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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离
啪!
箭矢疾飞而出,百步之外正中靶心。
“好。”
你抱着臂膀倚靠在一棵胡杨树上,兴致盎然的看着韦鲁斯射击。
一晃半个月过去,今天的他终于被你允许拆掉绷带,正好无事的你也陪他来靶场练习,测试一下恢复程度。
你安然倚靠在距离韦鲁斯不远处的树身上,看着他张弓搭箭时的身姿,双臂上的线条根根舒展开来,挺腰展背,双腿前后分踏开,三指分开的那一瞬间,箭矢发出尖锐的刺破空气之音,而在命中那靶心时,你的心脏也仿佛跟着停跳了一瞬。
你又转头看看他的脸,心慌意乱的感觉更甚,只得低下头去。
“啪啦”的劈木声穿来,第二支箭矢射出,破空而来的力道将第一支箭生生劈开,再次命中靶心。
见此情形,你终于也顾不得害羞了,只轻轻拍着手掌,发自内心为他赞叹。
韦鲁斯闻声转过头来,你与他对视,露出一个由衷的笑。
而韦鲁斯面对着那个温和灿烂的笑,正在搭箭的手指没来由的颤抖一瞬。
第三箭与前两支擦肩而过,命中了第二圈靶环。
“怎么回事?”
你见到韦鲁斯的第三箭竟偏离了靶心,不禁感到疑惑。
“无事。 ”
他被你认真关切的注视着,心里也慌乱起来,手指下意识捋捋飘落到额前的棕发,目光重新转向远方。
而你看着他突然多起来的肢体动作,或许是在为了第三只箭射偏而懊恼,于是连忙劝慰着,让他稍作休息再继续。
原本他的伤口也只是刚刚恢复,再劳累的话,说不定又会复发。
等等…
你意识到不对。
他的伤口恢复,那岂不是说明…
韦鲁斯……要走了?!
你为这个刚刚才意识到的事实而感到心头剧颤,胸腔之中的心脏砰砰直跳,只为他的康复而发自内心感到喜悦的同时,你竟把这件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或许是心脏抽动的频率太快,没过多久,竟有丝丝缕缕的疼痛从胸口传来,你慢慢捂上那里,身体向后更加彻底的倚靠上树身。
“韦鲁斯…”
想到或许再无法像过去的几个月一样唤着他的名字,无法再见到那张熟悉亲切的面容时,巨大的难过与酸楚简直快要吞噬掉你的心房。
“怎么了?”
韦鲁斯见你好似被抽去了全身的气力一般,赶忙三步并做两步来到你的身前,长臂一捞,将你软下去的肩膀扶了起来。
在感受到韦鲁斯怀抱的那一瞬间,激动的心情令你直接拉住了他的手腕,然后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赶忙松开手,一连串的莫名动作让心里的慌乱更甚,你感到自己的手已经无处可放,只好慢慢垂下去,无助的绞着自己的衣角,
“不小心没站稳…”在他的关切目光注视下,你连脸颊都在缓缓的升温,于是赶忙编织着谎言,“我……”
你先是摆着手示意自己没事,然而直到最后你却什么理由都没有编出来,反而鼓起了一点点勇气,“恭喜你,韦鲁斯,”你终于抬起头注视着他的淡金色眼瞳:“伤口基本上已经好了,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呢?”
强迫脸上的肌肉牵动起嘴角,露出一个看起来还算愉悦的笑容,由衷为他感到开心的同时,装作漫不经心的问着。
韦鲁斯没有意识到你心中掀起的波澜,只看着那个开心的笑容在问着他什么时候离开,心里陡然一股刺痛。
这是韦鲁斯生命中少有的一段闲暇时光,自有记忆起,他便被父母家人教导着修习武艺,做事应恪守职责,竭尽全力的为国尽忠,待人也要处变不惊温和有礼,虽然乐在其中,但时日久了他也会感到麻木,而此番受了重伤不得不停留下来歇息,加之还有一个颇有好感的你日日陪着,现在的韦鲁斯甚至有些不想离开这疗养营了。
分离在所难免的道理他自然明白,但等真真切切的到了这一天时,你却以这般愉悦的样子期盼着他的离开,韦鲁斯注视着你的笑容,洁白整齐的贝齿看起来格外刺眼,心中的不舍陡然转变为一股莫名的怨气,却又不好表现出来,他尽量控制自己一言不发的背起长弓转身离开,甚至没有给你留下一句话。
而你甚至不知道他为何会突然丢下你离开,只是静静注视着那道纤长矫健的身影,却突然间没了任何一点勇气跟上去追问。
在得知他要离开的那一瞬间,心中的强烈揪痛让你的感知无比深刻,或许你已经喜欢上了他,生平第一次,你在面对一个男人时这般小心翼翼,前进半步害怕冒犯,后退一步却又万般不舍。
于是你最终也没有追上他的脚步,只是任由那道身影缓步消失在空荡荡的靶场中。
分离总是在所难免吧。
“哦呦,”蔻尔纳合上卷轴,看着你一脸复杂的从靶场的方向出来,再想想不久前同样一脸不悦从她面前经过的韦鲁斯,终于忍俊不禁的调侃起来:“医生,你的病人把你怎么样了?”
