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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唉。”
这是薛幼菱今天发出的第一百零一句轻叹。
她百无聊赖地坐在自家花园的秋千上,手里拽着朵被摧残得不成样子、看不出品种的花儿,眸光丝毫不聚焦,即将发出第一百零二声叹。
这不是因为她在学林黛玉。
而是因为自上回撞破周朝可能暗恋自己的事实之后,薛幼菱以为周朝会进一步行动,好歹表表心意什么的,结果周朝那个怂包——
在听见自己轻飘飘一句骂钟泽文恶心之后,就没了动作。
搞得薛幼菱那颗被戳得懵逼又有些小羞涩的少女心,酸胀胀的,被吊得不上不下。
“怂包!怂包!”
薛幼菱垂眸看了眼手中花瓣全都被揉掉了的花,抿了抿唇,忽然将它往地上一丢,咬牙切齿地暗骂两句。
其实薛幼菱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点什么,她并没有搞懂关于自己到底喜不喜欢周朝这一件事,可心底还是暗戳戳地期待人能有进一步行动,好歹不要这样拖着吊着,可她万万没想到,自从那天过后到现在都一个多月了,周朝居然就真的半点破绽都没露出来过——
几次见面,周朝都恢复了从前吊儿郎当的样子。反而是薛幼菱本人,陷入了重复的迷茫、期待、以及徘徊的自我纠结之中。
倒衬得那晚像是个梦。
薛幼菱抿紧了唇,一脸愤愤,垂眸看见一地被自己摧残后的花儿,半晌,重重地在上面跺了两脚,而后生无可恋地往后一仰。
发出了今天第一百零三声轻叹。
惆怅,纠结。
那晚周朝低沉的呢喃仿佛是个梦境:“幼菱,不要喜欢别人好不好?”
薛幼菱抓狂地揉了把头发,几乎想站起来大吼一声:
不要喜欢别人,然后呢?
然后呢?!
就在薛幼菱几乎彻底进入暴走状态的时候,被随意丢在花园石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震动声拉回薛幼菱的心神,她一顿,几乎是猛地窜过去拿手机,来电显示只有三个字:
【狗东西】
“……”
方才的抓狂神色退散,薛幼菱条件反射般将被揉乱的刘海理好,然后忽然反应过来这不是视频,她暗骂了一句,痛斥自己憋出了毛病,深吸了一口气,才按下了接通,高傲地喂了一声:
“有事?”
“……”那头的周朝似乎被她的语气滞了滞,然后就笑出了声,“你干嘛呢?没吃药?”
轻笑透过手机清晰地传达了过来,似乎就在薛幼菱耳边,她脸色一僵,耳尖烫烫:“放屁,有事快说。”
“过几天我哥跟山月结婚一周年,正好搬了新家,打算搞个聚会。”周朝一顿,轻飘飘的,“要小爷去接你吗?”
薛幼菱没忍住翻了个白眼:“Party就是我负责办的,要你说?”
那头的周朝却默了默,半晌,才恢复了吊儿郎当的语气,啧了一声:“我这不是忙到飞起,现在才有空来问你,那要不要来接你啊?一起去呗。”
薛幼菱抿了抿唇,心理憋着股气儿,她坐会秋千上晃了晃,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你就没别的事要跟我说了?”
电话那头又默了默,周朝的声音轻飘飘的:“行啊你,你怎么知道我出差有礼物带给你?”
薛幼菱一顿,脸颊红了红,成功被带跑,她垂眸碾了碾一地的花,支吾了半晌,忽然反应过来这好像不是重点:“我不是说这个!”
“那你要听哪个?”那头的周朝尾音上扬,“这段时间联系你都不带回的,怎么,又跑去哪儿搞艳遇去了,一个钟泽文还没让你恶心够?”
碾花的脚动作一停,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瞬间涌上薛幼菱心头,她几乎是瞬间低吼出声:“就非要提他?”
