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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狗不乖
周日下午四点之前就得返校,天还没亮黎岁就起了床。原因无他,作业还没碰过,等睡醒再写就来不及了。
唐婉君一大清早就去了菜市场,回来看见女儿房间灯亮着,猜测多半是在写作业。轻轻推开卧室门的一角,果然如她所想。
黎岁写到手发软也才写完三张试卷。在她揉着肩颈歇口气的时候,唐婉君端着一碗酸汤馄饨敲响了房门。
“先把早饭吃了再写。”
闻见诱人的食物香味,黎岁饿得扁扁的肚子立马叫了两声。昨晚胃口差没怎么吃,她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谢谢妈妈!”
拿过勺子,黎岁先喝了一口汤。
唐婉君打从记事起就跟着小老太太在厨房忙活,到十五岁的时候已经能独当一面,给家里十多个工人做饭,后面又自己开餐馆,厨艺是出了名的好。
汤鲜味美,就连在汤里浸泡过的勺子都格外美味。黎岁沉浸式吃馄饨,没发觉唐婉君对她的注视。
“对了,我看阳台上好像有一件男生的校服,怎么把别人的衣服给带回来了?”
这话听起来就像是随口一问。
一个没留神,黎岁让勺子烫了嘴。
她抿了抿唇,低头去吹热气,“我同桌的。”
一提到江赐,就会想到他的恶劣行径。黎岁心里恼火,一句也不想多说。
女儿这副模样,显然是心里藏了事,唐婉君实在担心会是她想的那样。
“能跟妈妈讲讲原因吗?”
唐婉君问得很轻。
来年就是高考,可不能在这种关键时候分心。
对上唐婉君眼里的担忧,直觉告诉黎岁她这是被误会早恋了。
没办法,只能把事情的经过解释清楚。
喜欢一个人,仅仅是提及对方的名字,都会不自觉欢喜雀跃。作为过来人的唐婉君并没有在自己女儿身上看见这些情绪。
悬着的一颗心慢慢归位,唐婉君弯下眼尾,“那位江同学是个懂得照顾人的好孩子。”
懂得照顾人?
好孩子?
黎岁嘴角抽搐,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
既然不是早恋,那也就没什么好再多说的。唐婉君放下心,回到灶台边洗了锅,拿出冰箱里的老母鸡切块焯水,准备炖汤。
小老太太近两天不爱吃这种清淡的,唐婉君这锅鸡汤是给唐鸿和李晓做的。夫妻俩晚上加班,白天还得往医院跑,得好好补一补。
趁唐婉君出去忙活,黎岁死死盯着阳台上某人的校服,咬牙切齿吃下一口馄饨。
混蛋!
后面的每一口,黎岁都像是咬在江赐身上。一碗吃完,也算是解气不少。
填饱肚子,黎岁接着赶作业。终于在下午三点整的时候全部写完。
黎岁累瘫在椅子上,抬眸扫了眼墙上的高考倒计时。
还有282天,她才能脱离苦海……
闭眼。
叹气。
郁闷三分钟,黎岁打起精神收拾书包回学校。
站在教学楼底下,看着烈日高悬下身处五楼的教室,黎岁突然一阵头晕目眩。
好不容易打起的那点精神全被刺眼的阳光给赶走了。黎岁叹着气,迈开沉重的两条腿。
刚走两个台阶,楼上传来说话声:“你们听说没有,一班那个江赐进派出所了。”
黎岁步伐一顿。
“出什么事了?”立马有人追问。
“听说是……”
隔了两层楼,本来就听不太清楚,现在回答的人又特意压低了声音,黎岁耳边只剩聒噪的蝉鸣。
她对江赐的事不感兴趣,但好奇是人的本能。等黎岁回过神,她已经一口气跑上两层楼,站在那群人的身后。
“他该不会是遗传了他妈的精神病吧?”
有人惊呼。
话音刚落,就被旁边的人捂住嘴,“上一个说江赐妈妈有病的,被江赐当场揍到吐血昏厥,不想出事就把嘴闭好!”
被捂嘴的同学顿时脸色煞白,显然是吓得不轻。
一个同学轻轻叹了口气,小声说:“母亲患有精神疾病,是非常有可能遗传的。我们最好离江赐远点,他都能提刀砍他亲爹,更何况我们这些外人。”
几个人止不住地点头。
一行人说着别的话题逐渐走远,只留黎岁站在原地,满脑子都是某人凶神恶煞的样子。
是因为精神疾病吗……
“想什么呢?”
肩膀突然被人一拍,黎岁猛然回神。见是刘露露,她也就直说了,“刚听说江赐进派出所了。”
“是有这么回事。”
说完这句,刘露露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提醒黎岁:“江赐这人是真的疯,你可得离他远点,别被伤着了。”
“嗯。”
就算他有精神疾病,那也不能随便朝她发疯。
黎岁重重地点了两下头,“放心,我会保持距离的。”
今天的晚自习,江赐请假了。
正主不在,大家都在议论江赐提着菜刀砍他爸的事。
都说江赐发疯是因为遗传了他妈妈的精神病。怕传到江赐耳朵里惹出麻烦,一个个都把话说得很含糊。
黎岁一向认为事出有因,人不可能平白无故去做某件事。但精神疾病……
实在超出了她的认知范畴。
周围人说来说去就是那些话,黎岁百无聊赖地转着手里的笔,偏头去看窗外。
风吹着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的雨砸在窗上,蜿蜒出一条条不知去向的踪迹。
很快,玻璃窗上纵横交错的雨水倒映出黎岁惊慌的脸。
糟了!
