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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六】
1.
地球以内没有任何事情能超越物理规律。
如果有,那就是人类还没有触摸到它的能力。
2.
这是陈玦的姑父说的。
大姑何灵是个热心肠,喜欢唠叨,但姑父跟她刚好相反。
整个家里,姑父是话最少的人。
可他蛮喜欢何璨和陈玦的,跟她们两个聊天的时候还多一些。
他觉得最迷人的理论是狭义相对论。
物理定律在所有惯性系不变。光速在所有惯性系不变。
那是大学时的暑假,她去如溪镇姑姑家小住。
闲聊时,陈玦问,是喜欢不变吗?就像小姑何璨喜欢变一样。
姑父笑了笑,说了一句答非所问的话。
他说,旧定律与新定律之间,藏着极细微的差异,而这点差异,也许是原点,是一切。
看着陈玦疑惑放空的表情,姑父难得开怀地笑了,递给她一块夹心巧克力,转头目光投向了窗外,似乎在看窗外温柔的云翳。又像是透过那个看更远的东西。
他轻声道,小玦,也许生活的真相就藏在里面,你不用害怕。
3.
她是害怕。
所以习惯把自己隐入人群,习惯了不出声观察,习惯了一个人做所有事。
是所有。陈玦认为,这就是不让外部伤害到她的最好方式。
人是靠什么活着呢?靠什么被辨认呢?
陈玦低着头,用搅棒搅动着拿铁,黑白的界限渐渐模糊,变成暧昧的浅棕和灰白色,像某种大理石地板的配色。
她等待的时候喜欢想很多,这样时间会过得快很多。
不过,生活好像也有有趣的地方。
她明明是这样暧昧又模糊不清的角色,没有任何特点。有些普通人看起来平凡,可其实有勇气、有毅力、有血性,只是在特定的时候发挥才能。她连这样的普通人都算不上。
而他——
脑海里冒出那个身影的一瞬间,她唇角忽然上翘,弧度很细微,但是很清晰。
周知善是搅拌之前的颜色。
有着强烈的个人特质,能让人非常利落地,一下将他从人群中拣选出来。
就像第一次见面时一样。陈玦即使没刻意看都知道,不止是她,周围人也投注了视线。
他们两个是绝对不会相融的状态,却偏偏撞到了一起。
该说不说,陈玦觉得,连这座熟悉到极致的小城,粗粝、坚硬、常年风沙的泱南,都骤然变成了轻巧的彩虹色、被巨大的柔软的透明云朵包裹了起来。
转角遇到的流浪狗可爱;买糖葫芦串时的大叔也可爱,多送的半串冰糖草莓她还带给他吃了;常逛的路边小店进了新文具,3.5一支,颜色很漂亮,她准备写日记用。
他们见面的时间其实不算多,但是不见的时候,等待的延长,也使见到时的快乐变厚了许多。
——至少陈玦是这么觉得的。
她抬腕看了眼表,七点十分。
周知善偶尔会突然报急,说来不了。但只要他能赴约,就从不迟到。
今天是例外,已经过了约定时间十分钟了。
这里是泱南唯一一家桌子超过十张的饮品店,他们每次约会都先在这里见面的。
她视线扫向窗外,雪下的纷纷扬扬,窗外人群行色匆匆,有的情侣躲在一把伞下,凛冽的风雪里,一切都隐去褪成了远景,只有黑夜的黑,骤雪的白,还有……一些漂浮的蓝红。
陈玦把头搁在手臂上,换了个姿势,半眯着眸看,自己都不知道在看什么,只是漫无目的。
打他的手机没接,信息也没回。打了几次以后,提示关机了。
又一个十分钟。
二十分钟。
一个小时。
睡了一觉。
九点半。
打烊时间到了。
服务生叫醒了她。
陈玦有些茫然地睁眼,意识过来后点头:“抱歉。”
她站到了小店的屋檐下,雪粒吹到面上,陈玦伸手随便抹了一把,手插回兜里,垂着头沉默片刻,再次拨通了电话。
滴——
这次通了。
响了三声以后,那头接了起来。
陈玦抬起头来:“……喂。”
陈玦:“你在哪里?没什么事吧?”
电话那头却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声,带着两分犹疑:“……你是,西西?”
对话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陈玦才道:“我是陈玦。”
那边沉默了几秒:“我叫阿龙。周哥现在可能接不了电话。”
陈玦本来背靠着玻璃,闻言直起背,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阿龙:“你是周哥女朋友吗?”
