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术回战|虎伏]锚

作者:钻入狮子堆的小毒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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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颅手·下


      警方在嫌疑人消失的地铁站里搜寻大半夜,无果,哪怕埃利森与虎杖加入搜寻也并未有所帮助。每个洗手间、工作人员休息室乃至通风管道都被搜查过了,但没发现任何嫌疑人的蛛丝马迹,只得无奈收工。

      深夜,两对哨兵向导搭档回到警署重案组。班克斯探长叫来了负责的法医唐娜,然后关上了他办公室的门,他脸色不妙,他那高大的身形更给他添了几分魄力。班克斯抱着胸靠在门后:“现在我面临着一个非常两难的境地,如果我放出一个长得跟受害者一样的通缉令,能带来怎样的效果想必在座的都很清楚,但我似乎没有第二个选择了——我有吗?”

      探长办公室里的烟味昭示着他在自己的手下还有虎杖他们回来之前就已经在烦心了,虎杖越是想努力说点什么便越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他看过一些刑侦片,但当他真的身处办案过程中时却觉得自己像是电影里那种说主角风凉话的无能配角。

      嫌疑人是个会偷被害者身份的家伙,所以他们才会在被害人常去的酒吧遇到装扮成被害者的凶手,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凶手没在案发现场留下任何共通的细节——因为他或她每杀死一个目标就会穿上那个受害者的服饰模仿受害者的行动,去锁定下一个目标。但这些都是他们已经知道的信息,从这些消息中要如何推出他们可能的下一步的话,除了通缉令之外虎杖毫无想法。但就算放出通缉令,这个凶手不仅可以脱下自己的伪装,还可能用不了一两天就找到下一个受害者并换上对方的身份了。

      “通缉令真的会有用吗?”布莱尔第一个开口。他获得了班克斯的瞪视,后者拉开桌边的椅子坐下。“我也不觉得它会有用,但在你们跟丢了一个有变装习惯的嫌疑人的情况下还有什么其他的选择吗?”班克斯摘下眼镜,叹了口气,“我可能态度有些急进,但你们没见到早些时候围在楼下的媒体们……你们大概忙得没时间看新闻,长话短说:他们莫名其妙地知道很多关于案子的消息,这引发了更大的恐慌。”

      伏黑坐得更直了一些,问:“关于嫌疑犯很可能是哨兵这件事……”

      班克斯摆摆手,再度戴上眼镜,说:“没有。”伏黑沉吟了片刻,又问:“你介意我现在在手机上看看那些报道吗?”

      “请便。”班克斯说,“那些消息都是非常了解案子的人才能知道的,而且时效惊人。你们回来的路上,深夜新闻竟然就已经在播报嫌疑人逃脱这件事了。”

      “是看到了我们追捕嫌疑人的路人吗?”布莱尔问。

      埃利森摇头:“他们并不该知道我们是在追捕开颅手的嫌犯。”

      “我相信在座的几位都不是会泄露信息的人。”班克斯阴沉地说,“我不愿去想部里有人听墙角,但除此之外……”

      沉默在桌上蔓延了一会儿,红发的法医沉默地整理着自己面前的文件。虎杖开始感到一丝尴尬,当他正想着怎么开口继续讨论时,伏黑忽然从自己的手机上抬起头,轻飘飘地砸下重磅炸弹:“有可能是凶手泄露的消息。”

      桌边另外五个人齐刷刷地看了过来,脸上带着不同程度的震惊。伏黑自己倒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冷静地说:“媒体知道的消息的确多到可疑,如果排除掉我们之中有人向媒体走漏了消息的可能的话,就只有可能是凶手本人了。之前的侧写报告就有显示凶手很可能是渴求关注度的类型。现在我们知道他或她会偷走被害人的身份,已经基本上可以肯定凶手有身份认同问题了,这进一步证实了他或她会极度需要大众关注度,甚至可能会是想要嘲弄警方的类型。”

      班克斯点点头。“那我们应该可以试着给媒体施压,虽然一来肯定很难让他们松口,二来如果真的是凶手给他们消息的话凶手肯定对自己的身份有所保密,但无论如何这是一个可能的突破点。”

