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账

　　我和沈先生从苏州出来，慢慢悠悠，走了小一年才到云南，进了沪西，沈先生就逐渐开始莫名的焦躁起来，说话都冲了很多。
　　我没问为什么，只是跟着沈先生一路往南走，他似是发觉自己状态不对，话也就少了很多，说是怕和我吵起来。
　　“你要是也走了就真没人了。”
　　他这样说着，带我进了元阳，最终停在了一座房子前。这时他的情绪似乎已经阴沉到了极点。
　　这座小房子十分老旧，似乎已经很久没人住过，连地址都十分偏僻，房门上了锁，但大门已因年久失休闲得破败不堪，甚至摇摇欲坠，似乎一脚就能踹开。
　　而沈先生也的确是这样做的，他走到门前，抬腿就是一脚，大门也应声掉了一半。
　　沈先生好似不大解气，又对着另一半门补了一脚。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沈先生，阴鹜凶狠，好似座杀神。
　　待他回过头来，眼中尽是鲜红的血丝。
　　我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沈先生近乎跑的进屋，我也连忙跟了进去。他在这不大的房子中四处飞奔着，见到门就踹开。跟疯了一样，直至最后，他站在小院里放声大笑。
　　我跑到他身边。鬼使神差般伸出手抱住了他。
　　沈先生回手抱住我，一下子泄了力，整个人挂在了我的身上，一个很高的男人，此时全缩在我胸口，双手死死搂着我的腰，浑身颤抖，他忽然直起身捏住的后颈，从下方吻上我，他的动作颇有些急切，吻的乱无张法，双手箍得死紧，我似乎感觉到沈先生哭了……
　　一滴一滴的泪落在我脸上，我只得轻轻抚着他的头，等他慢慢冷静下了来……
　　离开这里时，我什么也没带走。除了一张照片，在那座房子里的一张泛黄的老照片，背后标的日期，按时间算，20多年前。
　　照片中是一个孩子，十几岁左右。瘦手小小的，但不难看出眉眼间的精致。
　　沈先生从那里出来时，带着我直奔飞机场。几经周折，以最快的速度带我回了姑苏，我不知道沈先生在云南那边经历过些什么，但绝对不是什么好事，让一向随和淡薄的沈先生变得如此可怖
　　他几乎甩得让将我扔进屋，自己进了房间，关上了门，随后，屋内一片寂静……
　　“沈先生，沈先生开门。”我叫门，沈先生不应，屋内依旧没有任何声音，“沈先生，你开门，求你，你开门……”
　　我站在门边，沈垣的沉默让我开始后悔，云南不一定要去，相比之下，沈先生的状态更叫我揪心。
　　“沈先生，沈垣，你开门”
　　门终于打开了，我抬头，沈先生也低头望我。他的眼中一片阴沉……以往沈先生的眼中有一汪泉水笑起来就像水从石壁上落下，现在却好像一潭冰水，不仅不动，水面上还结着冰。
　　“沈垣”我站起身来。
　　“沈垣”
　　“沈垣”
　　我叫了他三声，他却好似才听见一般，抬了抬头，接着伸出手，一把将我拉进屋，按在了地上。

　　地上铺着地毯，很软，也很暖和。事实上，逍遥楼二楼地上全是这种地毯，因为沈先生不爱穿鞋袜的原因。
　　屋内一片漆黑，我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冰冷且坚硬。
　　沈垣没在动换，，只撑在我身上，我感觉到，在一片黑暗中，他的目光直勾勾落在我身上。
　　“沈垣，沈先生，”
　　我伸出手，将他的身体压下来，一手扣住他的头，让他的头落在我颈窝处。
　　“沈先生，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去那边。别这样好吗？我见不得你这样……”
　　他打断了我，又吻了上来。
　　半宿荒唐……

　　第二日的沈先生犹如以往那样，好似昨夜，甚至在云南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但是并不是，至少我现在正趴在沈先生的大床上，浑身酸痛。
　　闲得太过无聊，脑海中却回放着昨夜的沈先生。
　　沈先生写过澡，穿着一件真丝的浴袍，不知从哪掏出了支烟，夹在手中，放他静静地燃着。火光明暗，盛夏之时窗户大开着，也只有微风吹进来，烟雾成片拢在沈先生身边。
　　他不知道从哪儿掏出的那张照片，啧了一声问我
　　“哪捡的？”我老实回他
　　“你踹开的第二个屋子……”
　　他没应，应该也是忘了那是什么地方。
　　他捏着的照片的一脚，一手将烟靠尽照片一角，火光顿时燃起，那个孩子的身体也一点点消失在火里。
　　沈先生不太在意，将烟用嘴叼着，腾出一只手去拿脚边的一个玻璃瓶，然后将烧的只剩一脚的照片扔进瓶子。
　　火光在瓶子里熄灭，将瓶壁涂上一层烟雾。
　　那一角照片也在瓶中也不大看得见了。
　　我费力伸出手，抽出沈先生嘴里叼着的烟吸了一口“先生，吸烟有害身体健康。”
　　他撇了我一眼把烟拿走，丢进瓶子里，上床搂住我“我在那里住了十多年，那时那里很穷，云贵高原嘛，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大山里，又是少数民族混居，总有些不为人道的腌臜事，神神鬼鬼的，都没有人可怕……
　　我妈是个被拐去的城市女子，我姐姐是个落洞女，也叫落花洞女，在那边有传说女子被神明看中后，会不出家门，只坐在家中等，等神来接她……之后会离其失踪，再之后，人们会在山洞里找到她的尸体……
　　出现落洞女的人家会受到其他人自尊敬，直到下一个落洞女的出现，自我有记忆起……”
　　他翻了个身，将我搂的更紧，
　　“自我有记忆起，我妈就疯了，我姐也受虐待。那人简直是畜生，还有他那畜生妈。我五岁我妈死的，那年我姐九岁，她跟我说，妈死后直接丢进山里，叫狼叼走……
　　没有任何一个人在乎她……我姐本来要叫嫁出去的，但那畜生嫌人家给的钱太少，把我姐关在柴房，后来活活给打死了……
　　死后扔进山洞，说是叫神带走了。我姐哪怕过得不好，也从没说怪过任何人，她什么都不懂，可她说我俩是一个娘生的，她该对我好……
　　我姐死的时候我都十六了……
　　沈先生说，差不多是他七八岁的时候，那边过去了个男人，不知道是干什么的。来大山里照了一圈相就走了，之后来了个女孩子，将这些照片带回来，其中就有我捡到的那张：小时候的沈先生
　　后来送照片的那女孩也被人祸害，死在了大山里头，和他妈他姐一样，再也没出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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