陈玦:“我是。”
阿龙语气有些挣扎后的自暴自弃:“我不该多事,但未来谁也说不准……他受伤了。在做手术。”
陈玦没说话。
过了快十秒,她说:“地址给我。”
陈玦有一种错觉。
她好像能听见自己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怎么上车的也不记得,怎么到医院的也不记得。
只记得手术室外的走廊灯昏暗。
4.
风雪和手术都持续到凌晨。
人推进了普通病房,医生说只能有一个人进去陪护。
阿龙本来缩在角落,衣袖上都是干涸的血迹,闻言他从失神中惊醒一般,刚想起来,又看向对面的陈玦:“陈姐,你去吧。”
陈玦坐在椅子边缘,垂头看着地板,入了神。
阿龙叫了她两遍,她才抬头:“……啊。”
“你去吧。”
陈玦:“是你签的字。”
阿龙愣了一下,有些踌躇起来。
他不确定,对方是不是在赌气不悦。但从她平淡如水的面上,又看不出什么端倪。
陈玦站起来:“我是说真的,你赶紧去看看。到明早……再换我。”
医生也赞同:“第一个晚上没护理,建议还是男性亲属陪护,麻药劲过了会有不适,照顾的话还是他方便点。”
阿龙:“哦……噢。好的。”
阿龙进去后,陈玦才叫住了主刀医生:“不好意思,耽误您一分钟好吗?
-
阿龙没说错,是刀伤,虽然伤了右臂和背,但没有伤及内脏,情势不算危险。
但阿龙讲说皮外伤,她还是没法接受。都要做手术的地步了。
陈玦四点离开医院的,回家以后简单收拾了下衣物,点了七点以后送到家的超市外卖,一些毛巾、脸盆、牙刷之类的。
七点半东西到了以后,她把毛巾先过水洗了几遍,用吹风机吹的半干,才放进袋子里。
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待着天光一点点亮起来。
九点钟,陈玦出了门。
病房在四楼,医生说有可能半夜会换到另一间病房,让她来了以后先去问清楚。
的确是换了,从房号24换到了19。
陈玦抬手敲了敲门,把门轻轻推开。
晨间的阳光透了个缝隙,落在地板上,陈玦站在门口。
周知善醒了。
不过站在病床旁边的人……
好像不是阿龙。
哈。陈玦忽然被这个想法逗笑了。
怎么可能是阿龙,他是个标准的平头。
而站在他床边的人,是个标准的卷发。
女人的年纪很模糊,但是光看侧面,都能看出来是个美人。发色是浅栗色的,瀑布似的卷发、高挑纤细的身段、令人过目难忘的侧颜。
成熟凌厉。
就是……
脸色看起来欠佳。
两个人同时注意到了门口动静,女人看都懒得看,高跟鞋往前一步,一字一句轻声问他:“你真的想好了?你确定吗?”
周知善没看她,视线落在陈玦身上,垂落了片刻,才重新抬眸,冷淡地望向她:“蔡女士,我女朋友来了,可以请你出去吗?”
他微抬下巴示意:“门在那里。”
陈玦进来的时候,跟怒气冲冲的女人擦肩而过。
她也没多看一眼,走到病床对面的柜子前,把该放的东西放了进去,从头到尾都没说话。
整理完了,才返回到了床边,重新搬了个椅子坐下,从随身带的袋子里掏出一个苹果,把垃圾桶拖过来,开始削皮。
从头到尾她一个字也没说。
周知善也只是安静看着她。
陈玦走到哪,他的眼神就到哪。
周知善觉得,自己的心跳仿佛放缓了许多。
咚。
咚。
咚。
一下又一下。
他自己都能听得见。
喜欢是这样的吗?
那个人进来,磁场和空间都变化。时间被拉得很慢,又在慢速中飞快前进。
周知善看着她低头削苹果,第二段很长的苹果皮断了的时候,他低声道:“对不起,我失约了。”
陈玦开始削第三段,很认真,同时也淡淡开了口。
“如果我要问你,怎么回事,你不会说的,对吗?
周知善陷入沉默。
一般人很难看出来他的情绪,但是陈玦能感知到。
他陷在两难的困境中。
陈玦:“算了。”
过了一分钟,她忽然道。
与此同时,切了一小块苹果,用刀尖顶着,塞给周知善吃。
“不用说了。”
陈玦抬眸,望进周知善眼里,眼神静然的好像一片深湖:“不是因为我不关心,是因为。”
她躲开了他的目光,低头咬了口苹果,咽完才像自言自语般道。
“我很喜欢你。”
陈玦忽然笑了笑:“当然——当然要比你喜欢我多很多。”
5.