      虎杖望着伏黑认真的侧脸,第不知道多少次在任务中对伏黑生出佩服之情,对方总是冷静而有条理,开口前已经在脑内反复演算过似的。尽管两人同龄,但伏黑却令虎杖觉得无比可靠,似乎只要有伏黑在,无论什么问题都总能被解决。

      “我也现在就去问问我做媒体的朋友,虽然他们可能明天早上才能看到就是了……”法医一边说一边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开始发消息。虎杖的注意力被那位漂亮又干练的法医吸引过去,对方身上有淡淡的医用酒精的气息,昭示着她的身份,但她刚刚说问“做媒体的朋友”?似乎是猜到了虎杖和伏黑可能会有的疑问,班克斯主动且简洁地解释道:“我们的法医唐娜除了本职工作之外,还颇有人缘。”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提起,红发的法医抬起视线,冲着虎杖和伏黑抛了个带着顽皮意味的媚眼。虎杖觉得自己的脸颊有点热,但他身边的伏黑看起来不为所动,说:“不知道唐娜小姐发完消息之后有无值得注意的尸检结果分享给大家?”

      唐娜两手飞快地打着字,但她的双眼并没有注视着手机屏幕而是看着自己面前的报告:“受害者被杀死的方法和对尸体的处理与之前的受害者如出一辙,这其中的精确度已经不光是同一个人同一种作案手法可以解释的了。我相信这是一种近乎仪式的过程,可以怀疑开颅手有强迫症——考虑到连环杀手都或多或少有心理问题,这简直不能更‘正常’了。”语速颇快地说到这里,唐娜停顿了一下,撇撇嘴,“但这样精确的仪式感也令我很难做啊……我相信你们早就试过从凝血药物的购买渠道这一点上下手了?你们肯定也早就发现这凝血药是精密调配过后的结果,毕竟市面上的凝血药物可不至于把人身上的血都迅速凝固起来。”

      伏黑没有露出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点头:“一无所获,我们只能推测凶手是药剂师或化学家一类的专业人士。”

      虎杖听着他们的对话,不由自主地想起一些电影电视剧里普通人发现了什么制作毒品的配方,从而一步步堕落的剧情,但凝血药物跟毒品好像差得有点多……他拽回自己跳跃性过大的思绪,试着再度集中到这个案子上来。

      “如果我们从另一头想呢。”沉默了许久的埃利森开口,“为什么那个嫌疑犯今天能逃过我们的追捕?如果这一点想通了也许会带来什么新的线索。”

      灵光一闪,虎杖急急地开口:“她装成地铁站的工作人员……?”话出口他才想起他们早些时候有安排挨个排查过地铁站内的所有人员,尽管如此,在座的其他几位也还是对虎杖的这一想法给予了重视。班克斯将调取的地铁站外摄像头的录像找出来,快进地放了一遍,一边对他们说早些时候已经安排人检查过录像了,不过那时的目标只是寻找任何符合他们看到的“苏珊·弗雷泽”的身影,这次他们可以将注意范围扩大到任何在他们冲进地铁站之后、地铁站封锁之前离开地铁站的人。

      在六个人——其中还有两人是哨兵——的注视下,这段录像带也还是没能揭露任何可疑的形迹。对监控录像的调查结束后已经将近凌晨两点,因为过于注意力集中地盯着不大的电视屏幕,每个人都有些视觉疲劳,尤其是两位全神贯注的哨兵。布莱尔提议大家叫点披萨来吃,然后再继续集思广益。班克斯探长没有提出异议,甚至默许了布莱尔说要报销叫外卖的钱的要求。

      等外卖送来的过程中,几人纷纷从探长办公室走了出来,有人去茶水间煮咖啡,有人去洗手间,虎杖则跟着伏黑来到了走廊上的两台自动贩卖机前。伏黑一边投币一边说了什么,而虎杖却看着伏黑那被自动贩卖机的灯光照亮的侧脸有些出神。

      “虎杖?”

      “哎?!对不起,你刚刚说了什么?”

      伏黑此时的神色偏缓和,不似之前在探长办公室那样紧绷。他说:“我问你要不要喝点什么,我请客。”

      虎杖此刻则甚至不想分神看一眼自动贩卖机。“你打算喝什么?”

