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天

　　了秋起身拍拍身子，“时候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他突然变得很冷漠，不愿与周围的任何人交谈。

　　不知是鬼魅的操控还是这里真的有昼夜，天色暗了下来所有人的都开始休息。

　　黑夜里了秋看见了满头大汗的仲池，笑的口水都流出来的丘寒，人们神色各异不知都在做什么梦。只有他不敢入睡。

　　“箧，你能看见我吗？”了秋对着黑夜小声问。没有回答。

　　他又自己回答道：“应该看不见吧。”言毕便躺了下来。

　　庄周梦

　　“师父、师父！这是你养的小狐狸吗？”少女抱着一直纯白的雪狐跑了过来。

　　庄周正准备去寻它，“你在哪里发现的？”

　　“就在那个竹林里，我还是第一次见这样小的雪狐。”少女笑着说。

　　“它可不是雪狐，而是一只狐妖。”庄周道。

　　闻言少女大吃一惊，“师父为何要留一只妖？”

　　庄周知道她这都是装给自己看的，以少女的修为定然早就发现这是只妖了。

　　“为师养人、养仙自然也能养妖。”庄周道。

　　“哦。”师父总是一副一切都能谅解的样子。

　　庄周坐在她身侧问：“昨日要你练的可都练完了？”

　　少女顿时哑口无言，她紧闭着嘴巴眼神一直在闪躲，庄周也不说话他在等着少女开口。

　　许久她才含糊道：“弟子思量许久，然终没有悟透。”

　　“这才是正确的，这世间的东西不是都能悟透的。”庄周见她有些迷糊接着说，“箧，我知道你心性高，但无论什么样的心性都要有个界点，否则终究会害了你自己。”

　　箧点点头，“弟子明白了。”

　　“回去吧。”庄周说，“你在这里它害怕。”

　　箧看了看小狐狸，“真是只胆小的狐狸。”

　　箧离开后小狐狸化作人身，“你为何要说我胆小！”他可不胆小。

　　庄周笑着说：“若不这样说，日后她就会缠着你陪她。”

　　“你这个徒弟倒是有点意思。”了秋盘腿坐在地上。

　　“她呀，心性不稳。”庄周道。

　　了秋反问，“什么才叫心性稳。”

　　庄周随意依靠在一块石头上，看这样子又是要同了秋侃侃而谈了。

　　“打住！”还未等庄周开口了秋便提前结束了这个话题，“像我这种心性更不稳之人就不必再劳你口舌了。”他都活了上万年了，也不见哪里有些沉淀。

　　庄周笑笑不再勉强他，问：“在这里可还习惯？”

　　“习惯。”了秋学着他的样子躺下，说：“就是还不习惯躺着。”也是趴了几万年了，突然躺着谁能受得了

　　“来容易想走可就难了。”庄周说。

　　了秋苦笑，“来也不容易，等了几万年才等到你，北冥太无聊了。”

　　庄周笑笑，“你在这里留不了许久就会想回去。”

　　“为何？”了秋问。

　　“因为孤独。”庄周回。

　　“孤独？在这里怎么会孤独？”了秋自然不明白，自从他来到这里遇到了太多有趣的人和事，南华山上那么多弟子可以同他玩，哪里来的孤独？

　　庄周叹声气，“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孤独侵袭人的时候是不可避免的，甚至你越摒除这种情绪的操控他就会把你锁的更紧。”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了秋笑着说。

　　“哈哈哈哈，你看我现在不就是孤独吗？”说完庄周的神色暗了下去。

　　“等我觉得无趣了，我走便是。”了秋不想看见庄周陷入痛苦的情绪，“你不必担心我。”

　　“来时我便说过，要走须得等到一个名字里有水的人。”庄周提醒他。

　　了秋更是不当回事儿，“名字中有水的人不比比皆是？”

　　“非也，你要等的是个特定的人。”庄周道。

　　“那我如何判断哪个是他？”了秋追问，他还是很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的，若是走不了岂不是一辈子都不能回家了。

　　“他出现时你能感觉到。”庄周如是说。

　　“原来是这样。”了秋听完便继续躺着，没过多久他便沉沉睡去。

　　因为刚幻化成人形，了秋一睡便会显出真身，庄周抱起地下贪睡的小狐狸往山上走去。

　　出门许久也不知上面的弟子们如何了。

　　在进山门之前他便遇到了几个同他打招呼的弟子，庄周点点头继续向前，进去之后里面的弟子更多了。平日里他会笑着告诉智叟，“看南华山的人多吧，常年热闹。”

　　智叟也总会不屑一笑。

　　今日他只觉得人群嘲杂。

　　遇见了秋是庄周极为意外的事，智叟离世他倍感痛心一人出行走了很远很远，不知不觉看见了汪洋大海。

　　了秋说要和他走，一时间他竟以为是智叟来陪自己了。他常说人死后才是活着，智叟分明是去了更好的地方可他为何就是这般难受？

　　“师父，师父？师父！”箧接连喊了三声他都没有听见。

　　“啊！箧怎么了？”直到箧挡住了他的去路他才回过神。

　　箧道：“师父这是怎么了？”

　　“无事。”

　　“师父有烦心事？”箧追问。

　　庄周道：“都是些不足挂齿的小事，任何事放在这世间都是小事。”

