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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问心鉴（一）
万仙书院的资质测试其实就是三道巨大光门，从中走过之后，字迹便会自动篆刻在门后的木牌上。
而有修仙资质者，最后一道光门就会为其打开。
凡生测试的速度非常之快，不出一个时辰曲折蜿蜒的长队便看到了尽头——不过徐秀说了，这只是十三外城之一的情况，真正要参加万仙书院考核的修道者不下百万。
其中大部分都是十六岁之下的孩童，有的接受过引气入体的启蒙教育；有的已经踏上修途初显天资；也有像陆雪桃这样从未接触过修道的凡人......甚至还有久不出世的大能去争一分天机。
此时，玉霄城穹顶之下，修道者们的衣袖已被灵雾浸得半透。
三十六根擎天玉柱撑起玉霄中心的练武场，接纳八荒来客。
有身覆青鳞的妖族少年，额生玉花的灵族少女，魔修因气血常常逆行身带赤红血纹，鬼修周身的空气都比旁人阴冷七分......
“冰魄梅子润喉，灵符攻略保命！”
背着八卦铜箱的货郎穿梭在石阶之间，青铜铃铛撞碎满场焦灼。
所有修道者都如朝圣般仰望着天际的圣人法相，光幕之中，万仙书院所在的嬛琅福地正随日轮西移逐渐染上鎏金辉光。
忽闻云海深处传来声清越的鸾鸣，整整十三道接引云霞裹挟着金光轰然垂落于十三外城，赤金蛟龙般的云气里浮动着万卷天书虚影，每一缕霞光都在流转间现出世间万法的残章。
霞桥尽头，十三名身着白衣的书院弟子徐徐显形。
为首仙君广袖轻扬，霎时穹顶星河倒悬，数百万枚木牌升腾而起。
“日昃之离，可托焚身。”
他缥缈的声音随着云霞翻涌着坠落，“三千明镜悬心壑，一念青莲渡劫波。万里阳关随星落，百年同谋血作河。”
他话音未落，周天星斗踏阵，长风骤起——刹那间，练武场已被传送阵法的玄光吞没。
[叮咚——]
陆雪桃听到游戏系统独有的声响，普一站稳，就立马看向系统版面，却见之前空荡荡的主线任务更新了不说，还出现了条支线！
【[主线]天行健（一）：加入万仙书院】
[第一卦·乾]乾为天，乾上乾下，象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请玩家过问心鉴、阳关道，加入万仙书院。0/100
（根据完成度颁发奖励，完成度每增长10，则获得相应阶段奖励：完成度越高奖励越丰厚）
【[支线]潜龙（一）：助张衡山问道】
[初九·潜龙勿用]潜龙勿用，阳在下也。
请玩家帮助张衡山问道，获得浮屠塔的认可，顺利加入万仙书院长老院。
（请玩家韬光养晦，积累力量与人脉，非必要时不要贸然行动，酌情考虑并选择性完成支线任务。）
陆雪桃愣了愣，张衡山那古怪老道竟然也在参加万仙书院的考核，只不过她是进入外门，张衡山却是想要进入长老院。
虽说对方是隐藏了修为的大能，不过从任务透露出的信息来看，张衡山此行怕是不会顺利，很可能距离长老院只差一线，故而系统才颁发出了相助的任务......若她真的能够帮到对方，岂不是说，陆雪桃将拥有位长老作为“靠山”？
俗话说，背靠大树好乘凉，偌大的宗门，上头没人是真的寸步难行哇！
陆雪桃心里自是对支线任务垂涎三尺，可她知道这任务大概率是不可为的，万仙书院的考核总共三关——问心鉴、阳关道、浮屠塔。
外门弟子只过前两关，只有想进入内门和长老院的修道者才需要闯浮屠塔，而进入内门最低也是筑基修为，她拿什么帮张衡山？
暂且搁置支线，陆雪桃的目光在系统版面上转了一圈，暗道有趣——游戏系统的任务文案竟然选自《易经》，这里面可大有学问。
不过现在不是研究这些的时候，陆雪桃记下这几句任务语，随即便将心思放在当下。
“这片云雾之中的混沌空间就是问心鉴所在，”身旁徐秀缓缓说道，“三千明镜悬心壑，一念青莲渡劫波。万里阳关随星落，百年同谋血作河。”
崔折雪唇角微勾，终于‘舍得’露出抹笑意，“这首诗，说的就是阳关问圣，暗藏破关玄机。”
徐秀对陆雪桃笑笑，解释道，“万年前，圣人在阳关与上千位修道者论道整三百天，舌战群儒，一朝顿悟，当即著书《混元录》，白日飞升为圣。当日论道的道场化为‘三千明镜台’，混元录的书灵也化身‘万里阳关道’。福泽万法，造化万物，也被世人称为‘阳关问圣’。”
陆雪桃恍然，“这么说，问心就是论道。”
“没错，小桃，你很聪明！”
连崔折雪都多看了陆雪桃一眼，似是没想到她一语道破天机。许多修道者都以为‘阳关问圣’是圣人参悟“治世”的根基，其实不然，圣人看重心性，可决定道途长远的，依然还是‘悟性’。
