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负辰光

　　这次要尝试引导她对生活重燃热情。
　　言姿站在陶末的房门口，看着屋内的人，暗暗重复了一遍这次对谈的目的。

　　只见此时的陶末正捧着笔记本，坐在阳台的懒人沙发上，聚精会神地看着什么，丝毫没有察觉到站在门边的言姿。一旁，柚柚四爪朝天，舒服地睡着觉。而丿丿则团着身体，有些警惕地窝在床沿浅眠。
　　一派悠然自得的景象，让人不忍去打破这一刻的宁静。

　　为了任务，言姿还是抬起了手，但是有意识地减轻了力度。
　　“咚咚”，紧跟着敲门声，她面带微笑地说道：“小陶末，我来找你玩会儿~”

　　陶末听到言姿的声音，忙抬起头，便看到她单手揣兜，自在地站在门边。陶末眼神中闪过一瞬的惊讶。而听到动静的丿丿一溜烟躲到了床底下，戒备地望着门外。
　　陶末看了一眼床底，无奈地对言姿笑了笑，便招呼她进来坐。言姿尽量压低脚步声，走了进去。

　　“丿丿还是有些应激，别介意呀。”陶末宽慰道。
　　“柚柚倒是心很大呢。”言姿看到四仰八叉的柚柚，觉得特别好玩。
　　“是呀。”陶末宠溺地看了眼柚柚，“柚柚出生以来就没流浪过，跟人比较亲近。丿丿是我在她大概3个月大的时候，在路上捡的，所以警惕性非常强，对人就没那么友好了。不过，他俩倒是关系很好，打打闹闹的。”陶末看着这一儿一女，脸上是满满的幸福。

　　这可能就是不同出身，对性格的影响吧。人也一样，幼年时缺失的东西，会一直刻在心里。即便成年后再得到它，心上缺失过的痕迹也是不容易被抹平的。而且，早已形成的性格，也很难靠后天的弥补，变成原本被期待的样子。
　　但，这样的不完美才让每个人都变得那么独一无二呀。

　　“喝茶吗？”陶末待言姿在懒人沙发上坐下，便问道。
　　“喝~”言姿爽快地回应道。
　　陶末将一旁小茶几上的茶盏翻了过来，倒上了茶汤。

　　言姿接过茶盏，闻了闻：“今天也是白桃乌龙吗？”
　　“嗯，晴天我就喜欢喝它，香味清甜，口感微苦。”
　　闻言，言姿便浅尝了一口，顿觉唇齿之间满是香甜。她转眸瞄了一眼陶末，便凑了过去，问道：“你在看什么呀？”
　　“啊，在查资料……”陶末有点慌张地看了眼电脑显示屏，又抬头看了看言姿，耳朵似乎有点泛红。

　　言姿看到屏幕上的差分机，顿时两眼放光：“哦，蒸汽朋克吗？我超喜欢的！”
　　听到言姿的话，陶末一怔。
　　言姿以为是刚才那个梦境的影响，便没有太在意，继续问道：“小陶末也喜欢吗？”
　　“嗯，其实我不太了解，只是在动画里看到过，觉得很奇特。比如《哈鲁的移动碉堡》、《云之山》，蒸汽机跟乡村风物的混搭，特别有反差。”陶末想了想，说道。

　　“对，对。”言姿非常认同地点了点头，随即又说道，“魔法跟机械的共存，也很奇妙。理论上完全不同的两种能力，被安排在同一个世界观下，他们之间的利益冲突、力量冲突，就算只是看设定，戏剧冲突就已经拉满了！”
　　“魔法古老神秘，相较而言，机械则是先锋的，还带点科学的理性。从画面呈现上看，也是差异强烈的一对组合。”陶末滑动着屏幕上的图片，感叹道，“太让人有创作欲望了！”

　　看起来好像不用刻意引导了。
　　陶末健谈的样子，让言姿觉得自己有些低估了眼前这个女孩的自愈能力。于是，她便打算等会儿去调整下后续的引导方案。
　　想罢，言姿便放宽了心，继续跟陶末闲聊起来：“你知道蒸汽朋克的来源吗？”看到陶末摇了摇头，她便继续说道，“据说是这样的……”

　　于是，言姿便从维多利亚女王，讲到达芬奇，又从伦敦讲到日本。而一旁陶末认真聆听的模样，让言姿一时之间忘了收住话茬。
　　期间讲到华尔兹的时候，言姿还邀请陶末一起跳了一段舞。虽然陶末再三推说自己没有学过，不会跳，但还是架不住热情的言姿，便跟着学了起来。

　　当言姿牵着陶末的手，接了一个旋转的时候，陶末的长发轻轻蹭过她的脸颊。痒痒的触感让她的心开始狂跳不止。她有些诧异地松开手，悄无声息往后挪了一小步。
　　心脏剧烈的跳动，让她的呼吸开始紊乱了起来。身体的某处似乎不合时宜地释放出危险的信号。
　　为了抑制自己躁动不安的心，言姿赶忙中止了这场脱离原计划的双人舞会：“抱歉抱歉，太久没有跟人聊这些事情了，所以有些激动。我们还是坐着聊吧。”
　　言姿坐回到懒人沙发上，端起茶盏，假装喝茶以掩饰内心的悸动。陶末也跟着坐了下来。

　　而一旁的柚柚跟丿丿早在两人开始跳华尔兹的时候，就被吓得躲到了床底下。等这两个大家伙坐下来，他们才敢探头探脑地准备出来。但还没等他们做好准备，就猝不及防地被言姿一手一个从床底下拽到了怀里。他们只能喵喵直叫，表示抗议。