“我没有,我很好。”
你没有心情玩笑,只漠然从她身前经过,准备回自己房间休息一会。
“猜猜这是谁。”
蔻尔纳不管你郁闷的心情,一把拉住你的手将你扯了回来,指指坐在她身边的,方才的你因为糟糕心情根本没有注意到的人。
“亚…亚托克斯?”
高大健硕的男人抬起头来与你对视,随后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向你点头致意着:“久违。”他说。
“嗯?”这次换蔻尔纳震惊了,“你们认识?”
是你初次给韦鲁斯用的那种药剂,你还在心头默默数过他是第几个反应没有那么强烈的人。
韦鲁斯是第三个,亚托克斯是第一个。
你还在奈瑞玛桀的黎明绿洲时,为受了重伤的亚托克斯医治,伤痛治愈后,他因为精湛的医术对你刮目相看,你也为他的坚韧意志感到惊讶,于是双方都对彼此有了些印象。
你快速将这番缘由说与蔻尔纳,她了解了其中状况,也将亚托克斯此次的来意说与你听。
是前段时间希乌将军的来信,帝国战团在东线上的战争取得了阶段性胜利,而在随之而来的那场决胜的战斗里,首都决定派身负盛名的雷克顿将军——大图书馆长官内瑟斯的兄弟,传说中并肩飞升的天神战士,由他来亲自带领这场决战。
而亚托克斯作为本次大胜的功臣负了些伤,要在疗养区静休一段时间后,再回到首都接受悬赏。
你心不在焉的听完蔻尔纳的介绍,只挂念着韦鲁斯的事情,甚至没有注意到亚托克斯看向你时若有所思的眼神。
决胜的战场么……
你心里下意识为韦鲁斯担心着,暂时也顾不上他刚刚抛下你离开的事情了。
傍晚,你在自己房中翻箱倒柜的收拾,想先为韦鲁斯整理一些急救的药品出来,以备今后的不时之需。
“嗒嗒”的扣门声传来,你欣喜的转过头去,听声音不像病人或蔻尔纳,应该是韦鲁斯?
只见亚托克斯静静站在门边,微微垂首,看着与高大威猛的他比起来格外娇小的你。
“啊…亚托克斯呀…”
你快速恢复了淡漠的表情,然后才开口询问着,“有什么事情吗?”
“这么不欢迎我吗?”他看到你迅速变化的表情,也没有放在心上,只自顾自的走进来,不打一声招呼的在你的身边坐下,相当自觉的寒暄,“来到沙漠也许久了,适应的可好?”
“挺好的。”
你下意识向后撤撤,与韦鲁斯这彬彬有礼的男人相处惯了,这番碰到不拘小节的亚托克斯,你反而感到别扭。
“我以为是别的人过来…并非不欢迎你。”
你连忙解释着。
“我听说你在研制一种药物,”亚托克斯对你原本在等谁的兴趣不大,只是终于开口进入正题,“可以提升使用者的战斗力,且没有副作用。”
“目前还有副作用。 ”
你实话实说。
“可否给我一试。”
亚托克斯微微低下头,高大健硕的战士在你面前这副样子,让看惯了纤瘦的韦鲁斯的你觉得异常别扭。
“喏。”
…你暂且抛下那个几乎充斥着自己整个脑海的男人,转身拿出一个小陶罐递在他的手心,“用鼻子去闻……嗯…目前会有什么副作用,我也不尽可知,”你还是实话实说,“坦白讲你是第一个使用他的人,会发生什么,我真的不能保证。”
炼金术是一门严谨的学问,在没有实验的情况下,任何结果都是空话,但你注定不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从来只在牲畜的身上进行测试,没有将实验结果用于过活人,对于军营中的伤员,你也只是在尽力医治后,记录下他们对其它无害药物的身体反应,再从那些浩瀚如海的数据里,推断总结可能的结果。
“好。”
亚托克斯点头,示意自己已经明了,然后轻轻凑在鼻底闻了闻。
但现在有个活人送上门来,你实话给他言明了危害,他竟然还要尝试,那么你也欣然接受了。
这亚托克斯嘛…
早在首都与他初见时,便看出是个以战斗为乐趣的人,甚至比韦鲁斯都要纯粹,现在来找你要这种东西,你一点都不奇怪。
效果还算显著,你看到他陡然提起的精神,眼瞳之中烁烁发亮,呼吸也变得深重有力起来。
“告诉我你现在的感受!”