所以问心鉴问的不是‘本心’，而是‘本真’。
这就如同，心性再纯良的人，拎不清是非，也是愚钝；心性再狠毒之人，却知事理、有底线，那是种聪慧——问心鉴论的就是潜藏在修道者心中的‘自我’。
几人谈话等待间，陆雪桃也了解道，三千明镜台是一处虚实交织的镜面空间，三千面明镜互相折射光芒，创造出了无数镜面小世界。
这些镜面小世界隐匿于云海之中，入内考核者要不断和镜中人对话论道，每面镜子都没有正确答案。
镜中人会故意呈现互相矛盾的道法观点，同时，镜面也会根据修道者的应对方式折射出不同色彩，形成心纹，最终心纹呈现出完整‘莲花’形状者过关。
心纹莲颜色繁多，但大多都是颜色混沌的青莲，只有白莲、黑莲、血莲被称为‘入品心纹’，但这个品级如何评定、不同颜色所代表的含义，万仙书院并没有公布，只说其中颜色越纯悟性越高。
这也是“三千明镜悬心壑，一念青莲渡劫波”暗藏的破关之法。
随着传送来的人数不断的增多，天色渐晚，云雾的翻涌好似寒烟凝玉，有无数明镜罗列在星河之间。
混沌间琉璃倒悬，数千枚镜面如玄冰割裂夜色中的雾，又似春水晕染暮云，荡漾着粼粼的波纹。
碎光中浮动着未成型的道痕，在虚实间隐隐能看到镜中人斩落青丝化雪的残影，亦然有小童虚指点燃百草飞星；有樵夫劈开一线炊烟；不知名妖族的尾尖扫过绽放的云海。
时辰到，浮屠钟声起，万仙书院开山，混沌的云海为之一荡。
镜台深处，虚实界限被嗡鸣的钟声碾作齑粉。
光尘交织成流动的星云，在夜雾中泛着璀璨的波纹，霎时天光无限，星海悬溺于脚下，身边人群消失不见，仅剩一面面镜子倒悬于苍穹，折射出无数个陆雪桃的影子。
一道叹息声幽幽响起，“千年道行，敌不过一句非我族类。”
古朴的青铜镜面突然泛起血色涟漪，无数记忆碎片喷涌而出：月夜下妖族老妪为产妇接生，却被修士剑光穿心；小妖拾金不昧反被挖去内丹，血泊中攥着失主的荷包......
容貌美艳的妇人哀怨的看着陆雪桃，声音如泣如诉，“当年本宫率青丘狐族避世南疆，救治瘟疫时反遭七大派围剿，只因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们连呼吸都是罪孽！”
“你说——”她冷冷一笑，“灭我族者，该不该杀？”
陆雪桃不假思索的点头：“该杀。”
很快，镜中的景色变了，妖族反攻，七大派尸横遍野，天下大乱。
道君神色悲悯的看向陆雪桃，“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十妖九恶，我们人族灭妖不过替天行道！你身为人族却助纣为虐，酿成人间惨剧，此等因果，尔可担得？”
陆雪桃凝视镜中翻涌的惨烈画面，紧张的心绪却刹那之间平静下来，颇有种‘就这’的无聊感。
如果这就是论道的话，是不是有点太简单了！
殊不知，在无数镜面小世界中有多少人面对一句‘此等因果，尔可担得’如临大敌，汗流浃背。
陆雪桃倒是一身轻松，甚至还打量了番周围的镜子，才慢悠悠道，“前辈，我家乡有句话叫：‘抛开剂量谈毒性都是耍流氓’。”
“何意？”
“你说十妖九恶，这个依据哪里来的。”
道长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你？这，这是事实！”
“啧，”陆雪桃一撸袖子，“我问你，这个世界是人族多，还是妖族多？”
“这还用问，”道长睥睨着陆雪桃，冷声道，“我人族乃当今百族之首、天道宠儿，妖族那些偏居一隅的孽畜怎可和我族相提并论！”
陆雪桃暗自点头，她刚刚在广场上就发现了，前来参加考核的人修数量可是妖修的几倍还多，看来镜中小世界里的某些设定也是依托于现实之上的。
此时的她并不知道，在这个世界，论道就是一场口诛笔伐，杀人于无形间的心魔局。
修道本就逆天而行，一点执念、便如颗种子，一念之间长成参天大树，不过方寸便如附骨之疽，恐怖如斯。
到了那时，道死如灯灭，人杀鬼杀、有何殊也？
不过，就算陆雪桃知道论道的危险，她也很难理解，她依旧会站在这里，淡定的看着面前一脸傲气的道长，轻描淡写的说出那句——“我们不论因果，我和你论善恶。”
“善恶就是因果，因果就是善恶。”
什么乱七八糟的......听不懂！
“你太肤浅了，一点都不严谨，”陆雪桃摇头，用看差生的眼光对道长评头论足道，“都什么年代了，我们做事要讲科学，善恶当用贝叶斯定理计算概率，因果是什么东西。”
道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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