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与乔

　　没有找到猫的安初尘同志并没有躲过四双大眼睛的折磨，顾安拖着她哥摇摇晃晃，“我猫呢？我猫呢？”
　　“猫……”
　　安初尘本来想说跑了，估计自己可能得再出去找一趟，于是扯谎：“被它爹妈领走了。”
　　“它爹妈是谁？”林乔问。
　　“不知道。”
　　“那你说它被爹妈领走了？”
　　安初尘有点暴躁：“我怎么知道，你几个学的习呢？检查！”
　　顾安和林乔只好将信将疑，安初尘扫了眼两个作业，顾安的全对，林乔的就有些磕巴了。
　　“啧啧，安子可以，乔子不行。”
　　林乔瞬间睁大眼睛不干了：“我怎么就不行了！我也认真做了！”
　　安初尘给了他一个鄙视的冷笑，“全做又不代表全对，不行就是不行，让果子给你看。”
　　看到林乔吃瘪无疑是一大乐事，于是三个脑袋都凑在一块看他那儿错了，安初尘趁机逃回卧室。
　　安姐娘家那边的人，各个书香门第，学历高的吓人，一举一动都可以充当楷模，没想到百年出了个安姐这么个嚣张的混账，不久又出了个安初尘，除了脑子好学习好其他一概上不得台面。
　　估计下一个就是外姓孙女顾安。
　　这姑娘脑袋瓜除了惹事，其他的也异常灵活。安初尘开始扔给她自己看的学前资料没几天就兴致缺缺，于是他又扔了一本初一的给她，妮子还不知道被她哥扔进了坑里，以为这就是一年级教材，啃了半天，当她开始怀疑人生的时候灵光一现翻到封面，气的把她哥的中午饭给撤掉了。
　　安初尘哄了好一会儿才消气。
　　当拜年的拜完，旅游的回来，街上巷子里的人声又渐渐热闹起来。
　　顾安想去外头玩，孟姨始终不放心，穿了里三层外三层，生生弄出了个活熊猫。
　　安初尘调侃：“这要是打架打不过还能做点保护。”
　　不过在出门之前顾安还是悄咪咪溜进房间脱了些，拿了前不久安初尘给她买的劣质弹弓和一爪子酸酸糖。
　　林乔倒是穿得厚实，林果套着粉红色的新衣，衬的脸更粉嫩可爱，虎子看着她直傻笑。
　　“哈喇子呢虎子！”顾安大笑。
　　虎子闹了个脸红，四人像个傻子似的，笑个不停。
　　四个小霸王像是皇帝出巡似的，把北巷一圈逛了一遍，指点了一下胖婶儿家新做的豆腐棚子，夸赞了一句莫爷爷的手艺越来越好了，顺道给明年参加高考的姐姐哥哥们加油。
　　皇帝出巡结束，接着就该“国外”看看。
　　中街那地方日常的热闹，顾安从安初尘那儿掏了几块钱，充当了一回小富婆，在小摊贩那儿给每人买了一串手链。
　　这些五彩斑斓的珠子串在一起闪闪亮亮的，顾安和林果都很开心的戴上，只有林乔一脸不乐意。
　　“这女孩子戴的，我们男孩子不戴！”
　　“可是很好看呀，我们一人一个，真的好看，乔子试试嘛！”林果把手伸出去，力图用实际效果打动林乔。
　　她看了看虎子，说，“对不对？”
　　虎子显得有点呆，林果一问他就点头了，斩金截铁道：“对！”
　　林乔犹犹豫豫的，脸臭屁得很，顾安自己还不乐意了，“不要给我！”
　　“不给，都送给我了。”这人就是啰嗦，一会儿嫌弃一会儿又要。
　　老板在一边搓着双手，笑呵呵地：“好看呀，好看！”
　　顾安瞧着手腕上的珠子，心里高兴。这时，一只白白净净骨节分明的手穿过她脑袋也拿了一串纯白的，笑了声：“这线牢靠吗？不要洗一次澡就断了吧？”
　　说话的是个好看的哥哥，眉眼弯弯，笑容浅浅，高高瘦瘦，穿了件白色的外套，像是冬天里的精灵似的。
　　老板“嘿”了一声，说：“小本生意你还能指着它牢一辈子，不喜欢就换了呗，几毛钱的东西。”
　　少年点点头，觉得很要道理，于是就要付钱，不料伸出去的手被一只小爪子抓住了。
　　顾安朝他露出长齐全的大白牙，笑道：“我有钱，我给你付。”
　　少年愣了一下，眼睛闪闪的，却没有拒绝，他问：“谁给你的钱啊？”