“……”周朝像是被人忽然的暴走噎了噎,再开口时也带上了几分气急败坏的意味,“你这么激动做什么?我是好心提醒你,不想你又被那种人面兽心的给骗了……”
薛幼菱的唇瓣抿得紧紧,她沉默地听着周朝明显压着火气的说教,任人完整地从头说到尾,而自己不发一言,周朝不知道她的心里掀起了怎样的波澜,烦躁一点一滴在薛幼菱心头累积。
她忽然就有点委屈。
“都说了我没有,再说了,就算有也不关你的事!”薛幼菱怒气冲冲,“我跟你又没有关系,就是朋友,普通朋友!你管我这么多干嘛?”
诡异地沉默了一瞬,那头的周朝几乎是气极反笑:“你再给我说一句?”
薛幼菱委屈更甚:“难道我说错了吗?你又不是我男朋友,管我有没有艳遇?”
周朝那头彻底没了声息。
薛幼菱抿了抿唇,一种莫名的思绪从跃动的心脏处蔓延开,悸得她难受,她意识到自己方才说的话有点重了,张了张嘴,好像想说些什么补救,可还没开口,那头沉默的周朝却忽然开腔,似乎夹杂了无尽的隐忍与涩沉:
“——滚过来,给小爷开门。”
“……”
薛幼菱定在原地三秒,耳边传来电话挂断的声音,她在原地怔了怔,一声卧槽涌上心头,薛幼菱条件反射般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卡通睡衣,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火速冲上楼换了条裙子,足足弄了有五分钟,她才又冲下楼开门——
一开门,就看见沉着脸的周朝站在那里,他的目光从气喘吁吁的薛幼菱脸上下滑,上下扫了一圈之后,周朝抬起手看了眼腕表,而后面无表情地再抬眼,呵笑一声:
“五分三十一秒——薛幼菱,你刚在蹲厕所呢?”
薛幼菱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她颤颤巍巍地举起手指着周朝好半天,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气愤地转身就往里走。
周朝站在原地好半晌,才掉头轻笑了声,提着个袋子跟着走了进去。
这是薛肃原给薛幼菱新买的豪宅——刚刚装修好,还没给薛幼菱足够的时间祸祸。
周朝一路畅通无阻地走进了客厅,一眼就看见了薛幼菱正像个鸵鸟一样抱着个抱枕埋在沙发角落处,她穿着裙子,白皙的大腿一览无遗,再往上看……
周朝眸色暗暗,只一瞬,他就将妥帖地收敛好,然后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将手上的袋子往茶几上一放,落得轻声一声响,周朝距人不远处坐下,开腔轻慢:
“别装死了——小爷出差还不忘给你带礼物,看看。”
薛幼菱耳尖一动,这才把头抬了起来,她发丝有些乱,脸也红红,薛幼菱视线在周朝脸上轻飘飘地一放,又在人看过来的前一秒火速移开,她没好气地哼了一身,几步上前拆开包装——
是她之前一直心心念念的限量款包包。
“正好在机场免税店看到的。”周朝觑人一眼,漫不经心的,“看你磨了那么久,顺手给你买的,不用客气。”
摸着手上的真皮,薛幼菱心尖那股莫名的胀感更甚,她咬了咬下唇,抬眼看人:
“……谢了。”
周朝眸底微光掠过,他抿了抿唇,定定地看了薛幼菱一眼,忽然开口:
“你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薛幼菱移开视线,专心地看手上的包包。
周朝沉默,不语。
薛幼菱心不在包,她抚着光滑的真皮,忽然好像是想到了什么,薛幼菱将包包往盒子一放,慢悠悠地蹭到了周朝的身边。
她眨巴眨巴眼睛。
周朝偏头看人。
薛幼菱又眨巴眨巴眼睛。
“……”周朝面无表情,“你抽筋了?”
