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神使

　　姜戎猛地抽了一口气醒了过来，感到胸口一阵剧痛，发出了痛苦的吸气声。
　　尹濂对突然又活过来的姜戎先是吃了一惊，随后欣喜若狂地摇晃着他：“吓死我了，我真以为你死了。”
　　姜戎被他的摇晃加剧了身体上的疼痛，虚弱地举起手拍拍他的胳膊：“我没事，就是好像有人在我的胸口上蹦迪。我猜至少踩断了我三根肋骨。”
　　陈桓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是我给你做心肺复苏摁断的，老兄，我会这样记录这个事情：我们的天神不知道如何拯救溺水的凡人，这时足智多谋的陈桓及时采取急救措施将姜戎从死神的手中夺了回来，使他焕发了新生命，同时我建议神界也应当科普心肺复苏的做法，免得......”
　　“别贫了你，咱们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说罢姜戎在尹濂的搀扶下挣扎着站起身，看着尹濂手臂上的伤口，姜戎眉头一皱，“我带你去医院好好处理一下你这伤，不然堂堂天神死于破伤风可太丢人了。”
　　“不用担心，它们愈合得很快，好像我的自愈能力并没有和我的神力一起消失。”尹濂无所谓地笑了笑。
　　“你自己打跑了人鱼？”
　　“当然。”尹濂自豪地看着姜戎，像一只完成了任务向主人炫耀寻求夸奖的小狗。
　　“我敢说他比我做猎人要合格多了。”陈桓向姜戎点点头，随后便若有所思地看着尹濂。在他狂奔到沙滩上寻找他二人的踪迹时，他似乎看到了一个陌生的尹濂，由于距离较远他并没有确切地看清楚尹濂在做什么，但还是隐约看到尹濂似乎不动声色地在不断撕扯着人鱼的伤口，像是在逼问什么事情。虽然做猎人不可避免地需要做一些残忍的事来获取信息，但第一次就能做得如此熟练而没有心理压力的他还是第一次见，他回想起他和姜戎在追查一伙穷凶极恶的猫妖的时候，姜戎不得不用胡椒粉和符纸不停地折磨落入他们手中的一只猫妖，直到它被折磨得体无完肤，奄奄一息地蜷在地上，它的血迹溅在了姜戎的麻木而平静的脸上，在它交代了同伙的下落后姜戎才如释重负地杀掉了它。
　　然而在端了这一伙吃人的猫妖之后姜戎却并没有显得开心，那天他喝了个烂醉，抓着陈桓不停地问：“我没有做错对不对？我是为了正确的目的才用那样的手段，我是正义的，我不想做那种事，我不想......”陈桓只能作出苍白无力的安慰，轻抚着他的后背：“无论你做什么我会支持你的，你知道，我会做你的后盾，后果我们一起承担，我不会让你一个人背负这种罪恶。”
　　在那之后姜戎开始减少让他参与猎妖的次数，就算带着他一起也只让他留守在后方，坚决不允许他身陷险地。也许姜戎这种道德感太高的人并不适合做猎人吧，陈桓叹了口气，如果姜戎当初没有选择做猎人，他现在应该会从事他所喜爱的法律行业，业余时间继续画他的画，弹他的吉他。他不知道姜戎是否还向往回归平静的生活，难道他能一辈子都生活在这种危险重重、没有工资的职业之中吗？看着嘻嘻哈哈的姜戎和尹濂，他摇摇头，心想也许自己想多了，尹濂毕竟是个很可靠的朋友，他不应该对朋友有所怀疑。

