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钓

　　从收到笔试成绩到面试第一名结果出来，这短短一个多星期里，于思然开心之余同时有点遗憾。
　　她的gap year结束了啊。
　　年前毅然决然地向律所提出离职，卖掉车卖掉租的公寓里所有能置换的东西，离开了奋斗七年的城市。

　　不再害怕失去与改变，纵身一跃投向未知，但现在她已经能坦然静候收成，就像歌词里所写“就算失收始终要守……但当你智慧都酝酿成红酒，仍可一醉自救”。
　　像被揉成一团的白纸从碎纸机中重获新生。
　　虽然痛苦但有用。

　　“我想我已经积攒够了重新出发的勇气。”她在朋友圈这样写。
　　没过多久，齐扬就发消息问：“决定咸鱼翻身了？［笑］”
　　“也许……我起死回生变成一条活鱼？”

　　收到录用通知三天后，于思然早早去到了单位等待统一体检。
　　由于是小规模录用，所以体检人数也只有五个人，基本都是年轻面孔，因为不熟悉，都默契地保持缄默。
　　填好体检表，把手机关机放进信封交由保管，加上领队的工作人员以及司机，坐上了七人座的商务车出发向医院。
　　没想到去的是市中心医院。

　　到了医院后，工作人员和医院沟通过后，走了公务员体检通道，优先进行体检。
　　所以在口腔科遇见齐扬，于思然并不觉得意外，对上视线后，她朝他微微一笑。
　　齐扬颔首，接着低头做自己的事情。
　　体检结束拿回手机没多久后，她就收到了齐扬的消息：“我懂了！”
　　“［嘘］”

　　于思然莫名有些乐不可支，捧着手机笑个不停，遭到吴明凤一个白眼，“天天对着手机傻乐！”
　　“尘埃落定就请你吃饭。”
　　“［期待］［期待］”
　　“下午我要去遛土豆，你要不要也一起？上次你不是说土豆很可爱嘛，它很亲人的，肯定会喜欢你。”
　　“好噢！在哪见？”
　　“老地方咯。”

　　“齐扬你最近很奇怪。”同事用筷子尾部敲了敲他的餐盘边缘，“最近老是一个人莫名其妙傻笑，不得了！”
　　齐扬放下手机，继续吃饭：“有吗？没有吧！”
　　“春天不是已经过去了吗？”
　　“是啊，盛夏都要来了。”
　　“你少给我转移话题。”

　　于思然穿着宽松的浅灰色短款运动服，露出即使不怎么热爱运动却依旧线条分明白皙健康的双腿，头发用发带束起，饱满的鹅蛋脸在余晖下依稀可见细小的绒毛。
　　虽然是运动，脸上只涂了防晒，但还是别有心思地浅涂了自己最爱的那支口红。

　　正躲在街心公园大门树荫下遮阳等待，一只小白狗绕着她双腿欢快地摇着短短的尾巴，它小尾巴上毛发不旺盛，此刻像一支摇曳的天线。
　　于思然“噗呲”一声笑了出来，顺着牵引绳看向小狗的主人，齐扬。

　　齐扬眉目舒展，看着她乌润的杏眼、微红的双唇，弯起嘴角，笑意盈盈。
　　于思然脸色跟初春含苞待放桃花一样，白里透红，朝他展颜一笑。

　　“我就说土豆会很喜欢你的。”齐扬蹲下身摸了摸土豆的脑袋。
　　于思然也随其蹲下，双目亮晶晶的。“我还没见过这个品种的小狗呢！好可爱！像小狐狸。”
　　“是西高地白梗犬，在欧洲那边比较常见，是苏格兰培育出来的犬种。”齐扬看她跃跃欲试双手，撸了撸土豆的下巴，“没事的，土豆很温和，你可以随便摸它。”

　　于思然学着他的样子摩挲土豆的下巴，俩人温热的体温透过小狗的毛发传递给对方，不禁都有些战栗。
　　小狗什么都不懂，双管齐下的抚摸让它疯狂地摇着那胡萝卜似的小尾巴。

　　“真的好可爱。”于思然转而摩挲起土豆的脑袋，“不过它的触感跟我想象中有点不太一样，嗯……就是……”她站起身来。
　　“毛发没有想象中软？”齐扬也站了起来，“西高地分刚毛和软毛的，一般都是刚毛比较常见，因为这个犬种都是白色的嘛，刚毛比较耐脏，毛发硬挺一点稍微做做造型就很好看。”
　　他牵着狗，和于思然慢慢走进公园。