事到临头,陈玦才发现,人是无法逃脱欲望的。
因为想要——一切由此而起。
她喜欢他,潜意识也比谁都清楚,周知善会找她,大概率是碰巧。她在手边,就顺手谈谈。
他们虽然会约会,但是周知善从来不多谈自己在做的事,在饮品店碰面以后,他都找没人的地方继续,有时候是山顶,有时候是人工湖。在街上会跟她一前一后,从来不牵手。
他们还在水库约过会,那里有个农家乐,是夫妻店,鸡和鱼都很新鲜,就是老板老板娘估计那天没客人,刚好外出,剩儿子看店,抓个鸡抓的满山跑。
她跟周知善是那时候唯一一桌客人,眼看着天快黑了,没办法,两个人跟着一起上山捉鸡。
陈玦好几次差点抓到了,最后都以失败告终。
走下小山坡的时候,发现周知善已经一手拎着两只母鸡,扔给了花容失色的青年。
周知善盯着他看了会儿,鸡半死不活的,放血都放得不利索,终于忍不住,上前皱眉问:“你会杀鸡吗?”
看着小青年为难的表情,周知善闭了闭眼,无声叹了口气,没多说什么,抬手送了袖口,卷到手肘,走过去接过了菜刀。
他杀鸡的手法非常娴熟,处理完内脏以后,周知善又问男生:“会做饭吗?说实话。”
小青年:“…………对不起。”
意料之中。
周知善问了调料位置,自己在锅炉下边生了火,抬头冲陈玦道:“你玩会儿手机,过半小时吃饭。”
陈玦从头到尾都没碰手机,闻言笑着点点头。
她一直单手托着下巴,懒洋洋地欣赏,看到一半,还转头问玩游戏的人:“是不是可以收门票?”
坐在旁边的老板儿子满头问号:“……”
陈玦视线很快又转回去,小声地自言自语:“哎,好好看。”
那天的晚饭特别好吃,水库的日落也很盛大。
盛大又热烈。
陈玦难得无心看风景。
她一直觉得,她算是知足的人。抛弃掉太强烈的爱恨,生活起伏变少,也会幸福很多。
但原来,强烈的情意……
没什么能跟这个比。
她从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本来预备好,要放低期待的。
除了床上,周知善对她好像始终偏淡。
而且他们真正在床上交流感情的时候,也不多。周知善总是在忙,有时候晚上在路边匆匆见一面,离别的拥抱也是得她主动的。
抛开这些,关于接了胡子强位置的事,周知善也从来没有多一个字。
陈玦有预感的,他们八成走不到最后。
今天她才意识到一件事,也许,他的情意是早都给了别人。
陈玦说完那句话,又啃起了苹果。
周知善凝视着她鼓鼓的双颊,压住了上手轻捏一捏的冲动。
陈玦又猝不及防地抬头,话里带着一丝哀伤:“不过,你要是真喜欢谁,以后想回头追,一定要提前告诉我,我们先分了,好吗?别……”
“把我弄得太难堪。”
周知善这才微微蹙眉:“……你说什么?”
陈玦没说话,苹果啃完了,她低头从随身带的包里翻出魔芋,闷头吃。
周知善想起来了。
他微微蹙眉:“你说的是刚刚那个?她是我以前法律上的继母。”
陈玦:“……嗯?”
周知善最终还是没忍住,上手轻呼噜了下她的头顶,眼神带着不易察觉的柔软。
“嗯。就你那天在店里见到的父女,她是那个女儿的妈妈。”
“亲的。”
陈玦:………………
周知善意识到什么,突然微弯了腰,皱眉侧头,仔细看她的神态:“陈玦,你是不是——”
“不是!”
陈玦冷不丁提高声音,病房里其它陪护惊得投来目光,她才赶紧把声音降低。
“我就是看到她了,想起来了,跟你提一下。”
再怎么输也是,不能输成这样吧。
承认喜欢得多了,还要表现出自己是个爱嫉妒爱吃醋的人吗?
陈玦最近在网上家教的间隙,抽空研习了许多教材,斥巨资378元买了一大堆言情文。
她沮丧地发现,没有类似他们的配对。一般高冷男主身边,偶然谈过她这样的,都是纯纯的女炮灰。
周知善笑得胸腔都在微微震,伤口扯着疼,也忍着没表现出来,只抬手示意她眼睛:“我是问你,是不是一夜没睡?”
