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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悲眼
月牙压在柳梢上,白郁手上的长明灯在凄凄惨惨的风声下突然变了颜色,暖黄的灯光在一声枭鸟低语后竟然成了莹蓝色。
月牙不见了,云沉沉浮浮间掩住那苍白的光。
地面塌陷,几双柔软的手抚摸着白郁的脚踝,初时温柔,却猛然用力。
白郁被那些手拽进了黑暗里。
黑暗中奇异的雾气悄悄爬进白郁眼底。
昏昏沉沉,他的目光涣散时,云终于放过了可怜的月牙。
他昏迷不醒。
“是你吗?我的情人。”
乌发的男人嗅着白郁的发,手指扰动在白郁的耳后,片刻后鲜红色花朵印记出现。
“呵,终于回来了。”
“这一回我可不会放过你啊。”
男人目光残忍,眼睫浮动后,目光变得天生善良,泪盈盈的,似乎是被吓坏了。
白郁终于醒来,腰上却被少年抱着,少年的乌发覆盖少年纤细的身体。
发生了什么?
白郁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少年的胳膊从自己的腰间移开。
少年没有苏醒。
白郁素来雅正,见不得别人不着一物,可自己的衣物是不能少的。
逃?
于礼不合。
这是必须得负责的事情啊!
白郁向周围看了看,这是一个金碧辉煌的地方,红色的纱悬在四周,在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风下微微晃动。
白郁就地取材,扯下红纱,把少年裹了裹,看少年还在昏迷,又不好意思扔掉,只能把少年抱在怀里,随便选一个方向向外走去。
白郁很幸运,走了十几步后便看见了一个侍女的背影。
他默默跟着侍女,直到他看见侍女跳进枯井里。
“要跟着她吗?”白郁问怀里的少年。
少年其实很想说不要的。
但是白郁包他包得严严实实,他说不出话。
白郁怕少年昏迷时咬舌头,早早就在他嘴里塞上红纱。
他果然没有看到少年脸上的挣扎。
“那我们走吧!”
“我有点怕坠落。”
“我的噩梦里就是我从悬崖跳下的场景。”
少年突然停止了挣扎。
似是陷入过去的记忆。
红纱蒙脸,白郁自始至终未曾看到。
事实证明,有些事逃不掉的。
白郁没有找到别的路,又绕回那个枯井。
“唉。”
“你醒了吗?”
白郁把红纱从少年脸上取下,少年眼睫一抖,冷漠的眼神射在白郁身上。
“三个时辰了。”
“你把我裹在这里三个时辰了。”
少年恼怒了。
“嗯,你呆在我怀里也三个时辰了。”
“得给钱。”
白郁以他天才的经商能力让少年惊讶了。
“不给。”
少年保持着自己的倔强。
白郁问:“真的不给吗?”
“真的。”
白郁慢慢向井里望去。
然后双手又抱起了少年。
只是一个优美的动作,
少年便被扔下去了。
落在井底时没有声音。
白郁轻轻地问:“你还活着吗?”
“死啦!早死了几百年了。”
白郁想,自己跳下去,下面还有少年,应当是安全的。
“那我跳下来啦!你小心点。”
一个温暖的身体抱住了落下的白郁。
白郁没有感受到。
他早晕死过去。
所以没有看到拥住他时变成成年男子的少年。
还是在红纱悬着的地方苏醒。
这次少年穿上了水红色的衣服,白郁很满意。
少年琥珀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白郁。
“是你抓的我吧?小鬼。”
白郁很放松,因为他觉得这只小鬼很蠢,所以也不惧怕。
“不是我。”
“是我父亲抓的你。”
少年绝望地看着白郁。
“我父亲很喜欢你,他希望你做我后娘。”
“如果我不同意呢?”
“我父亲说了,如果你不愿意做我后娘,就会把你扔下悬崖喂鹰。”
白郁攥住身旁红纱,又晕了过去。
当白郁再次醒来时,黄沙在他周围,太阳炽热,不见少年踪影。
燥热的风袭来,他脑袋很疼。
有多久没有梦到那小鬼了呢?
大概现在是小鬼死掉的第六百年了吧。
现在还是在做梦吗?
当白郁穿着婚服被绑在房间里,少年不知为何也穿着婚服出现。
“我们私奔吧!就我们俩。”
少年不敢看白郁的眼睛,只是激动地解开绑着白郁的绳索。
白郁早已自暴自弃了,少年的身体都被自己看过了,自己又有什么可以挣扎的呢?
“好,我们私奔。”
白郁说出这句话后,少年愣神,之后眼泪止不住的流,好像期盼了很久很久。
未来命运的凶恶,他们当时浑然未觉。
白郁和少年一起跳进枯井,这次白郁没有晕过去,所以他清清楚楚地听到他的少年在喊疼,少年的血肉渐渐模糊,伤口很多,血从周身的伤口处渗出。
白郁抱着少年,手足无措。
少年脸色惨白,像是没了血色。
“不要和我父亲在一起,他会杀了你的。”
当少年一点生气也没有时,白郁的泪突然砸在少年的腕骨上,融在血红色里。
少年的身体渐渐伸展成成年人的模样,冷峻的面容望着白郁时,温情脉脉。
“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白郁问面前的男子。
“因为我和他一样爱你。我就是他,他就是我。”
“我和他在一个身体里,他是少年懵懂时的肆意贪欢,我是沧桑看遍后的忠贞不二。”
“你爱他,即是爱我。”
“我们两个中谁与你私奔谁便要受鹰吻之刑而死,而梦境便在你知道真相时结束。”
“这里是轮回梦,生者梦所念失阳寿,逝者见生者必须尝复死,即以当年失去的方式再死去一次。”
此时已梦醒。
白郁腕上系着血红色的纱,黄沙掩住了长明灯,灯已灭。
白郁过分的长寿,因此过分的悲苦。
他的挚爱,死在了六百年前。
有慈悲眼者,其爱者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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