薛幼菱一滞,她下意识就想一抱枕甩过去,但对上周朝破有深意的眼神,薛幼菱忍了忍,觉得自己还能再忍忍。
于是她咽下那口浊气,抬头,微笑:
“朝啊。”
周朝挑眉。
“我问你一个问题。”薛幼菱妥帖地微笑,“令窈姐跟我说,你恋爱了?”
周朝耳尖一颤,他对上薛幼菱纯澈的双眼,眸底深压着的意味差点没忍住,顿了顿,周朝才开口:“令窈姐?”
“对啊。”薛幼菱脸不红心不跳,“她说你恋爱了,是不是?”
周朝几乎是瞬间拧眉否认:“没有的事。”
薛幼菱拖长了尾音,她哦了一声,再接再厉:“那你有喜欢的女孩子吗?”
周朝望向薛幼菱的眸光陡然深邃了起来。
薛幼菱眨了眨眼,眸里塞着的满满都是清澈见底的求知欲,她睫也长长,恰到好处地往眼睑盖下一层阴影:
“有吗?”
周朝交缠的双手握得紧紧,只是面上不显半分,他慢条斯理地将薛幼菱从头看到尾,才抬眼,不答反问:“那你现在还喜欢那个姓钟的吗?”
薛幼菱一顿,紧了紧抱着的抱枕,她摸了摸鼻子,小声嘀咕:“你扯上我干嘛?本来就没怎么喜欢他……”
后半段周朝没听清,只听见了薛幼菱前半句,他敛眸,语气一如既往地轻佻:“所以你长这么大……还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感觉呢?”
薛幼菱一顿,瘪了瘪嘴:“关你什么事?”
周朝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气氛一时有些沉灼。
薛幼菱抿了抿唇,她忽然抬头,直视着周朝,认认真真地再探:
“朝啊,你说如果遇到真正喜欢的人,会忍得住不说出口吗?”
周朝眸底汹涌。
四目相对间,薛幼菱眼底的求问意味明晃晃。
许久,周朝忽然伸手,薛幼菱一怔,长发下掩盖住的耳尖当场爆红,她垂眸纠结地玩着自己的手指,可等待到来的却不是想象中的场景——
周朝的手停在半空一瞬,转而面无表情地去揉乱了她的发顶,当场把人揉成了金毛狮王。
“……”
薛幼菱缓慢抬头,明确地捕捉到了周朝眼底那抹笑意。
深呼吸。
薛幼菱又忍了忍,觉得自己还能再——
不,忍不了了!
羞涩紧张与落差气愤交织,薛幼菱呼了口浊气,顺手就将抱枕甩了周朝一脸,然后拿起桌上的礼物噔噔噔地就往里面走,一路还嘀嘀咕咕:
“你烦死啦!”
周朝笑着看人消失在衣帽间转角,面上的笑意才渐渐收了起来。
他磨挲着指腹,方才发顶那柔软的触感仿佛还在指尖残留。
周朝确信江令窈应该跟薛幼菱说了些什么。
但应该不多。
不然,就薛幼菱这个性子…不会就这样的。
周朝眸光深邃。
不急。
他告诉自己。
薛幼菱的生日很快就到了,到时候,他一定给人一个最大的惊喜。
一定。
想起刚刚薛幼菱试探的问句,周朝抿了抿唇,半晌,他往后一仰,眉梢挂着的笑意下,带着几丝不自觉的怅怅。
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会忍得住不说出口吗——
不会。
如果暗恋有声,一定会是场震耳欲聋的海啸。
可周朝不单只求一个结果。
他要百分百完美的结果,更要给薛幼菱一个满分的过程。
一丝差错都不能有。
很多人所谓的喜欢,不过是因为对方好看、温柔、懂事。但有人的喜欢,是认认真真地陪伴着对方经历过所有岁月坎坷,清楚地知道爱人的脆弱与狼狈——
然后还是坚定地选择坐到爱人的身边,无声地、把肩膀和糖果,全都给她。
才算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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