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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依澜走在路上,心跳和呼吸也尚未平静。其实,从齐景湛开口说话的瞬间,依澜便已认出了他就是年前在家中养伤的人,得知他的身份是王爷之后,依澜心中的惊诧不亚于齐景湛。
她似乎已经想到,自己之所以被追杀,是跟他有关。
走到房间门口,依澜才收回思绪。
秦光耀醒来后脸色还有些泛白,看起来也有些虚弱,他看着坐在一边的依澜,不知她在想什么,开口道:“澜儿,你又救了我一次。”
“少爷他……”
“随他去吧。”秦光耀无力地摆了摆手,“你做的一切我秦光耀很感激。至于泽文……我不是没有给他机会,自作孽不可活,我想婉君也不会怪我的。”
“老爷放宽心。”依澜轻轻地说。
“那是自然。”秦光耀点了点头,继续说:“此番你也受了惊吓,还要好好休息才是,听说这次王爷帮了大忙,替我向王爷回话,待我身子好些再去谢恩。”
“是,依澜先退下了。”
依澜回想起今天发生的事还是心有余悸,自己差点就命丧黄泉。父亲一生悬壶济世,教给她的就是人命平等的道理,如今接连遇到恶人草菅人命,仿佛有一块巨石压在依澜心上,还来不及惋惜,就要喘不过气。
“你若再不住手,荷叶都被你撕碎了。”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依澜回过神,低下头看见准备拿出来晒的荷叶竟被揪的粉碎,她放下手上的东西,微微屈膝行礼:“王爷。”
齐景湛走到依澜身边,说:“把头抬起来。”
依澜抬起头,再次对视上齐景湛,两人的心里都在翻滚着,只是表面看起来都是波澜不惊。一个心里是久别重逢甚至有些失而复得的欣喜,一个心里却是不愿再去回想起来的往事。
沉默片刻之后,齐景湛才开口,声音竟有一丝颤抖:“你还活着……他们告诉我说你跳崖自尽了……”
“王爷认错人了。”依澜打断齐景湛的话,“我只是秦府的侍女,不曾与王爷相识。”
“不,我不会认错的。”齐景湛上前一步斩钉截铁地说,“虽然你遮着脸,但是我认得出你的眼睛,我……”
“跳崖?难道这不是拜王爷所赐吗?”依澜突然打断齐景湛反问道。
齐景湛愣住了,他看到依澜的眼里少了当日初见时的从容和温和,冷若冰霜的面庞让齐景湛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两人沉默片刻后,依澜继续说:“我说过,当日救你,只是尽医家本分,可我从未想过救人还会招来杀身之祸,而且直至今日我才知道,我被逼如此,竟是因为你。”
齐景湛伸手摘下依澜的面纱,露出那道狰狞的伤口,他有些痛心地说:“是逃跑的时候留下的吧,为什么不用药呢?”
依澜别开脸,冷冷地说:“总要给自己留个教训。事情已过,既然王爷安然无恙,那请之后就不要再提起此事。”
依澜说完转身想离开。
“依澜。”这是齐景湛第一次唤她的名字,“我曾对你说过,这世上有人视人命如草芥,为了一己私利可以不择手段。就如今天发生的事,你虽救了秦光耀的命,有人却视你为眼中钉,你留下那道伤,真的留了教训了吗?你细想便知。”
依澜紧紧皱着眉头,乍然被齐景湛说中了心事,她一时竟不知如何去反驳。
“你有拯救天下苍生的仁心,可它不该被践踏,你的善良也没有错,只是缺少了锋芒。”
齐景湛见她不再反驳,声音也温柔了很多,继续说:“除掉那些害人之人,也许可以挽回更多人的生命。”
“现在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我不必再瞒你。上次在东旗遇刺是被宿敌暗算,有人试图谋反,若我不能活着回来,必然要引发战乱,后果不堪设想。”
“王爷跟我说这些做什么?”依澜问。
“若你愿意,我希望你能跟我去王府。”齐景湛毫不犹豫地说。
“什么?”依澜怔住了。
“依澜,你很聪明,又有救济天下的仁慈之心,我希望你能到王府帮我,除掉奸人,力保江山太平,也能成全你的济世之心。”
依澜轻哼一声,苦笑着摇了摇头,说:“王爷莫不是在说笑吧。”
“此番绝非戏言。我也不要你现在就答复我,你若想明白了,我便来接你。”
说到这里,齐景湛顿了顿,突然对着依澜深深行了一礼,继续说:“皇兄托我向姑娘表达谢意,谢姑娘当日在围场救了太后娘娘。”说完齐景湛转身离开了。
依澜呆在原地,细想着刚刚齐景湛说的那番话,心乱如麻。
时间一天天过去,依澜从未向任何人说起和齐景湛的事,有时想起也只是一笑了之。几个月来,齐景湛也偶尔会到秦府,却只字不提接她去王府的事。
只是有一次,依澜端茶到前厅,在门口听到秦光耀对齐景湛说:“今□□中之事我也有所耳闻,今后还会比此番凶险百倍,王爷要多加小心。”
“秦老爷放心,我容忍他们一时,绝不会纵容他们一世,只是他们也有万般准备,要连根拔起,才能永绝我大毓后患。”
依澜站在门外没有进去,一时思绪万千。
不知齐景湛和秦光耀说过什么,此后的日子秦光耀看依澜的眼神里多了几分疼惜,日常更是对她多有照拂。
暑热伴随着西沉的落日渐渐消散,晚霞布满了整片天空,街上渐渐热闹了起来,护城河旁的槐树下,聚集了纳凉的人,正七嘴八舌议论着张灯结彩的街道。
秦府后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一个身穿粉蓝色衣裙的小姑娘蹦蹦跳跳走了出来,嘴里还不断催促着:“依澜姐快一些,去晚了就赶不上看灯了!”