      “罐装黑咖啡。”伏黑挑眉,像是有些不太理解为什么虎杖盯着自己看,“……我脸上有什么吗?”

      “不不,没有。”虎杖赶快否定,他转身面向自动贩卖机,心神不宁地浏览着里面的饮料和零食,“我也喝咖啡吧,咖啡……那就拿铁吧。谢谢啦!”

      几声按键和滴滴声后,是铁罐哐啷掉落和撞击取物槽底部的声音。伏黑俯身拿出两罐咖啡,将其中一罐递向虎杖。虎杖伸手去接,他的指尖有意无意地碰到了伏黑的。伏黑的手指在凉凉的铁皮罐上显得格外温热,但虎杖知道伏黑的体温比自己略低。伏黑并没有太在意两人的指尖接触,将拿铁递给虎杖之后就专注于自己的那罐黑咖啡,拉开拉环的声音清脆地响起在几乎没人的走廊上。毕竟平日里哨兵与向导的相处中会有很多肢体接触,碰一下指尖完全算不上什么,但虎杖却觉得自己因为这个小小的动作很难集中注意力。

      伏黑很快察觉到了虎杖的状态,他略微歪了一下头,用自己打断虎杖放空的视线。“虎杖……?从探长的办公室里出来之后你就有点出神的样子,是累了吗?办案的时候难免会精神持续紧张,需要先回去休息吗?”

      虎杖下意识地摇头,但伏黑并不信的样子,他一手拿着咖啡,另一手先在自己的脖颈处贴了一下,然后才抚上虎杖的颈侧——虎杖花了片刻才理解伏黑动作的意思,他的心则因而莫名地雀跃起来:伏黑怕自己拿过冰咖啡的手太凉了。

      “虎杖,如果哨兵休息不足注意力无法集中的话,会很容易出现神游的,太危险了。”伏黑耐心地说,“这不是无能,这是养精蓄锐。”他顿了顿,似乎是有些犹豫要不要将接下来的话说出口,“……更不用说我推测如果你处于疲惫状态过久的话,也许宿傩会更容易夺取控制权。”

      宿傩……!虎杖一激灵,因为倦怠而趋于懒洋洋的精神一下子绷紧了不少。“对不起……我也许是有些累了,但喝咖啡应该就可以!”说着,他打开了那罐拿铁,像是要证明自己的话似的喝了一大口。伏黑看着他,轻轻叹了口气,收回放在虎杖颈侧的手,说:“吃完披萨还没什么进展的话,我们就先回去休息。不光是因为你,我的经验也告诉我办案期间不能太高强度。”

      虎杖点点头,这时布莱尔正好从茶水间探出身来,一手拿着马克杯一手拿着手机,他的衬衫前襟上有一大片咖啡渍,颇为狼狈。他一眼看到虎杖和伏黑,仿若看到了救星,说:“外卖到了,但我一不小心把咖啡洒在身上了……你们能替我下去拿一下吗,我得去试着拯救一下我的衣服。”

      “我……”虎杖刚要答应,伏黑却已经抢在他前面点了头,说:“我去拿。”说罢,他回头伸手将虎杖按在走廊的长椅上,语气不容拒绝,表情甚至也有些可怕:“你就坐在这里把你的拿铁喝完,只是几张披萨而已,还不需要你那变态的力气。”虎杖忍不住因为伏黑那颇为故作姿态的狠话而笑起来,这导致伏黑自己也破功微笑了。

      因着伏黑那微笑,虎杖没有执意与伏黑一起下楼而是乖乖喝咖啡调整状态。那个决定的瞬间在很久之后都还能一经想起就令年轻的哨兵脊背发凉汗毛倒竖,因为——

      凌晨独自一人走下警署大楼取外卖的伏黑惠,被开颅手绑架。

      ————————————————————

      尽管他自己是个被绑架过的向导,但布莱尔并没有亲眼见过被夺走了向导的哨兵的状态,直到这天。

      年轻的粉发男孩此时的神态无法简单地用慌张、恐惧、愤怒、不安中任何一个词来形容,站在探长办公室里一遍又一遍地看伏黑被绑架时的监控摄像的虎杖身体在几不可察地颤抖。布莱尔是哨兵向导研究者,他很清楚失去向导对哨兵的影响的各种理论,但他发现真正面对着处于这样境地的虎杖悠仁的时候,那些处理准则都显得苍白无力。不幸中的万幸是虎杖与伏黑的结合只是临时结合,这意味着布莱尔作为向导还有给予虎杖一定的安抚和调整的机会。

