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儿

　　十一月十九日，星期五，晴，晨曦微露，门卫李缓缓敞开折叠式校门，吱吱嘎嘎的声音在静谧中格外刺耳，昏黄的路灯黯淡了黎明，一层薄雪覆盖了马路，几行脚印蜿蜒到街的拐角处。道边树颓然落寞，于冷风中枯瘦。门卫李拣就门房檐下的一块空地，站在那里，等待师生入校，他十几年如一日地站岗，开门锁门，迎来送往，早己成了华中不可或缺的一道风景。
　　当红彤彤地朝霞晕染开来，映红门前高大的几株老柳，连斑驳如鳞的枯皮也泛着粉色的时候，于书记裹着灰色的棉大衣，携寒凉踽踽而来。
　　“老李，辛苦了！”
　　“前楼正常，没有外来人员！”
　　这朴实的话语让人心安，如饮甘露，熨贴着全身四万八千个毛孔。
　　老李这些年来早已习惯了小于书记踏晨曦而来，披星戴月而归，稔熟了他的嘘寒问暖，见惯了他的雷厉风行，习惯了他与自己肩并肩立在上学放学的校门口。看人流如海，观校门百态，护校门方寸间安全。上学时，早来的孩子拥满校门，你一言我一语，整个人潮嗡嗡地，如涨潮的海水拍击石岸，大门一开，如决堤般澎湃而至。矮个的孩子被拥着挤着鱼贯而入。稍后的学生或私家车或打车，尤其是私家车直抵门口的拦路墩，否则会直接冲进校园，恨不能杀进班级。是以此来炫耀呢还是要彰显自己的优越呢？更有甚者鸣着高音喇叭，大家一路闪避，恍若学校是自家开的一般，名牌名车与德行难以匹配，这部分以各种手段先富起来的人，无处不在彭胀着自己的私欲。
　　当人潮涌过，校门口送行的家长三三两两回家的时候，门卫李四下张望一番，确定没有在外的学生，才关上大门，想想又留了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每天总有几个迟到的孩子，匆匆忙忙的，恨不得跳过大门去。其实来来回回迟到的就那么几个，其中就有七年五班的六巨头，三男三女，连迟到也有规律，今天三男，明天三女，很少有同时迟到的时侯。
　　眼见得上课的时间到了，门卫李也没见到三女，于是感叹毕竟是孩子，可能早己随着人潮进去了，时好时坏也正常吧。他关严了门，回到值班室，捧着一杯热腾腾的清茶，嘶拉嘶拉地啜着烫嘴的茶水，只觉一股热流走遍全身，熨贴舒服。
　　门卫李正沉醉在热茶的温暖舒适中，微瞌双目，听着小曲，翘着二郎腿。咣咣咣，谁呀？要砸门吗？老李噌一下跳起来。又是那几个几乎天天迟到的小丫头，一个膀大腰圆的，一个文静瘦弱的，还有一个介于二者之间，身材高挑，手长腿长的，皮肤白净，染着淡黄色的溜海，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如墨的眸子透着狡黠，唇红齿白，如粉雕玉砌的天使。
　　老李赶紧开了门，三个小丫头飞也似的窜向班级。到了三楼方放缓脚步，蹑手蹑脚地移向班级后门，想着趁老师不注意溜回座位。糟了？是严肃刻板的语文老师，正在宣布期中考试成绩，一幅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驾势，三人交换了下眼神，心照不宣地决定溜之大吉，躲过这节课再说。
　　“还不进来？”刚迈出脚步的三人，只好打了个旋，酝酿一下哀伤的情绪，慢慢蹭进班级。
　　小昭老师（语文老师姓赵，四十多岁，虽然大多数时侯板着面孔，苦大仇恨的样子，但有时高兴起来，比他们这些学生娃还孩子，于是班级李小树查阅经典，觉得《倚天屠龙记》中的小昭傻傻的蛮可爱，赵又与昭谐音，给老师送个绰号曰小昭。一来二去，大家都当面叫她小昭老师，令人大跃眼镜的是老师不仅没生气，还微笑着点头。）正以无可救要的眼神盯着她们。班级的同学有怯怯地瞅老师的，有幸灾乐祸地瞅三人的。三人早己炼就堪比城墙的厚脸皮，以玩世不恭的眼神挑衅那几个幸灾乐祸的—你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
　　“回去吧！”小昭老师沉声说道。根据以往的经验，老师正压抑着怒火，只差一点火星，就会燎原。不想做炮灰，不想体无完肤，大家不约而同管住了嘴巴手脚。
　　“王宇航48分，丁雨竹25分，邹小凡62分”小昭瞥了眼众人，正在大家以为老师要批判训斥一番的时候，“张小宇O分！”全班哗然。
　　“张小宇同学卷面整洁，除了名字外，一尘不染。”风来了雨还会远吗？大家都明白当小昭把名与同学连在一起正儿八经称呼的时候，这个人的倒霉系数在百分之百。果然小昭老师用他那犀利如刀，含蓄如谭，诡谲如诈，讽刺如蝎的语言，滔滔不绝直说得张小宇痛悔今天来上学，趴在桌上做痛哭流涕状方才罢休。
　　小昭老师口干舌燥，深呼吸，挥挥手“讲卷子，认真听！”接下来进入激情授课模式。虽说小昭脾气大，损人不带脏字却让人无地自容，课却讲得无可挑剔，又认真又公正，所以小昭再嘴损，谁也没想过和她支楞毛。
　　终于一场水深火热结束了，终于小昭夹着书走了。王宇航正炫耀自己比丁雨竹考得好，让丁雨竹兑现赌约：十瓶“魔爪”的的时候，小昭站在门口，厉声吼道：“丁雨竹你们三人中午去我办公室”小昭又用手指了指王宇航，邹小凡，“谈谈此次考试感想？”小昭终于彻底地走了。
　　三人立刻凑在一起，商量对策。
　　“我62分，没进步也没退步。”邹小凡敲着桌子，一幅欠揙的我没事的表情。
　　“我下午请假，肚子疼。”丁雨竹作势捂着肚子，仿佛下一刻就要梨花带雨了，再加上那羸弱样，一下子就激起了王玉航的保护欲。
　　“别怕，哥们陪你。”王宇航一边抚着丁雨竹的背，一边乜斜着邹小凡。
　　“你俩作死，别拉我垫背。”邹小凡潇洒离去，走廊传来她的大笑声。
　　难怪老师说咱们是狐朋狗友，果然不靠谱，大难来时各自飞。王宇航使劲扯出被丁雨竹抱紧的胳膊，话说我能不能反悔呀！果然为朋友两肋插刀，疼得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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