依澜紧随其后走出来,细心地关上门,嘴角还含着一抹笑意:“来了来了,真是羡慕你这般性子,干了一天活也不嫌累。”
惜蕊听了不由嘟起嘴,撒娇道:“今日乞巧节,老爷特意恩准我不用值夜,让我约上姐姐出来逛逛,再说了,姐姐成日呆在府里料理事物,当心变得像膳房阿婶一样爱唠叨!”
依澜愣了一下,看着惜蕊做了个鬼脸便往前跑去,苦笑一声,自己的性子是内敛了一些,可也不至于像惜蕊说的那般婆妈,这么多年来,孤身一人,心里只念着行医一事,所以对于其他的便也漠然了,却忘了自己也不过二八年华。
想到这里,依澜也追了过去:“你这小妮子越发皮了,我今晚就把这话告诉阿婶,让她扣了你明天的甜羹,好好治治你。”
惜蕊也不惧怕,落下一段银铃般的笑声。
两人手挽手在人群里穿梭者,不时在街边的小摊上流连。
惜蕊一手拿着一支木簪正兴致勃勃地挑选:“依澜姐,帮我看看哪支发簪好看?”
依澜还未开口,目光却被架子上的一支步摇吸引,两朵紫晶玉兰花并蒂盛开,栩栩如生,下方坠着的珠串是用透明晶石打磨制成。整支步摇看起来并不华丽,却小巧精致。
小贩见状,立马谄笑着说:“姑娘好眼光,这紫玉兰步摇是今天才送来的,全城独我这一支。”
惜蕊也顺着依澜的目光看去,由衷感叹道:“好漂亮啊,姐姐买下吧。”
依澜摇了摇头说:“我戴那么贵重的步摇做什么。”说罢顿了顿,“倒是你,再过几日就是你的生辰了,喜欢哪支簪子我送你,算是贺礼了。”
惜蕊也不客气,认认真真选了一支海棠花的簪子,让小贩包了起来。
两人有说有笑继续往护城河边走,此时河畔边已经停了一座灯火辉煌的楼船,名曰醉仙居。
要说这醉仙居的老板,当真是一个奇女子,因生在二月,便取闺名唤作竹秋。她出生书香门第,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文笔风雅,却又不乏铮铮傲骨。在这京城中颇有名气,许多文人雅士都争相与她结为好友。
在多年前一次乞巧节的诗会上,竹秋因做出一首“三回寒暑,犹有秦时明月夜,歌尽酒酣,珠泪烫花远山妆”而夺得彩头,也俘获了当时禁军统领萧临易的心。
两人一见如故,很快便定了婚期,原本郎情妾意的一段佳话,却断送在大婚前的一场叛乱中。
萧临易领旨带兵平叛,被奸细出卖落入叛军的包围,他单枪匹马血战一场,当副统领章岳带援兵赶到时,萧临易浑身是伤却还在苦战,看到章岳来到这才松了口气,接着就昏迷不醒。
章岳虽然在一柱香时间里清缴了所有叛军,但却只能看着一同经历过生死的萧临易因重伤在自己面前咽了气。
章岳带回萧临易战死的消息,竹秋便再也没有踏出过府门。
正当大家茶余饭后谈论着这段夭折的姻缘,惋惜着消失在文坛的女诗人时。次年乞巧节,护城河畔多出了一座华丽的楼船。
身着大红嫁衣的竹秋以萧临易未亡人的身份出现,经营起醉仙居,此后,这便成了各路文人聚集的绝佳场所,竹秋也未再嫁。
每当昔日的好友问起,竹秋只是淡淡地说:“临易希望我好好活着。”
这么些年,醉仙居总是保持着在乞巧节这天举办诗会,放荷花灯祈福的习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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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絮絮叨叨】在此要点名表扬我的队友,“三回寒暑,犹有秦时明月夜,歌尽酒酣,珠泪烫花远山妆”一词是队友原创,码字不易,且看且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