      在忙乱的探长办公室内,并不真的是警察的布莱尔觉得自己现在能做到的大概也只有力所能及地安抚虎杖了。刚才唐娜谨慎地小声告诉了他这位年轻的哨兵的特殊性,关于虎杖是如何一觉醒就被调查局破格收纳,诸如此类的情报。布莱尔并不多在乎这背后有什么弯弯绕绕,他担心的是觉醒不久的哨兵意味着不稳定,在办案过程中又突然失去向导,这种高压情况下虎杖的状态恐怕已经在边缘了。

      布莱尔谨慎地走到虎杖身边,说:“虎杖,你还好——呸,我是傻子才那么问,对不起,你肯定感觉很差。对不起,我不应该让伏黑一个人下去拿外卖的……”

      “不。”虎杖摇摇头,他的声音紧绷绷的,视线还锁在屏幕上,考虑到现在的状况,布莱尔会说这个年轻人已经很能自控了,“我也不应该让伏黑一个人下去拿外卖,我是伏黑的哨兵,而哨兵不应该离开他的向导,对吧?现在我几乎什么都做不了,对不起,我——”

      “没关系,没关系,看来我俩都不怎么擅长警察的这些东西。”布莱尔打断了虎杖的话,自嘲到。班克斯探长正打着一个又一个电话,部署安排今晚巡逻的警车留意任何可疑车辆或者人员,同时发出了针对“苏珊·弗雷泽”和伏黑惠的BOLO。埃利森穿好枪套和外套,走过来问布莱尔和虎杖是否要跟他一起加入搜寻。

      布莱尔作为在场的唯一一个向导,突然感受到了额外的压力。有一部分的他觉得自己应该跟虎杖一起呆在局里,避免虎杖出去受到进一步的刺激暴走,但另一部分的他又知道虎杖作为哨兵绝对不可能不想去寻找自己的向导伏黑,这样的话,那肯定还是跟同为哨兵的埃利森一起更保险……布莱尔迅速考虑完毕,点了点头。他转向虎杖,说:“我知道你现在情绪很不稳定,可以让我试着帮你吗?”

      年轻人像是思考了什么,然后露出一丝为难的神情。“谢谢你的好意,但我觉得我的精神可能只有伏黑比较有把握。”

      已经颇有经验的向导敏锐地察觉到这种谨慎的表达方式并不符合虎杖的性格,再联想到唐娜不久之前提醒他的关于这个哨兵的情报,布莱尔很难不怀疑虎杖可能真的有什么特别,乃至危险之处。这样的话他自然不能逾矩,做出对双方都不负责的行为来,于是布莱尔表示自己不会强求,请虎杖觉得怎样更令他放松就怎么来。

      “但我的确想跟你们一起去寻找伏黑,我不能在这里干等着。”虎杖的话语像是咬着后槽牙发出来的,“伏黑不光是我的向导,他还是我的……”他顿了顿,似乎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布莱尔还没接话呢,埃利森却出人意料地先开了口,他拍了拍虎杖的肩膀,语气诚恳:“我理解,我们会竭尽全力的。”

      这令布莱尔很难不有一种自己的职责被别人抢走了的微妙感觉,不过,少有地感性了一下的埃利森转瞬便回到了经验丰富的探员状态,一边带着布莱尔和虎杖下楼一边根据自己的经验分析起了现状。