陈玦把椅背的外套垫在床边沿,把头埋进去。
像只委屈的鸵鸟。
“没有。”
她闷声和盘托出。
“我就是觉得,只有我是因为喜欢,才选择了你。我不想的,把自己弄得很小气。但是谁在你身边,我会忍不住在意。你也看到她了,噢,还有她女儿。我跟她们比,就像个……”
陈玦找了会儿词语,在脑海里搜寻半天,没找到合适的、能显得自己很有文化的,干脆自暴自弃:“土豆。还是品相一般的,小颗土豆。没洗的。”
周知善看着她的发旋,金色的阳光光线雾一样洒下来,照得……
照得他想吻她。
好想。
“我会吃醋,会嫉妒。其实也正常,对吧。但平心而论,如果是我,你会在意吗?我就算找别人上床,你也不会太介意吧。我感觉,就是觉得我合适,你刚好需要谈恋爱了,就找了我。”
陈玦没抬头,声音像闷在罐子里,也不确定他有没有全听到。
但她就是有一点好,如果决定让这个人走进自己的世界,就不会多隐瞒什么。
——啊。除了那个秘密。
她会慌了神,跟周知善头顶也有关系。
没有死亡时间。
即使他们没什么关系,她也不希望他遇到危险。从本质上来说,他们很像同类人。
不管主动被动,跟人群总是隔着一层距离。
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但还是努力活着,保持呼吸。
有无法宣之于口的秘密。
这些她不会说,属于猜测的部分,不能乱说。
6.
在有些忐忑等待回应的时候,有人弯腰,轻轻把她拥住了,
就像抱一只猫,把她收进怀里。
他低声道:“我很高兴你能坦白你的想法,虽然大部分都是错的,但有交流总是好的。”
“陈玦,我不知道在你心里,我是什么样的人。”
“但谈恋爱这种事,对我的人生来说,可有可无。连锦上添花都算不上,它就不在我的计划范围里,从来不在。”
“我不会为了任何因素勉强自己做这件事。除非,是我喜欢。”
“真的喜欢。”
这个姿势其实会拉到伤口,所以他说完就起来了,但在陈玦直起腰的时候,左手忽然扣在她后脑勺上,把她拉近,额头轻抵着她的。
“还有,如果你在跟我谈的时候,跟别人上床,我不会跟你生气。”
周知善的黑眸望进她眼睛,诚恳、温和又执拗。
“我会杀了他。”
看到陈玦的表情,周知善又勾唇笑了笑:“法治社会,我当然不会。只要你好好回到我身边,我不会介意那些。”
周知善没有再多说,陈玦的表情已经有点严肃了。
结果她想了一会儿,认真道:“医生说,你大概需要一周,一周后出院,住……我那吧。有天台的那个家。”
周知善笑了:“好。”
他说话也没有乱说。是有前提条件的。
陈玦不会在跟他谈的时候,因为任何矛盾,跑去找其他人。就算想,也会先跟他分了手,关系破裂了,才会开始新的感情。
陈玦就是这样的人,底线看似简单,但也不可逾越。
如果有,那只能说明,不是她的主观意愿。
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如果有可能,他真想跟她期待两个人的未来。
但如果在那个明天,她会因为他受到影响,那他会及时斩断一切。
人在就行了。其它的有什么关系。
出院那天,陈玦出病房的时候,看到门口站了个中年男人,胡子拉碴的。
看到她出来,对方下意识转避过了身子。
陈玦扫了一眼,装作没看到,去底下取餐了。
回来的时候,她没有马上推门进去,在门口透过方形窗户看了眼,那个男人的确是来找周知善的。
不过帘子拉了一半,陈玦看不清周知善的表情。
对方出来的时候,还正在接电话,他差点撞上陈玦,赶忙退了两步:“对不起。”
不是本地人的口音。
陈玦点头:“没事。”
中年男人听到一句什么,朝着电话低声发了句脾气:“你妈的,回去说。找抽啊你!问问问问个屁!”
很不巧,他经过陈玦时,陈玦听到电话那边,也是个大嗓门。
似乎是叫他——
林队。
陈玦歪头,目送着他的背影走远,才进了病房。
34年。
活得真久。
-
到家安顿好病号以后,陈玦里外忙了半天,突然想起什么,赶紧从包里拿出了个东西。
手工做的红绳,她还在中间拴了个很小的圆形金珠。
见周知善拿着端详,陈玦不满道:“干嘛?嫌土啊?是中国人就要爱金子。”
周知善摇头:“不是。这个是你自己编的吗?”
陈玦:“……不然是你编的吗?”