　　姜戎住了几天院，这几天里他难得地享受着不用工作的时光，每天在暖洋洋的阳光下醒过来，吃着陈桓妈妈送过来的饭菜，还有尹濂每天的陪伴。这天尹濂正在他的床边剥着橘子，他看着阳光落在尹濂的脸上，将他脸上细小的绒毛照得清晰可见，可爱极了，他的目光又移到尹濂的睫毛上，乌黑卷翘的睫毛在阳光的照射下变得发棕，一定是巧克力香味的，他心想。
　　“我脸上有东西吗？”尹濂觉察到姜戎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微笑，仍然在专心地剥着橘子，并没有抬头。
　　姜戎哼了一声转过头去望向窗外，并没有回答，如果这样的时刻总是如此短暂的话，那他要铭记这每一刻，要在每个场景里都留下印记，至少日后漫长的岁月里他能够像回想起标志性建筑一样在他的脑海里重新品味这些记忆的美酒。于是他从尹濂手中夺过橘子放到一边，说道：“借个轮椅，你推我下楼转转吧。”
　　“下一步你有什么计划吗？”姜戎仰着头，倒着欣赏尹濂的下巴。
　　“我不知道，我觉得现在的生活其实也不错，也许我应该像你们人类一样找个工作养活自己，也许这些失去的记忆和神力其实也可以看作是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不是吗？”尹濂低下头，温柔地望着姜戎，他隐约觉得找回记忆会打破眼前的美好。
　　姜戎对他的话感到诧异：“你想成为一个普通人，感受生老病死吗？”
　　“未尝不可，虽然很多人渴求神的永生，但那永生其实也像是惩罚，我不敢去想当我看着你们不断老去直至死亡的时候会是什么心情。”
　　“我可不想像提托诺斯一样变成蟋蟀。行了大哲学家，珍惜当下吧，你推我跑起来吧，跑快点。”
　　“扶稳了，”尹濂并没有就这个问题继续说下去，俯下身轻声在姜戎耳边说，“我可要开始了。”
　　医院前的小广场上充满了两个少年开心的欢呼声和笑声，路边的的人纷纷侧目，但二人却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并没有理会他人的目光。尹濂将轮椅推到一棵茂密的树下，大口地喘着气，坐下来上气不接下气地笑起来。
　　“你这体力可不太行，下次换我推你。”姜戎看着满头汗水的尹濂，撇着嘴露出得意的笑容。
　　“你真想留下来？”
　　“嗯，不过说实话，想到要做人，我反倒紧张起来。”尹濂修长的手指搔着脖子，有些不好意思。
　　姜戎从轮椅上站起来，走到尹濂身边靠着树坐下来，闭上眼睛享受轻风拂过脸颊的舒适感，轻声呢喃了一句，像是鼓励尹濂，也像是说给自己：“也许你该勇敢一点，别那么瞻前顾后。”
　　也许你该勇敢一点。

　　陈桓这段时间仔细查阅了当地的溺水案件，发现就在姜戎坠崖的那片海域溺水死亡的人数异常的高，而且那些尸体同其他溺水而亡的尸体不同，并没有被礁石划烂的伤口或者鱼类啃咬的痕迹，就好像是被人送到岸边一样，面容安详甚至带着一丝笑容，就像是在美梦中猝死一样，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瞬间死亡。他烦躁地挠挠头发，思考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他翻着从旧书店淘来的那本写满了潦草的注释的童话书，在人鱼那则故事的边上他辨别出那一行小字描述的是死于人鱼之口的尸体模样：“人鱼喜食人类嘴唇以及手臂内侧之肉，故尸体大多牙齿外露没有嘴唇并且手臂内侧缺失。”
　　“那也就是说那天晚上袭击姜戎他们的不应该是人鱼。那会是什么呢？”陈桓自言自语道。这时他看到那天应姜戎要求带去沙滩但没来得及用的海螺，于是他决定去召唤那条相熟的人鱼来问问。

　　“怎么了？是想我了吗？”海螺声音刚落，人鱼那婀娜多姿的身影便随着海浪的起伏出现，她那白皙的臂膀悄无声息地搁在礁石上，海水般深邃的眼睛玩味地打量着陈桓。
　　“是这样，若朱，我遇到了一个奇怪的海洋生物，她和你一样漂亮，而且也会用歌声引诱人类，但是她没有吃掉那些人的嘴唇和手臂。她是你们人鱼一族吗？”
　　若朱摇摇头，清秀的脸上浮现出困惑的表情：“照理说只有我们拥有这样的歌声。”
　　陈桓想起自己看过的迪士尼电影《小美人鱼》里女巫可以夺取人鱼的声音为自己所用，于是问：“那会不会有一种方法可以借用别的人鱼的声音呢？”
　　“有是有，可是那种方法并不持久，效果只能持续三天，而且需要杀掉一条人鱼才能完成这种所谓的‘借用’。”若朱露出厌恶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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