　　“我哥。”想了想，顾安又补了一句，“他超级好看，跟你一样。”
　　闻言，少年笑了起来。
　　他笑的时候，好像春风抚大地一样，心里的花都开了。安初尘跟他不同，他的笑分很多种，嘲讽居多，对着顾安又是极尽的宠溺。
　　少年拍了拍她的脑子，似乎很高兴，“既然这样，我请你们吃东西吧，想吃什么？”
　　“那，可以给我们买麻辣吗？”林乔凑出一个头来。
　　少年很大方，说：“随便挑，我请客！”
　　片刻后，一个矮桩上，四个小孩一个少年排排坐着，身边堆满了麻辣，硬糖，泡泡糖。
　　顾安觉得礼尚往来，于是把包里的酸酸糖塞了少年一手掌。像是在分享一个秘密似的，她悄声说：“孟姨最喜欢酸酸糖，我哥第二，我第三，”想了想，似乎觉得不太对，于是纠正，“那我还是第二吧，我哥第三，他老说我吃糖坏牙！”
　　少年说：“那你要不要把这些留一点给你哥哥？”
　　谁知顾安摇摇头，说：“不，我哥在学习，吃了会肚子痛的。他学习超好的，每次都第一！”
　　少年挑了一下眉，又问：“你哥在哪儿读书？”
　　顾安左右看了一眼，指指某个方向，说：“城兴中学！”
　　少年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轻轻笑了笑，又忍不住摸了摸顾安毛茸茸的脑袋。
　　吃饱喝足，也该回去了。少年往的却是南巷，顾安正要兴奋呢，却突然看见一圈人追着什么过去了。下一刻，不待众人反应，这姑娘已经飞一般冲了过去。
　　“安子！”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一群人也跟着跑。转过一个巷口，却发现小小的女孩儿挡在一个小男孩面前，面露凶色。
　　“顾安，滚开，我们可没找你事！”
　　“你们这么多人欺负一个人，还打猫！不要脸！”顾安喷道。
　　“关你屁事！我们欺负他又没欺负你你冲什么风头！别以为仗着你哥我们不敢动手！你哥算屁！”
　　“就是，一个小白脸罢了！”
　　“哈哈哈，就是就是！”
　　顾安怒极，上前就是拳头，不过她个小，耐不住一群人的推攘，摔到地方又爬起来，火气十足。
　　少年赶到的时候顾安已经挂了好几处彩，像个女英雄一般，就是狼狈了一点。
　　“哎呀别打架啊，有话好好说，干什么你们这是！”
　　少年说话声音很温和，仗着年龄大个头高俩手掌拨开了这群小娃娃，一只手把挂了彩的小火山顾安给提到了怀里，又看看了身后这个形容狼狈的男孩。
　　瘦，是真瘦，还很矮，看得见的地方都挂了彩，显得被打的不轻。男孩的怀里圈着一直白猫，有些脏，猫身上绑着白色的绷带。
　　那一刹那，少年的脸就有点不好看了。
　　分明前不久，一个人还提了这只猫跟他说他家的。
　　原来，我操！
　　“乔行哥！你干嘛护着北巷里的人！”一个八九岁的男生愤愤，后面一群人都跟着义愤填膺起来，好像这人叛家叛国了似的。
　　“分明是你们欺负人！”顾安的火气还没下去，那个叫乔行的少年捂住她嘴巴不让说话，轻声道：“没事，我来说。”
　　林乔几个围在被打的男孩面前，他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小怪兽似的，两只眼睛不停地闪躲。
　　“凡子，为什么他们要追你？”
　　名叫凡子的男孩终于抬起了脑袋，却嚅嗫着说不出一点声。
　　顾安急了，在乔行的怀里手足舞蹈，比他还急：“你说呀，我帮你打回去！”
　　这姑娘天天打打杀杀的，可别以后成个小霸王。乔行心道。
　　“那猫是野猫，钻进别人家偷东西吃！我们打几下怎么了？谁叫他护着！哼，都是没爹妈的人！”
　　没爹妈的人。
　　受伤的男孩似乎激烈挣扎了一下，但又慢慢滑落下去了。好像这种贬责，早已习以为常。