      “大楼入口的监控摄像显示,外卖员就是绑架者,目前我们还不知道是开颅手的本职工作就是外卖员,还是原本要来送外卖的那个外卖员也被他或她下了毒手,我们还在跟披萨店那边联系核对。我们所知道的是绑架者就是我们那套着‘苏珊·弗雷泽’的皮的凶手,监控摄像虽然有些模糊,对方还戴着摩托车头盔,但可以确定其身形、姿态还有鞋子都与我们早些时候所遇到的‘苏珊·弗雷泽’一样。他或她完全是靠着出其不意才得手的,毕竟没人能料到会有凶手胆大包天到在警署大门口进行绑架。”

      布莱尔心烦意乱地抓了抓头发:“不,你还记得吗,伏黑早些时候的分析?我们讨论是谁泄密给媒体的时候,我记得他有推测说凶手可能是想要嘲弄警方。”

      “该死的!”埃利森骂了一句,用没必要地大的力气狠狠拉开车门。布莱尔犹豫了一瞬间后,让虎杖去坐了副驾驶。“还是你们哨兵坐前面比较好,考虑到你们变态的夜视能力。”布莱尔一边坐进车里一边说,“从另一个角度来思考,这样的话我觉得凶手也有可能并不会将伏黑直接视作下一个受害者处理,因为伏黑是警方的人,如果他的心理侧写真的成立的话,他应该更会想抓住机会体味这个‘胜利’。”

      “我不知道你还辅修过心理学。”

      布莱尔翻了个白眼:“研究哨兵向导关系绕不开心理学。”说罢,布莱尔意识到虎杖有些过于安静了,他谨慎地从后座观察着虎杖的侧脸,隐隐担心着对方的状态。

      “我们不能漫无目的地去寻找。”埃利森一边将车开出地下停车库一边说,“绑架者事先绝对研究过这周边,他或她在下一个街区就逃开了摄像头。我们需要揣测他或她会去哪里。”

      “……苏珊·弗雷泽家里?”

      埃利森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酋长,你的思路很对。这种游刃有余型的连环杀人案凶手很可能会回到案发现场附近体味,但现在此人是带着新的受害者的,他或她的精力应该会灌注在新受害者身上。”

      车上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埃利森很快边开到了他们失去绑架犯踪迹的路口边,寂静的马路上只有他们这一辆车,夜色铺天盖地地与路灯对峙着,给人一种窒息感。布莱尔虽然已经跟埃利森搭档了三五年之久,但他仍旧只是个顶着“顾问”名头的警署成员,只在埃利森的要求下去上了一段时间的自卫术课程——那是他自己被绑架之后的事儿,但布莱尔不相信伏黑这种从中央调查局来的探员会像自己一样“手无缚鸡之力”,总觉得他们应该会有超级专业的各种培训啊。

      不过话说回来,谁能料想披萨外卖员会在你转身进入警署的那一刻拿出麻醉剂捂住你的口鼻呢……布莱尔在脑海中暗暗吐槽。虽然早些时候他说过凶手可能并不会将伏黑视作下一个受害者处理,但他清楚自己那么说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安抚虎杖。开颅手之前的每个受害者尸检都查出死前有吸入过□□,这说明伏黑已经走上了开颅手杀人仪式的第一步。

      杀人仪式……

      “浴缸……”布莱尔喃喃。

      “你说什么?”

      “杀人仪式!”布莱尔突然拔高了音量,他一把抓住面前的椅背边缘,手指都扣进了椅背里,大概会在皮质表面上留下痕迹,但那现在不重要,“开颅手如果想进行下一步的话,他就需要他的那些凝血药物,需要浴室,需要浴缸!他不可能随便把人拉到一个地方下手!”

      “之前的受害人都是在他们自己家里被发现的。”埃利森迅速地接过话头,“但对于伏黑来说……”他扭头看向副驾驶的虎杖,“你们住在哪里?”