　　“哈哈哈，太可爱了~”言姿有些刻意地转移着话题，“小陶末也要撸猫吗？”说着，便把柚柚递了过去。
　　陶末看到柚柚伺机而动的爪子，忙伸手抱住他，以防他趁机溜走。

　　陶末看了看言姿，又看了看怀里的猫，有些感慨：“有点像一家人呢。”
　　言姿刚平复下来的心，又被陶末的这句搞得心率飙升。
　　“不过合租的话，本来也可以算是一家人了哦~”陶末试探地说着。
　　言姿忙应了一声。
　　只是不知道陶末口中的“一家人”，跟言姿心中所想是否是一个意思呢。

　　陶末撸了撸柚柚肉乎乎的肚子，回想着言姿刚刚科普的内容，心里慢慢有了新的创作思路：“不知道中式蒸汽朋克会是什么样子的，有点想画画看呢！”
　　“听起来不错。好像有个系列电影有尝试过类似的设定。要不我们一起看看？”
　　“好呀！”

　　就在言姿和陶末享受着温馨日常的时候，邹和正一脸严肃地看着她们，心里不由咕哝了起来。
　　这家伙还是老样子，总是感情用事……

　　陶末躲在天台，内心忐忑地等着言姿。
　　她打算摊牌了。
　　契机是隔壁部门的男同事，主动约言姿看电影，而言姿接受了邀约。

　　陶末很清楚，像言姿这样能力强且性格好的女孩，早晚都会有人追的。之前因为大家都单身，所以陶末可以不用太顾虑两人的关系。但是，现在既然出现了一些苗头，那么有些事就得说清楚。

　　这种事，要是换一个人，一定不会这样大张旗鼓地面对面沟通。毕竟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算彼此不说，在相处的过程中，自然会达到一种双方都能接受的状态。
　　但是陶末做不到，因为她太在意了。但苦于不知道如何去经营一段关系，所以思前想后，她还是决定用自己的方式去做。
　　曾经听别人说过，太认真的感情会给对方带去无形的压力。陶末知道，过去那些关系，都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慢慢破裂的。可她没办法改变这一点。就算在面对同事的时候，可以努力减少自己的感情投入，但是面对好朋友，面对言姿，她仍然会义无反顾地堵上所有，且不计输赢。

　　“月亮好美呀。”言姿来了。
　　陶末的手心瞬间全是汗，她有些僵硬地笑着跟言姿打了个招呼。
　　言姿则大大咧咧地坐到了陶末身旁。

　　陶末深吸了一口气，难得做了一次话题的发起者：“言姿，你们等下看的电影是几点开场呀？”
　　“再过2个小时吧，我们打算先去吃点东西。对了，我还想问你要不要一起去呢。”
　　“太晚了，我就不去了。”陶末婉拒道，“我晚上10点大脑就宕机，哈哈哈。”
　　“那我们周末再约吧。”言姿贴心地说。

　　陶末握了握有些紧张到无力的手，小心谨慎地考虑着措辞：“听说那个小哥哥人很不错。言姿你可得好好考察考察。说不定就看对眼了呢~”
　　言姿歪过头，有些诧异地看着陶末。这些话，她可从来没想过，会从陶末口中听到，感觉挺意外的，不由笑出了声：“哈哈，有种被妈妈八卦的感觉。”
　　陶末意识到这不太像自己平时的样子，便也一同笑了起来。
　　气氛似乎变得轻松了一些。

　　“你喊我来，就是要说这个吗？”
　　陶末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言姿收起了自己那开玩笑的表情，难得有些严肃地说：“你不怕以后我们相处的时间会变少吗？”
　　陶末面对这反转的对话身份，不由地又被对方带偏了方向：“这也没办法啦。只要你开心就好。”

　　“也不是没有办法。”
　　陶末闻言，不由地一怔，她隐约中意识到了言姿的言外之意，但随即便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怎么会呢？怎么可能……）

　　只见言姿慢慢凑了过来，这让陶末有些窘迫。
　　平时两人之间的距离，就已经有别于陶末与其他同事了。现在，言姿的脸更是近在咫尺，陶末只觉得心脏跳得有些过快，感官似乎有些迟钝。
　　这样的距离是第一次，但是，令陶末意外的是，她并没有产生以往的那种生理厌恶，反而有一点愉悦。
　　（难道，我对言姿……）

　　“小陶末，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陶末感觉言姿的气息轻轻地敷在了脸颊上，让皮肤因为无法呼吸而泛起了红晕。虽然不清楚这是因为面对亲昵的动作产生的反应，还是因为对方是言姿的关系。但是，陶末想到，只要答应了她，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便有些不管不顾起来。

　　陶末正想回应言姿的问题，却忽然耳鸣了起来。她觉得自己就像是沉入了水中，言姿的话仿佛隔着水面，听不真切。同时，四周陷入了一片漆黑。刚才那种恍惚不真实的情绪如同被黑暗吞没了一般，从心里消失地干干净净。
　　陶末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懒人沙发上。她坐起身，回想着刚才做的梦。

　　她问我要不要跟她在一起……我还没回复她呢……
　　陶末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随后她转眼便看到了那束还在阳台上的向日葵。
　　为什么我的房间里会有花？

　　陶末满脸疑问，但脑子里还在想着刚才的那个梦，便没有太在意。她站起身，走出卧室，打算去下卫生间。当她经过言姿的房间时，不知道为什么停下了脚步。
　　说起来，我好像从来没有进过她的房间。
　　她鬼使神差般地轻轻敲了敲门，但是门内没有任何回应。于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陶末悄悄地推开了房门。
　　眼前出现的场景让她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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