周知善唇角抿成一条直线,但还是泄露了一丝笑意:“啊。好。我会带到死的。”
陈玦眼睛都瞪圆了:“呸!年纪轻轻的,什么死不死的,刚出院,这是给你做的转运的,我……”
她轻咳了一声,分贝低了些:“金子小一点,等我多攒点,再换大的。”
话音没落,就被人倾身吻住了。
他捧着陈玦的头,好像捧着世间最珍贵的东西。
戴着红绳的白皙右手尤为醒目。周知善想,不会有比这一刻更好的时候了。他被爱的人这样爱着。
这个吻强势而温柔,持续了很久,他唇舌的温度和清冽的薄荷味渡进来,陈玦刚开始考虑到他身体,本来想推开的,但很快还是随他去了。
她也——
也有点馋了。
比起拥抱和做,她更喜欢接吻的感觉。
是一种无法描述的,仿佛可以将对方的灵魂嵌进来的体验。
夕照充斥着房间每一个角落。
陈玦想,再不会有比这个更美的瞬间了。
绝对不会有了。
-
陈玦第二天准备好好整一整杂物间,虽然小,但是比书房乱很多,她一直抵抗收拾这里来着。
周知善也没多说话,直接过来帮着她清东西。
陈玦皱眉,上手就要抢他东西,让他立刻马上回去休息,周知善闪身拒绝了:“医生也说了,你听见了,需要一定的运动量,但也不能太过分,这个不是更重要?”
陈玦想了会儿,盯着他若有所思:“也是。行吧,你就帮我分类……诶不过,你真的,真的,”
她小心翼翼地问:“没伤到肾噢?”
周知善的表情难以捉摸,变幻莫测,最后他闭眸,失笑,仔细听一听,字像是抵着牙关蹦出来的:“陈玦,你明天早上不想上课了是不是?要不要现在试一试?”
陈玦大笑着躲开他抓她的手臂:“不闹了不闹了,真的要好好收拾。”
两个人合作,确实比一个人快很多。
有一搭没一搭闲聊,都很有意思。
整理到一本关于物理的科普书时,陈玦想起姑父说的话,顺便告诉了他,姑父喜欢狭义相对论的事。
“他说旧定律和新定律之间,会有很细微的区别,但是——”
“细微里藏着全部。”
周知善说。
陈玦惊奇地抬眼:“对,他也说过类似的话。”
周知善翻了下书,随口道:“因为牛顿定律被它覆盖了。”
望着陈玦不解的眼神,周知善随手取了两个钥匙扣,一大一小:“牛顿定律主张速度是要相加的,你想象一下我站在地上,把这个东西扔到阿龙身上,然后他站在行驶的列车上,我从站台再扔一次,那就应该加上列车的速度。按照这个定律,光也是一样的,你处在动向中,光朝你来的时候,就要加上动向速度。”
“但狭义相对论推翻了这一条,它主张的是光的速度不变,你站在列车里,站在地上,都不改变光的速度。你姑父说的,可能是新旧定律更替的时候,有一部分结论会被彻底推翻,只要你接受了新的。”
周知善用大钥匙扣,盖住了小的。
陈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对,这样说的话,我能理解了。”
关于宇宙的真相和规律都只会有一个。
陈玦下意识地,望向了他头顶。
还是什么都没有。
可是,她现在也搞不清,她是想让他有,还是不想了。
周知善忽然叫了她一声:“这是什么?”
他从一堆杂志垃圾里,翻出了个本子,蓝色的封皮,看上去很旧了。
陈玦没想起来,周知善没翻,递到她手里,让她自己翻,继续收拾别的东西。
她接过来,翻开看了看,很空,只有扉页写着名字:陈玦。
但第三页有字,断断续续写了半页。
陈玦乐了,她忽然想起来了,拽住他袖子:“哎,周知善,我当时网恋的时候,有个网友提醒我的东西,说是给我算的命,你要看看吗?”
周知善无言凝视了她几秒:“看。”
他低声自言自语道:“年纪轻轻的就早恋。老师也不管。”
陈玦得意洋洋地指着第一条,简直要笑翻了:“一,不要找姓周的。哎,我之前找到一张纸条,把这条加粗高亮了。”
周知善都笑了,食指点了点,眉头一扬:“就要找。”
继续往下看,两个人笑意渐渐收了起来。
二,他不能比你小三岁。
三,如果从外地来泱南的,不行。
四,谈恋爱以后,他要是突然受伤住院了,爽了你的约,不行。
五,他可能是高材生,不要太在意这些虚的,找个学历不高的也可以。
六,如果集齐了上面的所有,离开。
七,立刻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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