珍贵的活人实验体就在你面前,你感到自己心间都猛然热了起来,赶忙一边问着他的感受,一边去探他的鼻息,另一只手也抚上他的胸口,想要感受那里心脏跳动的频率。
他的身体紧接着开始颤抖,“冷…”
你的手被他一把握住,将你的身躯向他怀中拉扯着,他的力气太过巨大,你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甚至看起来像是主动靠入他怀中一般。
你满心的慌乱,却丝毫推不开亚托克斯的手,直到那陡然加快的熟悉呼吸声落入耳中,你才终于意识到大事不好,伸出距离桌子较近的那只手,抓起两只小陶瓶,将其中的液体一股脑倒在亚托克斯的身上。
热流席卷了亚托克斯的感知,得到温暖了的他终于不再拉扯着你,你赶忙追去门边,却只看到一截消失在转角处的素白衣带。
韦鲁斯竟在这时恰巧过来,只是不知他到底目睹了多少东西。
你心里无比慌乱,但想到自己即使现在追上去,也没有什么理由与立场去辩解,只好悻悻然回到屋里,准备先将这珍贵的数据记录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夜幕降临的时候,你在纸页上记下最后一个数字,收起那本笔记,这才注意到亚托克斯已经不知何时离开了。
你无心管他去了哪里,既然能够自己走动,那么说明身体的问题不大,还是等你找了韦鲁斯,再去看他的情况。
你心里惦记着韦鲁斯,于是赶忙走出房间,打算先去他的住所寻找踪影。
刚一出门你的手腕便被人拉住,转过脸去,看到面色复杂难言的韦鲁斯。
“去哪里?”
他一把拉过你的手臂,借着你转身的动作进一步欺身向前,双手撑上你背后的墙壁,你就这般被他圈在了一方小小的空间里,已是呼吸可闻的距离。
“我…”你细细感受着他的身体温度与鼻息,心跳加速到甚至说话都在颤抖,“我…我想去找你…”
最终你也省略了那些蹩脚的理由,打算实话实说。
“找我做什么?”韦鲁斯的脸色没有因为听到这个答案而好一些,只进一步贴近你的面庞,你甚至能感受到他□□着的温热鼻尖。
“我…我…”越来越近的鼻息让你的心跳都混乱起来,最终你还是胆怯了,实在没有说出口中担心他的话。
“那个男人去哪里了?”
