂，开始想要找什么理由告诉陈雅兰自己无法去庭审现场。

　　盛泽闻慢条斯理瞥了眼，拇指指腹摩挲着她带着薄茧的手掌心：“嗯，你接，不用在意我。”

　　许乐颜见他不松手，只好用左手当着他的面接起电话。

　　“颜颜，你怎么还没来啊？”

　　“阿姨，我临时有点急事。”她今日被弄了个措手不及，编理由都支支吾吾的。盛泽闻似乎有了某种闲情雅致，开始轻蹭她细细软软的指窝。

　　许乐颜被他这样分了心，说话开始语无伦次。

　　好在陈雅兰理解她，让她安心做事，晚上回去再见也来得及。

　　许乐颜心想，来不及了。

　　一顿饭吃完，盛泽闻让司机把车开到许乐颜家楼下，问她：
　　“有什么行李要带过去的？”

　　许乐颜经过昨晚，有了心理准备。她走上楼，盛泽闻跟着上来。

　　许坤不在家，客厅里散着股浓浓的隔夜烟臭味，地上全是外卖盒子，瓜子壳和酒瓶。

　　许乐颜打开行李箱，把自己的书放进去。她的衣服不多，大部分在学校，家里的只够填满小半边箱子。

　　盛泽闻打量了圈逼仄的小房间，女孩把自己的小天地收拾得整洁干净。再看，屋里既没暖气，也没空调。海州漫长的冬夜，房间的主人全靠那床不太厚实的被褥取暖。

　　她似乎很念旧，小学时的书都在床底码得整整齐齐。

　　墙面贴着她手写得各种时间计划表，和学习用的思维导图。不像个女孩子的房间，倒像谁的小书房。

　　目光一扫，落在桌上，那儿摆着两瓶护肤品。

　　盛泽闻想到妹妹盛越熙，同样是稀缺的P型血。盛越熙从小被他保护在玻璃罩里，为保证她的身体健康，落脚的地方一定要用最好的空气净化器。

　　生活上自不必说，她有个房间专门用来搜罗这些糊在皮肤上瓶瓶罐罐，嵌入式冷藏柜里的，会有人定期前来替换。

　　盛泽闻望向忙碌的许乐颜，女孩背影纤细，力气还挺大，一箱子书咬牙就能拎起来。

　　上次就发现了，她有个不爱叫苦，不爱麻烦人的习惯。

　　盛泽闻接过行李箱。

　　她客气说：“谢谢。”

　　车子这次直接开到别澜公馆，赵叔把行李搬到她卧室就走了。回来没一会，手机开始滋滋作响。

　　屏幕上闪着许久未出现的人名。
　　淮之。

　　许乐颜抬头，发现盛泽闻同时也在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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