      虎杖反应很快地给出了他们所下榻的旅店的地址,那里离警署不远,应该开车十分钟就能到。埃利森在虎杖刚说了路名的时候就开始狠踩油门,但他并没有拿出警灯,布莱尔猜他是怕动静太大打草惊蛇。虎杖看上去有些迷惑以及忧心忡忡,布莱尔不确定他在想什么,因为虎杖应该有跟上他们的思路,不然不会反应那么迅速。本着以防万一以及对虎杖状态的担忧,布莱尔问虎杖是不是有什么在意的事情。

      “啊我只是……”虎杖顿了顿,像是在组织语言,“我和伏黑今天清晨抵达C市,在旅店放下行李之后就去了警署,那之后一直没回过旅店。我不理解,在这样的情况下,凶手是怎么知道我们住在哪里的——我是说,凶手没机会跟踪我们。”

      布莱尔沉默了。虎杖的话不无道理,作为从首都过来的探员,他们应该是凶手所不熟悉的,凶手也没机会通过跟踪知晓他们的住处才对。

      “你说的有道理,孩子。”埃利森几乎是漂移着转过一个弯,“但这是我们目前最有希望的一个目的地了。”福特皮卡急刹的声音刺耳地回响在凌晨寂静的街道上,这里是一片住宅区的边缘,此种动静绝对不是这儿的常客,但车上的三人无暇顾及这些,埃利森车都没锁就跟着虎杖冲进了旅店。

      可惜的是,虎杖的预感成真了:他与伏黑的那间双人间里连个鬼影都没有。布莱尔颇为紧张地看着在房间里打转的年轻哨兵,觉得就算对方下一秒就崩溃他都不会奇怪,用他作为向导的视角看过去,少年的担忧和痛苦像是播放出了错误而乱七八糟地卷起来了的磁带,一团乱麻且有烧起来的危险。布莱尔发现自己很难在密切关注着两个哨兵的精神状态的同时再分出思绪去想这个案子。

      “我觉得酋长的话还是有道理的。”埃利森打量着旅店房间里有些狭小的浴室,“开颅手对最后的形式非常注重,不可能不使用这里。”

      虎杖坐在了其中一张床上,他的双手插在自己的头发里,脑袋埋下去,像是在逼迫自己保持冷静似的。连布莱尔都能听到他在深呼吸,同时强迫自己把思路说出来:“那人肯定会使用这里……那么他现在还没在这里肯定是有理由的,反过来说……他,他不知道,他不知道我们住在这儿!”

      布莱尔打了个响指,埃利森则飞速地接着说了下去:“伏黑被麻醉了自然没法当即就被开颅手问出来你们住在这,所以他们现在应该在开颅手自觉安全的某处,等着伏黑醒过来被盘问出他住在哪里!”

      “那就应该是开颅手自己的大本营之类的地方。”布莱尔说,“他之前在其他城市作案过,我觉得他应该不会有个固定的居所什么的……难道也是旅馆?”

      埃利森走到虎杖对面,在另一张床上坐下。他伸手握住虎杖的一只胳膊,强迫对方抬起头来——布莱尔可一点都不赞同这种做法——然后对虎杖说:“现在要靠我们了。开颅手今天傍晚与我们遭遇的时候一定有留下什么线索,我们需要想起来。可能是某种特别的气息,或脚印,我们需要追溯我们的感官在那时感受到了但却被我们忽略的细节。”

      哇哦。布莱尔在心里暗暗感叹,埃利森这段话可颇有向导风范。布莱尔记得自己刚跟埃利森开始合作的时候会这样引导埃利森,因为那时他们还没正式结合,布莱尔更多地需要用言语去引导他的哨兵。如今倒是不怎么需要了,布莱尔想,他现在能直接帮埃利森调控他精神图景的状态,这也许有令他的语言引导能力退化。

      布莱尔轻而易举就能感觉到现在的埃利森是焦急的,但同时也是笃定的。相比而言,布莱尔光是看着虎杖的神情就能看出来少年的不稳定。布莱尔又一次想要出手帮助年轻的哨兵调控对方的情绪,毕竟一个稳定的状态可以令他更好地进行回想和分析。

      当布莱尔还在掂量早些时候虎杖婉拒他时说的“我的精神可能只有伏黑比较有把握”会是什么意思的时候,突然,他感觉到一股过于强大的气势。那不是什么形而上的东西,单纯的是那种面对着气势逼人的人会感觉到的不适。那种气势只出现了一秒,布莱尔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到虎杖抱着头侧倒在了床上。

      “虎杖?虎杖你还好吗?真的不需要我——”