他少有的说话这般咄咄逼人,甚至根本不给你回答的机会,便进一步打断了你的话。
“我…我我…”你很想解释一句什么,但那张瘦削英俊的脸庞离你越来越近,淡金色眼瞳在面前一点点放大,你注视着那片金芒,所有的组织好的言语都在脑海中溜走,只余磕磕绊绊的回答和越来越剧烈的心跳。
最后他放弃了自己欠缺理由的追问,只鼓起勇气缓缓靠近了你的脸庞,气氛愈发静谧,有淡淡的暖意蔓延开来,你被包裹在那片紧张却也倍感舒适的氛围里,缓缓闭上了眼睛。
黑暗中,一个略硬的东西浅浅触碰你的脸颊,接着是较柔软的一小片触感,短暂到你甚至怀疑那是自己的幻觉,接着听到韦鲁斯略微粗重的喘息,再睁开眼睛时他已经后退一步,与你保持出足够的距离。
“抱歉…”他的脸庞微微泛着红晕,缓了许久才恢复如常的样子,“刚才多有冒犯…可能是最近太劳累了…”
“也许吧…”你的脸也跟着红起来,连忙低下头,“刚刚停了药,你注意多休息。”
你帮他找着理由,才稍稍缓解了尴尬的氛围。
“…明天我便要离开了,”这一次他的手倒是没有犹豫的,伸出来轻轻抚摸着你头顶的细软发丝,“嗯……”
他心底也弥漫着那股即将分别的难过,再加上方才做出的越界行为,这下同样陷入了磕磕绊绊的组织言语里,然而一时间你也说不出话来,气氛沉默着,你与他静静对视,心跳缓缓归于平静,淡金色眼瞳映着营地上的火光,为那清冷的颜色带来一丝暖意。
只是这般与他静默对视着,你竟也感到格外安心。
你们不约而同放弃了寻找那无谓的理由。
“还会回来吗?”你伸手想如他抚摸你的头发般触碰韦鲁斯的脸庞,但最终还是没有足够的勇气,只好轻轻拉着他的衣角,询问下一次的归期。
“会回来的,”他抽出自己的衣角,牵起你细巧的腕,将两人的距离又拉进了一些,“我很想念你……”意识到说得太过直白,韦鲁斯立刻补救着,“也很想蔻尔纳他们…”
“噗…”你终于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你看到他愣了一瞬,然后为你的笑容所牵动,唇角也染上一抹笑意。
过了一会,笑容缓缓趋于平静,你拍着他的肩膀,示意他跟你去你的房间拿些应急的药品。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你与蔻尔纳的房间,看到亚托克斯正与她相对而坐,蔻尔纳念着咒语,亚托克斯肩膀上的轻微灼烧伤口在浅浅愈合。
你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反应太过激烈,不禁眼有愧意的看着两人。
而亚托克斯首先看到了走进房中的你们,显然由于帝国派出作战的军队数量太过庞大,他与韦鲁斯或许只见过几面,甚至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韦鲁斯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在看到你与亚托克斯的亲密接触时心里感到格外拥堵,但又没有任何理由支撑自己的行为,更遑论去阻止你们,于是他在附近静静等待着,待亚托克斯走后才过来询问你,恍然间又没有克制住心头涌出的酸意,才惹出方才一番事情。
于是直到现在他都没有组织好语言去询问你与亚托克斯的关系,只好轻轻转过脸去,避开了与亚托克斯尴尬的对视。
幸好瓦尔纳此时终于结束了咒语,转身看到走进房间的你们,意识到韦鲁斯和亚托克斯还不认识,于是殷切的为双方介绍着。
韦鲁斯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晓了这位可能已经与自己在一片战场上血战许久的将军的名字。
你倒是没看出他的心中所想,只以为是在陌生人面前话少到可怜的韦鲁斯的正常反应。
“韦鲁斯…韦鲁斯…”
倒是亚托克斯若有所思叨念着他的名字,“你的名字里,如果有个’亚’字,或许会更加好听些。”
谁知亚托克斯多年前随口一句的玩笑话到最后竟成了真,未来的暗裔统领与首席狙击手此时都还是寂寂无名的小将,却在帝国边陲的营地里,第一次以这种形式相识。
而此时远在帝国另一边战场上杀敌的战士也仿佛感知到什么,举起手中镰刃横劈击退面前的大片敌人,向着夜空之中的漫天繁星举起了眼睛。
“父亲母亲为我取的名字,”韦鲁斯淡淡张口,回应了亚托克斯这句没来由的话语,“我认为那很好听。”
“大英雄,等你回了奈瑞玛桀…”蔻尔纳收起自己的法杖,突然想起什么有意思的事情般好奇的问着亚托克斯,“瑟塔卡女皇会赐予你什么奖励呢?”
“或许会是哪个藩属国献上的礼物财宝吧。”
亚托克斯猛然想起这件事情,于是也顾不得调侃韦鲁斯的名字,眼瞳中闪耀着思索的光芒,“但女皇应该会询问我的意愿,我想要得到那柄卡奈将军飞升后留下的阔剑。”
“那么我先恭喜那把剑的新主人喽。”
你随口接上一句,然后开始为韦鲁斯翻找着那些准备好的药品。
你没有将亚托克斯想要的悬赏放在心上,倒是在你没有注意到的地方,韦鲁斯仔细竖起了耳朵,将那句关键的信息记进了心里。
藩属国献上的财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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