　　但乔行却冷了脸色，冲那开口的男生说：“谁教你们这些的？”
　　“本来就是！谁都知道！他爹妈……”
　　“闭嘴！”乔行的声音终于冷了下去，眼睛不再温和宁静，像是有一束寒光迸发出来，众人一下子就没了声。
　　“谁都有爹妈，谁都该被爱。猫也是生命，不是你们发泄的玩具。如果让你们爸妈知道你们嘲弄一个跟你们一样的男孩，我想他们会觉得很悲哀的。”他顿了顿，“都回去，下次不要让我听到这些话了。”
　　虽然他总是温和大度，但巷里的孩子却不敢不听他的，不一会儿，便作鸟兽散。
　　顾安挣脱了乔行的禁锢，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猫，那猫轻轻叫了一声，似乎很疼的样子。
　　“哥哥，我们送猫去医院吧，它受伤了。”
　　乔行检查了一下，说：“好。”
　　他又摸了摸男孩的脑袋，问：“哪儿疼？”
　　男孩只是摇摇头，伸手擦了擦泪水。
　　顾安说：“你放心，以后我保护你！他们再动手打你，我就打回去！”
　　男孩目光微微闪动了一下，顾安又问：“你叫什么名字？我叫顾安，北巷那边的。”
　　男孩似乎对她不那么戒备，终于细声吐出几个字：“纪谙梵。”
　　“啥？”顾安看向乔行，显然没听明白。
　　“季凡！他说他叫季凡！”林乔极度嫌弃道。
　　乔行笑了一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纪，谙，梵，特别好听的名字。”
　　“纪谙梵？我记住你了！你也要记住我，顾安，听到没？”
　　“我是林乔，这是果子和虎子，都是北巷那边的！”
　　本来就是半大的孩子，没几句就熟了。乔行抱着猫，正在思考这猫的去处。顾安拉拉他的衣袖，说：“哥哥，我想要这猫。”
　　乔行：“你？”
　　顾安很认真的说：“我们会把它照顾好的，我家房子可大了！我家还有孟姨，她也会跟我们一起照顾它！”
　　四双大眼睛盯着他，乔行想了想，点点头：“它受了点伤，我包扎好了给你们，好吧？”
　　于是在距离上一次见到白猫后的一个周，顾家家里又多了一只白猫。
　　乔行送来的时候孟姨正好在客厅，见到有大人他放心了些，把顾安当猫举起来绕了一圈才回去。
　　“乔行哥哥，我叫顾安，我会找你玩的！”
　　顾安在他身后喊。
　　“好啊，随时欢迎！”乔行笑着离开，正巧安初尘从楼上下来，可能刚睡醒有点迷糊，问顾安：“什么事？”
　　顾安：“没事啊。”
　　安初尘盯了她半晌，最后只得归结为自己听恍了，下一刻就差点被某个毛茸茸的玩意儿绊了一跤，他睁眼一看，有些一言难尽。
　　“哪来的？”
　　“捡的，以后小米就是我们家的一员了！”顾安郑重宣布。
　　安初尘：“小米？”
　　顾安：“对！果子取的名字，白猫就叫小米？哥哥，好听吗？”
　　安初尘：“……有点，好听？”
　　小米？突然有点饿，安初尘进厨房端了点冷饭菜，顾安凑过了吃了些，安初尘看着那猫，突然说了一句：“安子，你要上学了。”
　　顾安：“真的吗？什么时候？”
　　安初尘：“快了，想去学校吗？”
　　顾安：“想啊！我想每天都跟哥哥一起去学校，还有果子他们！”
　　知道自己要去学堂了顾安高兴地活蹦乱跳，让安初尘觉得这以后怕会是个书呆子。
　　“哥哥，我要买书包，铅笔！”
　　“陪你陪你，下来别把沙发踩坏了。”
　　顾安一高兴，就带着她的猫找林乔几个玩去了。
　　安初尘想，当初自己第一次去学校，好像没怎么高兴，和一个小孩打了一架，开学就被请了家长，安姐还打算把这件事写尽家族日志，以供观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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