阳台上的衣服忘收了!
夏天的雨总是来势汹汹,黎岁眼看着风变狂,雨变大。等她回家,衣服被摧残了一地,全都湿漉漉的。
只能再洗一遍了。
忙活完刚坐下,黎岁收到刘露露发来的微信。
【LuLu:最新消息,江赐妈妈去派出所闹了一通,派出所放人了。】
【LuLu:江赐妈妈也真是可怜,小时候被一场高烧烧坏脑子,好不容易长大成年了,重男轻女的父母又要把她嫁出去换彩礼。不过好在遇到了一个疼她的人,只是没想到又生出了江赐这么个疯子。】
【LuLu:跟这种人做朋友,说不定哪天就会被他捅一刀。】
【pear:放心,我不会跟他走太近的。】
黎岁知道刘露露这是担心她太执着,非要和江赐做朋友。
有了昨天的事,她以后不会再和江赐说一句话,更别提跟他做朋友。
第二天中午,唐婉君到学校送饭。自从黎岁吃出肠胃炎,她的一日三餐都是由唐婉君亲手准备。只是前面唐婉君忙着照顾小老太太,都是让跑腿来送的。
看着手里的两份饭菜,和另一个口袋里叠好的校服,黎岁想起了自己的信誓旦旦,陷入深思。
上午天放晴,昨晚重洗的衣服都晾干了。唐婉君担心黎岁忘记归还校服,特意一起带了过来。
看女儿脸色不对,唐婉君以为是她哪里做得不对,“是菜做得不合适,还是校服有什么问题?”
“没有,没什么问题。”黎岁回过神,摇了摇头,嘴边的笑容略显无力。
唐婉君想着江赐照顾过自己女儿,特意做了这顿饭。却不知黎岁已经发誓不再搭理江赐。
回到教室,黎岁把校服和饭菜往某人课桌上一放。两件东西都没什么重量,再使劲也砸不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动静。但还是让从早自习就开始睡的某人抬起了头。
“你的。”
既然避免不了说话,那就坚决不多说一个字。
黎岁仰着脖子,像只高傲的白天鹅,说完就去饭盒袋里拿自己的那份。
咚一声——
校服连同饭菜一起进了垃圾桶。
江赐扔得毫不犹豫。
黎岁回头看见,气上心头,“你发什么疯!”
江赐懒懒抬眸,“我怕你下毒。”
“你有病!”
掷地有声的呵斥在只有两个人的教室里显得格外清晰和有力。
黎岁瞪着江赐,一个箭步捡回袋子,“这是我妈为了感谢你,特意为你做的,你给我吃干净!”
她从来不做强人所难的事,可是现在面对江赐,她冷静不了一点。
“谢我昨天把你气哭吗?”
江赐轻笑。
他毫不遮掩自己的恶劣。
如同火上浇油,黎岁心里的火顿时窜到头顶。白净的脸颊气红一片,她拿出饭盒往课桌使劲一放,“这顿饭你必须吃!”
“好啊。”
江赐答应得爽快。
然而他一抬手,就把饭菜掀翻在地。
“不好意思,手抖,辜负了阿姨的一片心意。”
黎岁看得清楚,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水凌凌的眼睛在这一刻红了一圈,委屈的泪水就悬在眼眶。江赐像是看不见,微微一笑,“还要我吃吗?”
“你到底要针对我到什么时候!”黎岁不想哭,可她根本控制不住。
泪水决堤,湿了整张小脸。骨节分明的手指不自觉蜷缩,江赐瞥见自己身体下意识的反应,心下嗤笑。
看来是江振兴那一棍子给他砸出问题了,他这种人竟然也会心疼别人。
“你不觉得自己很烦吗?先前说我丧心病狂,没有人性,接着又洗坏我的东西。你这样的人,很容易就让我犯了厌蠢症。”
这番话江赐说得毫不留情。
他难得笑容温和,“要是听不懂,我可以再说一遍。”
可她都道歉了不是吗?
黎岁哭到手脚发麻,胸口发闷。她掐紧手心,一字一顿,“不……不用!”
小脸陡然白得像张纸,仿佛来阵风都会把人吹倒。江赐别开脸,压下心里那份突如其来的刺痛,起身就出了教室。
没走两步,身后传来扑通一声。
单薄的身体倒在地上。
纤细的手指艰难地去够旁边的口袋。
江赐没有动作,他只是站在原地,平静地看着空荡荡的过道。
几秒过后,琥珀色的眼睛锁定从拐角走来的两个人。
说说笑笑的两个同学冷不丁对上一双没有人味的眼睛,瞬间有种犯了大罪要被抹脖子的错觉。
两个人对视一眼,埋低了头。脚下就像抹了油,走得飞快。
呼吸性碱中毒。
黎岁晕眩摔倒之后,想起看过的一个科普视频。
袋子近在咫尺,可又远隔千里。黎岁手抖得厉害,怎么努力也拿不到。
好在有路过的同学听见动静,及时帮了她。
喘过气,缓过神,黎岁虚弱地靠在椅子上。她脑子里全是江赐站在门外,无动于衷的那一幕。
他竟然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她挣扎……
冷血。
无情。
没有心。
她以后绝不会再跟江赐有任何交集。
绝不……
黎岁闭上眼,在心里默默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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