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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茨林最初并不是穆钦的山神,他由穆钦雪山的灵力孕育而生,在一个冰洞里化出了人形。后来衣甲大王派兵打穆钦神脉时,雪山上的生灵带着还是婴孩的茨林一同逃难,后在一处草丛中,他被一个过路的老猎人捡回了家中。
而这些,也是很多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在这片土地上,还没有洛曲村,也没有白虎寺。
在茨林成年的那一年,战火波及到了这一片广袤的草原。神明与神明之间的战争,凡人夹在其中,就像一颗脆弱的芦苇,不过是落下几颗天火,猎人的帐篷便被焚烧殆尽,在那场漫山遍野的大火中,只有茨林活了下来。
这位大难不死的少年,成为了这片草原上的传说,行军至此的玄召将军,甚至亲自去到了那片焦黑之地见他。彼时的茨林,仅仅靠着一些兽皮蔽体,却毫不畏惧的,直视着马上的玄召。也是在那一天,他被玄召带回了军营。
玄召将茨林安置在了自己的大帐里。他替他穿上衣衫,又让侍女将他乌黑的头发高高束起,露出了那张清冷秀丽的脸来。
“会说话吗?”玄召拉着他,到垫了白虎皮的大椅上坐下,又问他:“还记得自己是从哪座山上出生的吗?”
可此时茨林口识未明,只能咿咿呀呀的发出一些简单的音节。
“你是想问你的家人?”玄召猜测着:“在那个帐篷里,曾经有人照顾你?”
茨林点了点头,是的,他是想询问老猎人的下落。那日天上降下团团火球,老猎人为了保护他,将他裹进了用牛奶打湿的被子里,等后来自己再醒过来时,周遭便只剩下焦黑一片。
那个时候茨林还不明白生死的含义,也不知道人类的生命原来是那样的脆弱。如同渺小的虫蚁一般,老猎人的身躯早在烈火中,化为了尘土。
可玄召心里是知道那人类的下场的,看着如今这孱弱的神子满是祈求的双眼,他说了谎话,“那猎人要去别的地方生活了,他把你托付给了我,我会带你回家。”
茨林听后,眼睛里的光亮慢慢淡了下去,渐渐的,他的眼眶里氤氲了一层薄薄的水汽。说不上是什么心情,他只是莫名的流下泪来。玄召看见了,伸手替他擦干脸颊。
带回茨林的第二日,玄召就命人去寻找茨林的故土,那些探子一个山头一个山头的打听,去向万物请教,十八年前,究竟是哪一座神山,丢失了自己的孩子。
那个时候战火还在蔓延,寻找茨林故乡的事,只能艰难进行。就这样,茨林暂时在军中生活了下来。期间玄召就将他带在身边,亲自照料,同塌而眠,他从不顾忌也不避讳。可军营里关于茨林的传闻却越来越多,甚至有传言说,玄召在军中娶了男妻,日日宠幸,恩爱非常。
三年后,这事最终还是惊动了衣甲大王,他提出想要见一见茨林,给茨林一些封赏。
那之后,衣甲大王就在大东山设宴,玄召带着茨林去了,那日一同赴宴的,还有那些已经归顺了衣甲大王的陆地神君们。
这日茨林穿了一身暗花的白袍,系银钩腰带,挂多宝匕首,活脱脱一个富贵公子的模样,玄召与他并肩而行,二人刚一出现在,就招来了无数的目光。
“没想到玄召将军帐中养着的,竟是这么一个妙人!”堂下的宾客窃窃私语,堂上的衣甲大王远远和茨林对视了一眼,却默默皱起了眉头。
王妃端起面前的酒杯,去向衣甲大王敬酒,她看出了丈夫心中的忧虑,于是提议:“将军身边那个人,还是太引人注目了,不如我们替将军选一门好姻缘,也好让他安心留在大王座下。”
衣甲大王却仍旧沉着脸,低声只说:“那人身上流淌这穆钦的神脉,我只怕他日后会向玄召寻仇。在穆钦的地脉第一次被大军攻击的时候,雪山就用灵力显化出了神子。那也是玄召在我座下的第一仗。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和玄召,都是毁坏他的故土,害他流离失所的仇人。”
王妃沉思片刻,心里有了主意,她走下王座,遣散了跟随的侍女,独自一人走到了茨林和玄召的坐前。玄召起身想要行礼,王妃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然后看着茨林又说:“你这孩子我很喜欢,如今这后院的山石榴开的很好,你可想同我一起去看看?”
