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向星系

　　澡堂里还弥漫着水汽没有散去，颜普一边把衣服叠了一下才放进柜子里，看到自己放衣服的手臂上斑驳的痕迹，又看了看别的地方，就连看不到的后背也有水汽提醒他，那的伤也没好利索。他就站在这里想，想什么呢，想如果自己不是颜普，也没来过这个世界，想自己从头到尾就是颜明溪该多好。真是可笑啊，自己也和冷淼差不多大年龄，冷淼努力训练就能有好成绩，而自己努力的就只能活着，光是活着就花费了自己所有的力气，如果那天自己不反抗郑西东是不是父亲就不会打自己，但父亲不是讨厌像母亲那样的人吗，我反抗郑西东不应该受到表扬吗，那他为什么不帮我...在柜子前站了很久但最后就只是得到一个结论想不通的太多了，没必要想，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不还是好好活着吗？
　　拖鞋拍着地上的水声，在澡堂里回荡，澡堂只有一个很小的朝外面的窗户，颜普尽量闭着眼睛，他在这种封闭的地方待久了会很暴躁。尽量控制住自己不过分失控，他不断的大口喘气，他过于敏感的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甚至觉得花洒的水和自己的血液混杂在一起流走。来不及擦身子他只是不想多待在这里一秒，拿着那小熊猫的浴衣裹在身上，便觉得颜明溪给了他些心安。
　　再一次去敲冷淼的门，冷淼回来了。
　　冷淼看着这家伙连头发都没擦就跑过来了，想着颜明溪是个小笨蛋：“快进来，别感冒了。”冷淼笑眯眯的，去拿自己的毛巾：“新买的，你不用介意。”冷淼放在颜普头上揉了揉。颜普始终是看着地面，也没抬眼。“你过来，你过来。”冷淼叫颜普，冷淼从洗手间里的墙上发现一个吹风机，虽然给老师安排的房间也不大，但什么东西都有，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嘛，电视机在墙上挂着，卫生间还有花洒，甚至床边上还有小柜子和三人沙发。颜普跟着冷淼过去，冷淼垫着脚帮颜普吹头发，毕竟冷淼才比颜普高两厘米。在家的时候李叔就是这样给冷淼吹头发，那会儿冷淼还得扎马步，死活想不起来自己也能给自己吹头发。颜普看着镜子里的冷淼，认认真真的吹头发的样子，好像在干一件大工程一样。“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颜普问冷淼。“我多练了一会，你是不是来了好几趟啊？”冷淼觉得小家伙一定想死他了。“没。”颜普说，“大晚上的你怎么练啊。”其实就是好奇黑灯瞎火的怎么看得见会飞的靶子，冷淼又觉得小家伙在关心他。“练别的，力量什么的都练。”冷淼继续给颜普吹头发，要不是给颜普吹头发，冷淼才看不见吹风机。吹得差不多了，俩人开始收拾，颜普想这家伙和颜明溪有一拼。“照片？”颜普拿起那个封面是冷淼的相册放在床头柜上。“你想看就看吧，那里面是我从小到大最喜欢的。”冷淼在旁边套被罩，但是他都套了好长时间了，从颜普开始收垃圾到颜明溪收完垃圾，并且开始帮他摆东西到东西快摆完。颜普翻了翻：“你小时候长的好像洋娃娃啊。”颜普翻了几页他小时候的，就过去帮忙套被罩，“我来吧，你去干别的。”冷淼瞅了瞅四周，觉得挺干净的:“差不多了吧。”颜普想这家伙简直就是颜明溪的翻版啊，不过算了，早就养成不和小孩计较的习惯了，也该谈正是了。“那个我今天中午出去看见寻人启事了，他们不知道郑西东死了。”颜普干完手里的，坐在床边说。冷淼见被罩套好了就扑在床上了。“你别睡啊。”颜普爬过去拍冷淼，冷淼迟疑了一会儿的蹦出来一句话：“郑西东的尸体不知道被范立那帮人藏哪了。”他抬头正好看见颜普的腿，上面虽然还能看见斑驳的伤口，但是还是好喜欢，感觉自己要流鼻血了，把自己转了转埋到被子里。相比冷淼颜普一点也不困，追问他；“范立就是那天打你的那帮人的头子？”冷淼没说话。颜普推推他：“别趴着睡。”冷淼闲鱼一样翻了个面，他以为枕到了枕头，软软的，很舒服，其实是颜普的大腿。颜普当哄颜明溪一样不在意这些细节，也没赶走他，继续问他：“那天晚上，你们还做了什么。”