　　“你知道吗？刚开始我以为你是兽医哈哈，头像、朋友圈都是土豆。”
　　“是有点，但也不多吧，平均每月发一条那样子。小狗很可爱，怎么能忍得住……”

　　绕着公园走了两圈后，天彻底黑了下来，月明星稀。
　　俩人一狗在月色下本该是个很美好的画面，奈何于思然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开始咕咕叫。
　　她有些尴尬。

　　齐扬会心一笑，“正好我也没吃晚饭，一起去吃饭？”
　　“好。”于思然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脖颈，看向他拉着牵引绳的手：“要不我来牵？我还没遛过小狗呢！”
　　齐扬闻言把牵引绳递给她，她接过握住留有余温的绳索。

　　路过中学大门时，于思然很兴奋地指着致礼高中的匾额说：“我的高中母校！”依旧鲜活的记忆划破长空，彷佛是能让人穿越时空的摩斯密码，一下子就回到了那个琥珀色的青春。
　　她看向马路对面繁华的小吃街，许多学生穿梭在烟火气中，“那时候我也经常在对面小吃街买吃的。”
　　她和马佳晴晚自习的时候，经常溜出校门买小吃改善伙食。

　　或许土豆是闻到了肉类香喷喷的气味，“汪汪汪”地朝对面叫了起来。
　　齐扬弯下腰去点了点土豆的鼻子，示意它不可以乱叫。

　　“不如就吃这些吧！”于思然笑着提议道：“好几年没吃过了，好馋。”想了想她又接着说，“啊……不知道你接不接受路边摊，听说学医的大都有洁癖。”
　　“哈哈哈怎么会，我读书的时候也经常吃这些的。况且我们现在带着土豆也进不去很多场所。”齐扬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走啦！过红绿灯。”

　　买了两碗糖水后，他们坐在烧烤档露天的桌椅上，点了好些东西。于思然吩咐老板给小狗的两串烤肠不要放任何调料，稍微烤一下过过火就行了。
　　喂土豆的时候，她把签子捋出大半，怕不小心戳着小狗。
　　土豆很快狼吞虎咽吃完了一整根烤肠，她奖励性摸了摸它的小脑袋，又喂了一根。
　　齐扬则是笑着看她。

　　“土豆一般都吃些什么呀？能喂生肉吗？”
　　“我一般都喂狗粮和罐头，偶尔会喂些自制的生肉，但很少，因为西高地肠胃比较脆弱。”

　　等于思然喂完土豆后，齐扬把它栓在桌子腿上，俩人开始大快朵颐。
　　“诶，你高中是在哪读的？”

　　“南城中学。”齐扬“啪”地一声单手打开了汽水拉环，喝了一口，碳酸似乎顺着血管输送到每个毛孔，为这夏夜带来了凉意。
　　于思然看着他行云流水又帅气的操作瞪大了眼睛，暗中惊奇。

　　“重点高中不错哦哈哈哈哈！我读书时经常跑去南城中学玩，说不定我们以前见过。”
　　齐扬似乎陷进了回忆里，嘴角浮现笑意，小幅度的摇了摇头。“是吗？我可比你大两届。”
　　“不会吧？你怎么知道的？我16届的。”
　　“真让我蒙对了？我14届高中毕业生。”

　　“那也有可能见过啊！我高一的时候经常跟朋友跑去南中高中部玩，她还……那时候她还认识你们高三的学长呢！”于思然想起那时候马佳晴狂追南中学长的事就止不住发笑。
　　“可能吧！如果那时候我们认识就好了。”
　　她附和：“我也是这样想的。”

　　吃完烧烤，在于思然小区大门口道别后，齐扬牵着土豆穿行在洒满灯光的街头。
　　二十岁出头的时候，他经常想如果。如果那时，如果可以，如果如果。
　　二十三岁时，他想要回到过去唾弃十八岁怯懦的自己，认为只要勇敢地说出那句你好，或许就不会在无数个深夜怅然。

　　而现在，他却想回到四年前告诉二十三岁失意的自己，不要再想如果，当下即是最好的安排。
　　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以后种种，譬如今日生。
　　轻舟已过万重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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