      “不——!”布莱尔完全没料到虎杖会用这么大的力气推开他,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万幸底上是地毯没有让他坐个屁股疼。埃利森担心地站起了身,但同为哨兵的他又不敢贸然靠近。只见虎杖抱头在床上翻滚着,看起来像在忍受极大的痛苦,含混不清地说着一些短句,布莱尔根本无法听清那些短句到底是什么。按规定,这样的哨兵绝对需要强制镇静剂,这不光是为了保证其身边人的安全,也是为了哨兵本人好。

      “吉姆,我觉得我们应该……”

      “地铁站。”

      虎杖的话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布莱尔听得懂的词语,很显然埃利森也听懂了,他俩齐刷刷地望向虎杖。“你说什么,虎杖?”

      虎杖已经停止了翻滚,正在喘着粗气。他那兜帽围住的脖子上有一层分明的冷汗,昭示着方才这身体所经受的痛苦。“开颅手,地铁隧道。”

      布莱尔还没太能理解虎杖嘴里蹦出来的两个词语组合在一起到底意味着什么,但埃利森很显然已经理解了。他俯下身扶起虎杖,将对方的胳膊架在自己的肩上,毫不解释便往外走。布莱尔除了赶快跟上之外别无选择。当他们再度回到车上后,埃利森也还是没解释,而是打开了车上的无线电开始联系调度中心。布莱尔与虎杖一起坐在后座。虎杖似乎已经结束了与痛苦的搏斗,可以自己坐起来了的样子,但看起来还是颇为虚弱,像是刚跟什么人殊死搏斗过似的,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布莱尔便也不忍心追问虎杖刚刚是怎么了。

      驾驶座上的埃利森再度踩下油门,说他们要去傍晚时跟丢了那个假苏珊·弗雷泽的地铁站。这次他再没有关心路上的红绿灯,而是专注地飞快开向什么地方。路上,虎杖的状态逐渐恢复着,他再次拒绝了布莱尔提议用向导能力调整一下他的精神状态的提议。布莱尔不得不因此得出结论虎杖应该不是在不好意思,而是出于安全考虑才拒绝他的好意。

      抵达地铁站后,埃利森并没有开口问虎杖是否需要在车里休息,布莱尔猜测这大约是什么他们哨兵之间的默契。虎杖恢复得很快,已经可以走动了,他一边走一边解释了自己的想法:

      既然“苏珊·弗雷泽”没有列车可以上,没有躲在地铁站的某处,也没有离开地铁站,那么她就只有一个地方可以去:地铁隧道内。

      布莱尔几乎要锤自己的脑袋:C市的地铁隧道多为战时防空洞与地道改建出来的,作为一个C市人,他自己竟然都没想到!虎杖摇摇头,说自己也并不是这么想到的,他是想起了在蓝香蕉时从“苏珊·弗雷泽”身上闻到的一种气息——淡淡的霉味,那种气味与地铁站台上能闻到的气味有点类似但又不完全一样,还有混杂了泥土的气息。因着这气味,引出了地铁隧道这个可能,然后再与其他逻辑拼合,才得以得出这样的结论。

      “其他小队也在赶往这里了,不用担心后援。他们的旅店那边也安排了人以防我们正好错过。”埃利森说,三人已经来到了地铁站的月台上。地铁站内灯火通明,但一个人都没有——这个地铁站因为早些时候的事情被关闭到明天中午,反而方便了开颅手拖着一个失去意识的人大摇大摆地回到这里。

      深入隧道后,黑暗一点点地吞噬了三人,因为已经不是地铁的运行时间了,这里面安静得可以听到他们自己的呼吸声。打着手电筒的布莱尔尽可能地让自己不要发出任何额外的声音,方便两个哨兵根据声响和气味寻找目标。

      他们大概在黑暗中走了近半个小时,经过了不止一个废弃的通道,但两个哨兵目不斜视地直接从那几个岔路的入口边走了过去。当布莱尔以为他们要这么走到天亮,并开始担心地铁首班车的时候,他听到了一些连他都听得到的动静。

      “……意思,真的,很有意思!中央调查局的特工……不会……失望……”

      布莱尔立刻汗毛倒竖,他能从断断续续的听到的男人声音中听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沾沾自喜和从容不迫。他之前跟埃利森也算追捕过不少杀人犯了,他可以很负责任地说这个男人是杀人犯中最恐怖的那类——废话,这人会用那种可怕又恶心的方式虐尸,他还需要其他的证据吗?!

