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心

　　第六章

　　“为什么？”他气息凝重，终于问出了一句完整的话语：“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我低语，然后，纵声大笑。我笑得张狂；笑得肆意；笑得前仰后合；
　　笑得声嘶力竭！全身的血液岩浆般沸腾奔流，终于汇集到疼痛欲裂的心脏，
　　将它紧紧包围，淹没至顶……痛！好痛！！
　　“你疯了吗？”寇仲俯下身，猛地揪住我的衣襟，愤懑的语气中隐含着担忧。
　　在他的记忆中，我从未如此失态过，此时此刻，我的张狂无忌，我的放纵妄为，
　　让他感到无比陌生，陌生得像要马上就会失去什么……
　　我停止了笑声，抬起手，轻抚上他的脸庞。他的身体僵硬了一下，
　　本能地想要躲避，却又停了下来。他的身体在戒备，他的思想却在担忧。
　　在他的矛盾挣扎中，我静静地开口：“仲少，我没有疯，我只是，真的喜欢你而已……如此而已……”
　　他揪住我衣襟的手猛地抖了一下，逼视着我的目光也突然垂敛。我抓住他的手，
　　慢慢地将之剥离我的衣襟。他没有反抗，低垂的头掩饰着无措的表情。
　　将他的手重重地按在我的心脏上，我将唇贴向他的耳边：“就是这里，你听到了吗？
　　仲少，你听到它正在向你呐喊吗？它等得好累，等得好痛！它已经没有勇气再等下去了，
　　所以，只要一下就好，请将它击碎吧！彻底地、永远地、结束它的痛苦吧……”
　　寇仲的手不可抑止地颤抖着，他抬起头直视着我，眼中闪着晶莹，
　　近乎哀求地说道：“别玩了，陵少。你到底怎么了？不要吓我！你到底怎么啦？
　　你是徐子陵，是那个心若冰清，天塌不惊的徐子陵！我不要你这个样子！”
　　他眼中的晶莹击中了我，他哀求的语气崩溃了我，猛地将他揽入怀中，
　　之前所有的武装全都崩溃于无形：“对不起……仲少，我不是有意吓你的……
　　你这个傻瓜！到现在还在为我担心……我该怎么办？你告诉我，要怎样做，
　　才可以不用喜欢你！才可以不用爱你！要怎样做，才可以不用这样煎熬！这样痛苦……”
　　耳边传来的是寇仲剧烈的喘息声，只是稍微地停顿了一下，
　　他颤抖的手就毫不犹豫地将我紧紧抱住。如果说，之前我的张狂无忌让他觉得愤懑担忧；
　　那么，现在我所呈现的哀伤与绝望，则让他感到澈骨的心疼与痛惜。
　　“给我一个理由，仲少。”我梦呓般低语：“给我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我一直在努力，努力到绝望，努力到几乎疯掉！我没有做错，我只是，真的爱你而已！
　　仲少，这个世上，还有谁，会比我，更爱你吗？”
　　———这个世上，还有谁，会比我，更爱你吗？———
　　寇仲突然间安静了下来，气息平稳得仿如一个最深的梦境，他的头就枕在我的颈侧，
　　轻柔的呼吸吹在我的耳边：“我开心时，陵少在我身边；我痛苦时，陵少在我身边；
　　我愤怒时，陵少在我身边；我伤心时，陵少在我身边。太久了，真的太久了，原来，
　　就在不知不觉中，你已经在我的身边这样久远了，久远得几乎让我淡忘。只因你的存在，
　　就像是我的习惯、我的呼吸，熟悉到让我忽略了很多东西。一直到现在，我仍然不清楚，
　　自己到底在寻找什么，但是，有一件事，我终于可以确定，这个世上，没有谁，会比你，更爱我！”
　　泪，终于落下……滑过腮边，润湿了寇仲的肩头。
　　———这个世上，没有谁，会比你，更爱我！———
　　够了，有这一句话就足够了。上苍何其怜我，终于恩赐予我这救赎般的承诺，
　　拯救了我濒临疯狂的灵魂。
　　温暖的手指在我的面颊上擦过，拭去了我正在滑落的泪水，我轻轻地捉住了他的手指，
　　放于唇间，细细地吻着。他静静地注视着我，漫天的清辉堕入他的眼中，化作我此生最深最美的梦境……
　　“仲少……”我轻呓：“直到现在，我才发现，原来，活着是如此幸福。”
　　手中蓦地一空，再抬头时，一双沉稳有力的手已经握住了我的双肩，他的双眸仍自清澈宁静，
　　却蕴含着无可动摇的坚决与认真：“陵少，永远都不要轻看自己。你是徐子陵，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徐子陵！
　　你无需仰视任何人；也无需祈求任何人！你就是你！无可替代！无关同情，也无关怜悯，我只知道，
　　不能失去你，不可夺走你！这一生的路，我注定，要陪你到底！”
　　他前所未有的认真与执着突兀得让我无所适从，巨大的幸福感脉动着我的灵魂，
　　这天地间的颜色也分外明朗起来！
　　不知何时，寇仲已经伸展了身躯，无比惬意地枕在我的腿上。嘴角一翘，
　　他的脸上又浮现了一贯的揶揄与调皮。
　　“在笑什么？”轻抚着他淡金的发丝，我的眼中溢满了宠溺。
　　“在为你担忧呀！”他故意皱起眉头：“你的后半生就要被我这个又任性又迟钝的家伙彻底赖上了，真是前途堪忧呀！”
　　我莞尔一笑，一抹悠闲与慵懒俘虏了我的身心，眸光一转，迎上了寇仲凝注的目光，在这一刻，我无比心安。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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