　　箧不明白师父为何总能这样看得开。

　　此后小狐狸一直被养在庄周身侧，庄周越来越不喜欢出门，但小狐狸总爱往外够着头。

　　“你想出去？”这是庄周第一次问了秋这个问题。

　　了秋当时不懂人情世故，他虽然知道庄周不想出去，但他觉得应该尊重自己的喜好，“想。”他回答的毫无顾忌。

　　“你出去吧。”庄周说完独自闭上了眼。

　　了秋就撒欢一样往外跑，但他跑不了许久就会被人抱起来，他来南华山三年了，个头丝毫不长。那些个弟子还总笑他就是长不大命。

　　箧最喜欢小狐狸了，她只要一有时间就和小狐狸玩，压在心中的那些苦楚也只能和小狐狸倾诉。

　　外面的世界在了秋看来有趣极了，可房间里的庄周却时常闭着眼睛。

　　庄周越发爱冥想了，他虽处在这一处房间里却能看见汪洋大海，他知道人类在这世上渺小的不能再渺小，就像在谷仓中的一粒种子一样。可即便这样丰富的思想好像都满足不了庄周。

　　年轻时他梦见自己变成了蝴蝶，又好像是蝴蝶变成了自己。后来遇见了了秋，见他变成人的模样，越发觉得后者更加可信。或许人都是动物变来的，只不过在常年累月中忘记了。

　　这一日了秋从外面回来，庄周看见他便说：“你日后便以人身留在南华山吧。”

　　了秋愣住了，他先是变成了人才与庄周交谈，“会不会令弟子们恐慌？”

　　“我会给出个解释。”庄周打量了一番了秋，“你倒是个爱美之人，幻化的人形都这样好看。”

　　“这是我万年前就幻化的样子。”了秋道。这就是庄周对他的误解了，万年以前他尚未见过一个人，如何知道美丑？只是随手一幻化，谁想成了一个两只脚的动物。

　　那日了秋仍旧没懂庄周的用意，庄周告诉南华山的人，了秋是他在山下捡来的，他不用跟着大家修习。

　　最初还有人问小狐狸去哪了，了秋也故意跟着问，只不过他问的是，“这里还有小狐狸？”

　　凡是被问到的弟子都会告诉他，“那是一只极为性敏灵巧的狐狸，长得也极为好看。”

　　听到时了秋心中还颇为得意。

　　直到有一日箧堵住他问：“小狐狸，你为何突然变成了人？”

　　“什么小狐狸？”了秋还和箧打迷糊。

　　箧轻笑，“你能骗过别人可是不能骗过我。”

　　眨眼间了秋就到了箧的身后，这是他第一次在外人面前用法术。

　　“你不害怕我？”了秋问。

　　“师父能将你带回来自然有他的用意，我为何要怕你？”箧回。

　　了秋笑笑，“日后也就只有在你面前可以不用装了。”

　　“我有两个条件。”箧说。

　　“谁说让你提条件了！”了秋觉得这人就是莫名其妙。

　　“哼，不让我提也行，你自己玩去吧，日后别来找我玩。”箧回。

　　了秋急了，这要是箧不和他玩了，这里又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那日后怎么在人前使用法术？没有法术的人生，不，妖生还有什么意思？

　　他抬起下巴故意垂眼看着箧，“说吧。”

　　“第一，你要陪我练修为。”了秋的修为是在箧以上的，这不用看都知道，箧想要精进就必须找比自己厉害的人带着自己练。了秋就是最佳人选。

　　“好。”

　　“第二，你要变成狐狸让我玩。”了秋虽然很好看，但他是狐狸的时候更得箧的心！谁不想摸摸动物的长毛呢！

　　“不好！”他好不容易脱离了被人一直摸摸揉揉的日子，怎么又要回去！

　　箧知道自己的条件可能有点过分，又说：“偶尔，偶尔一次。”

　　看她祈求的样子了秋顿时就心软了。

　　“那好吧。”

　　自从了秋变成人后，庄周便不再限制他的外出了。

　　刚开始了秋出门会告诉庄周一声，庄周总是点点头。后来了秋也不告诉庄周了。又过了一段时间，了秋听箧说庄周进来不大高兴，他便不怎么出门了。

　　庄周问他为何不出门了。

　　了秋说：“想陪在你身边。”他分明比庄周活的年岁长，但遇到庄周后却像个晚辈一样。

　　“我不用你陪着。”庄周道。

　　了秋还是不走，庄周便问：“了秋，你还记得你是如何成人形的吗？”

　　这一问让了秋愣住了，若是庄周不说自己都快忘了，能想起的只有箧逼迫自己变成狐狸的时候。

　　“记得。”他回答的很迟缓。

　　“我知道了。”庄周说，“你出去找箧吧。”

　　庄周明白了，人在一个舒适段久了就会忘记最初的样子，像那些横行肆虐的权贵，他们也会忘记自己最初是如何往上攀爬的。所以他可能就是蝶幻化而成的。

　　压抑了许久的事终于得到了答案，他的眉头舒展开，笑着打开了房门。外面阳光和煦，弟子们在修习。

　　恐怕这山下的世道又变了许多，好在这些都与他无关。想来可笑，人类如蝼蚁一般，也不知究竟在争斗些什么？

　　“了秋，了秋。”庄周站在门口喊他的名字。

　　了秋想要回答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了秋突然醒了过来，原来是一场梦。现在想来当初的自己像个傻子一样感受不到庄周的苦闷。

　　他醒来时周围的人还没醒，了秋寻了一处小溪想要用水冲洗脸，倒影处他看见了自己的容貌，在梦里竟然现了真身，还好没有旁人看见。

　　此刻他的心还因为那个梦不能平稳。殊不知窥天法阵那里的人心如撕裂般难受。

　　“你究竟为何要隐瞒真身？”仲池站在远处双手将剑环抱在胸。

　　“你怎么也醒了？”了秋反问，他突然笑了一下，“怎么？也是噩梦？”

　　美梦的人不会这么早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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