茨林有些犹豫,他没有说话,只默默看向了玄召。那个时候玄召并不知道,其实在自己悉心的照料之下,茨林体内的神力早已渐渐充盈,他早已知觉了自己的来处,也知道了衣甲大王与穆钦雪山的关联。可也是因为玄召,他选择了默不作声,选择随他来赴了这一场鸿门宴。
玄召对于王妃的邀约并没有多想,他怕茨林不喜欢这种应酬的场合,就伸手拍了拍茨林的手背,用了一种很是宠溺的语气对他说:“可以去看看,大东山的山石榴很好看,一片一片的,灿若晚霞。”
既然玄召都已开口,茨林便也没说什么,他起身,跟着王妃,去了后花园。那会儿已经临近日落,这建在山脚的宫殿,被夕阳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山石榴就开在这样一片金色下,红灿灿的,像鲜血,像山火。
“玄召待你可还好?”王妃像对待孩子一般的,拉过了茨林的手,关切的问:“在军中吃住都还习惯吗?”
想到大殿上坐着的玄召,茨林勉强挤出了一个笑来:“习惯。”
“玄召是个好孩子。”王妃又说:“大王座下的诸位将军里,当属玄召将军年少有为,又生的一表人才,等过几日,我打算给他说亲,你作为他的弟弟,可否来帮忙参考一二,看看哪户世家小姐,和玄召最为相配?”
茨林听完这话,只是一愣,脸上的笑意便消失的无影无踪。王妃留意到了这一点,心中便已了然。
夕阳带来的那一片灿烂总是转瞬即逝,渐渐的,满园的金色变成了暮色沉沉,王妃带着茨林回到了席上。那会儿玄召已经有些微醺,远远看见茨林回来了,便一把拉过他的手,问他怎么闷闷的,是山石榴不好看吗?
茨林在玄召身边坐了下,没有说话,他皱着眉头,夺过了玄召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怎么了?”玄召把脸凑到茨林面前,小声问他:“是娘娘为难你了?”
茨林将手里的酒杯一放,抬起脸来,冷冷的,只说:“我不过是借住在你的军营里,为何你娶不娶亲,娶谁作妻都要来问我?”
听了这话,玄召的酒像是一下就醒了,他有些激动:“谁说的?是谁说我要娶亲了?”
茨林却没有再理会他。
宴会结束后,玄召将军因为醉酒而留宿在了大东山,他刚被侍者搀扶进门,就嚷嚷着要回大殿上找衣甲大王,说是要禀报要事。
领头的内侍带人拉着醉酒的玄召将军,要把他往房里送,玄召人高马大,累的几个内侍气喘吁吁的,才终于把他扶进了房去。那时玄召的酒也醒了不少,他坐在椅子上,在一片黑暗中,陷入了沉思。
自己对茨林的感情,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发生了变化,玄召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如今对茨林到底是什么感情,玄召也想不明白。
也已深,衣甲大王的书房内,王妃还在同衣甲大王说话。
衣甲大王忌惮茨林,想要借此机会以绝后患,王妃却心疼玄召多年的征战,念及他的赫赫战功,心中打定了注意,要替玄召求一个恩典。
“大王若是忌惮那神子,何不趁他年幼,将他收为养子?既然穆钦神山生育了他,那就由我们来养育他,等天下定了,我们再将他送回穆钦,他会感激您的。”王妃恳切的说:“先将他收为养子,再借他和玄召的情谊,也能牵制玄召将军的势力。”
“不行。”坐上的衣甲大王却直接否定了王妃的提议:“那神子的心性你我都不了解,趁着这个时机,何不把事情做的干净一些?”
王妃一听这话,心中顿觉不妙,自己的丈夫杀心已起,那便是谁也拦不住了。想到这儿,王妃便借口要去煎茶,退出了书房。她带着随从,刚走到后院,便转身将一枚小小的香囊交给了自己的心腹,叫他往茨林的房内送去了。
第二日清晨,就有内侍来玄召的房中传旨,说衣甲大王感念玄召将军这么多年征战劳苦,打算给将军指一门亲事,让玄召不至于再四处漂泊,左右能有个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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