颜普语气不像颜明溪那么软，但他也没生气，正常说话的调调，冷淼觉得小东西有点凶，他平时不该这样，就说：“我都跟你说了那么多了，中午的时候还跟你说了我是怎么骨折的，你还看我的相册，但我还不知道关于你的事。”颜普打心眼里觉得冷淼还不错，在他给颜明溪的朋友判定里，冷淼算分高的，跟他说一点也行。“郑西东是我初中班主任，也是出了名的流氓，那天他想给我下药我和朋友打了他一顿，他仍然不想放过我，在巷子里，失手杀了他。”颜普面不改色。冷淼问：“那你的伤是怎么回事。”颜普斩钉截铁回复：“我不想说。”冷淼说：“可我都和你说了我的骨折是怎么回事了。”冷淼是在撒娇吗？颜普四个字带过那近一个半小时的非人折磨：“我爸打的。”冷淼知道很严重：“这么多天了，还没好利索。”冷淼看着他这身伤好久了，而且冷淼只要是见过的地方都有多多少少的伤。“我给你拿药膏，我经常受伤，都有经验了，知道什么药膏好用，不会留疤的。”冷淼递给颜普，“用不用我帮你涂。”冷淼虽然语气很温柔但总觉得自己说话方式的确被李卓然传染的不大正经，颜普也意识到了。“不用了，我也经常受伤，有经验。”“你爸经常打你？”“不，他甚至很少和我说话。”“哦。”颜普问：“说说关于那天晚上，我不知道的事。”冷淼一五一十的都交代了，还夹带私心：“范立他们怕我报警，连夜清理了。一切都消失了，如果你不想被判刑的话得找到监控。”颜普始终是自责的，颜普问：“你不劝我自首？”冷淼说：“你想去我不拦着。”冷淼想这么长时间了，要是他想去自首早去了。颜普说：“范立不好惹吧。”冷淼回：“嗯，他们家的势力在黑白两道都盘根错节。”颜普脑子转的蛮快的：“你来这里训练是躲着他们？”冷淼说：“算是吧，没进成年组的时候我俩有点过节。”颜普关心起来冷淼的事:“不好办了，警察也无能为力吗？”冷淼说：“你期待正义的警察把他抓走吗？”颜普说这话冷淼没料到：“坏人还是绳之以法的好。”冷淼想着如果这个小东西也被抓走自己有点不乐意了：“我倒不是很希望有正义的警察。”颜普也没料到冷淼会说这种话：“嗯？”冷淼想既然都不抓，那就谁都别抓，只抓小东西算什么：“我不想让他们把你抓走。”颜普语重心长的说：“如果世界上真的有‘正义的警察’我不介意被抓走。”冷淼来气了：“为什么他们不抓郑西东。”颜普眼底暗了暗：“乡下人对这种事情嗤之以鼻，之后都不了了之了。”冷淼看出了颜普的不悦安慰道：“唉，虽然你受了那么多苦，但还是很善良。”颜普轻笑，自己从没想过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你怎么看出来的。”从他打气球的眼神里，从他和李卓然的吵吵闹闹里，从他傻乎乎做三百个蹲起的时候，从他愿意被抓走的想法里太多了，从各种细节里。冷淼便没有回复那么多，只是自信的说了一句：“我就是看出来了。”冷淼又想了想说：“那句出淤泥而不染，和你很配。”颜普觉得很离谱：“郑西东是□□犯，但我是杀人犯。这句话不适合我。”冷淼知道颜普在自责，安慰道:“你心里不好受吧。”颜普低声说：“我讨厌自己。”其实不仅仅是讨厌，还有憎恶嫌弃等等等等...冷淼语气变了，他急了：“要不是走投无路你不会下手的？你不是没有心的人。”颜普又陷在情绪里了：“事实是，大家都在正常的生活，只有我染了血。”“那些阴暗的地方，不为人知的事情才是更可怕的。”这句话直戳颜普心脏，他想结束今天的话题：“说太多了，你困了。”但是冷淼紧抓不放：“我不困。”颜普站起来就出门：“我走了。”冷淼叫他：“喂。”颜普想起了一秒钟颜明溪，于是拉了个门缝跟冷淼说：“明天记得六点钟拿大喇叭喊我们起床。”这才是颜明溪该说的话，和颜明溪爱抖得机灵。
　　颜普回宿舍发现宿舍宿舍门锁了，在院子里坐着想事情。风吹得凉凉的，很舒服。
　　冷淼和颜普说完话也没什么睡觉的心思，翻来覆去睡不着。冷淼是佩服颜普的，他佩服他仍然能干干净净的活着，想着如果是自己的话，就撑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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