      没再走几步,他们就发现了又一个废弃的通道。这个通道有点类似于矿坑,只有简单的木制架子支撑着泥土。布莱尔刚来得及看清就被埃利森夺走并关上了手电筒,虽然布莱尔理解自己的搭档是不想惊动犯人,但他在那一瞬间还是难免感觉到了惊慌,毕竟他是这里唯一一个没有超强夜视能力的人,他只好一把抓住埃利森的小臂,小心地跟着往前走去。

      “……你就这么有信心你不说我就不会动手?我承认也许我在整个流程和最终造型上有些过于苛求,但我也可以先杀了你,然后跟踪你那个小搭档不是么?”

      男人的说话声愈发清晰,但并没有伏黑的说话声,这令布莱尔的不安加重了。很快他就看到了前方土壁上有光源,大约是隧道的分叉或者什么洞穴。三人加快了脚步,布莱尔仍旧很关心虎杖的状态,他承认他是在害怕虎杖因为找到自己的向导而过于激动打草惊蛇。但令他惊讶的是,虎杖表现得很冷静,丝毫不比埃利森差,这反而让布莱尔有点愧疚于自己对这个年轻人的判断。

      来到土壁的开口附近后,埃利森靠在开口边,拿出了配枪。布莱尔看到埃利森与虎杖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他感到自己的哨兵情绪起伏了一下,知道对方已经做好了冲进去的准备。他做了个深呼吸,虽然已经经历过很多次了,但布莱尔依旧会在这种时候紧张得要命,哪怕他不是那个即将要冲进去的人。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布莱尔完全没想到虎杖的身体素质竟然比埃利森还要好,那样迅速而利落的动作完全不像是个一小时前还在旅店床上痛苦打滚的人。虎杖冲向洞穴里伏黑被绑住的方位的同时,埃利森向着开颅手的方向进行掩护射击,子弹噗噗地打进土壁。布莱尔站在入口边给自己打气,做好了那个人如果要从这里冲出来的话要撞翻他的准备。

      没有什么人冲出来。布莱尔只听得到埃利森的怒吼,还有不甚清楚的脚步声,但那脚步声绝不是向着他这个方向而是向着洞穴深处的。布莱尔赶忙向入口处一站,堪堪看到了一个黑发男人的背影消失在黑漆漆的另一个洞口中,像是被黑暗吞噬掉似的。埃利森举着枪紧随其后,毫不犹豫地冲进了黑暗里。布莱尔快步来到正手忙脚乱给伏黑解开束缚的虎杖身边,帮他一起将年轻的向导从铁质的椅子上解放下来。他的耳边全都是虎杖带着颤喊“伏黑”的声音,就好像那是他唯一会说的词语似的。

      伏黑的双手甫一解放,就将虎杖抱入了他的怀中,由于他的下半身还被绑在椅子上,导致他们的姿势颇为别扭,但很显然这两人都不在乎。布莱尔猜自己现在的表情绝对是无法抑制的“我就知道”式的欣慰笑容,他并不打算出声打破这一场面,而是继续帮伏黑将腿上还有脚踝处的绳索一一解开。他有些担心埃利森,但他又不太好意思开口让终于找回向导的虎杖立刻跟上去。倒是伏黑,在自己彻底被解开之后,立刻就站起了身轻轻推开虎杖,虽然腿脚还有些站不太稳,但他却说:“我们应该去追上埃利森探员,不能让他一个人。”

      说着,两个多小时前还吸入过□□的伏黑在布莱尔震惊的目光中活动了一下身体,像个没事人似的向虎杖投去征询的目光,后者犹豫了片刻,但很快便迎着伏黑的目光点了点头。

      虎杖悠仁那一刻的犹豫,一是因为他仍处于汹涌到令他自己都有些惊讶的失而复得的情绪中,二是因为在他的视野里,伏黑的身边忽然出现了一只正低吼着在其身侧踱步的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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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章 开颅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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