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系列之木篇

　　案子经包拯一审，倒也算得明朗。

　　刘宗对水芙蓉的出身甚为反感，若不是因为独子刘之道，是断然不会允许水芙蓉嫁入刘府的。是以水芙蓉虽是入了刘府的门，却依然不讨刘宗的喜欢。据府中下人交代，两人之间常常不和。刘之道在的时候还能劝阻一下，但自从月前刘之道去了杭州之后，两人的关系却越闹越僵。据如月所讲，事情发生的前一晚，水芙蓉煮了一碗银耳莲子羹送到刘宗书房，说是要向刘宗道歉。如月奉命候在门外，不一会儿却听得里面传来瓷器落地碎裂之声，接着就是水芙蓉的救命声，如月正想闯进去看看怎么回事，却被突然赶来的刘管家拦住，过了好一会儿才看到水芙蓉衣衫不整、掩面而泣地跑回她自己的寝房。

　　因为当时吵闹的声音很大，招来了不少下人，他们都亲耳听到当时书房内水芙蓉直喊求饶救命，还有刘宗不断大骂“贱人”之声。不过他们很快就被刘管家斥退了，是以后面的事情也不甚清楚。
　　如月追着水芙蓉回去后不断劝慰，水芙蓉当时神色惨然，直说自己命苦，今夜之事，刘宗断不会放过自己，又托她说自己将来若有什么不幸，请她一定要帮自己伸冤。然后就说自己累了想一个人待着，遣了如月离去。之后就是第二天水芙蓉的突然死亡了。

　　而展昭和白玉堂亲耳所听亲眼所见刘宗与其管家对如月的迫害，这刘宗的嫌疑就更大了。虽然他并不承认自己害过水芙蓉，还说那晚之事也绝非如外人所想，但随后王朝等人从他书房中搜出的“忘红尘”却让他哑口无语。

　　如此这般人证物证俱全，饶是刘宗再舌灿莲花也无济于事，更何况他打从看到搜出的“忘红尘”，便再不言语，不承认也不申辩，一切都只任由包拯处置。

　　至此，案子似已水落石出，包拯虽依律判了刘宗斩刑，却是缓压在牢，并无动作。

　　案子结了之后，白玉堂念在过去与水芙蓉之交，又思及如月一孤身弱女子，便收留她在酒楼。这日，展昭受白玉堂之邀到他酒楼品茶。此时已是夏初，暖风微醺，窗外蝉鸣不断，绿意盎然。二人在“棋思茅”内坐定，看着如月为他们烹茶。

　　屋内燃着金兽，香气袅袅，若有似无。真正的茶道是极为讲究的，先是治器，便是要泥炉起火，砂铫掏水，煽炉，洁器，候火，淋杯。然后纳茶，静候砂铫中有松涛飕飕声，初沸即把砂铫提起，淋罐、淋杯令热。再将砂铫置炉上，俟其火硕(老也，俗谓之“硕”)，一面打开锡罐，倾茶于素纸上，分别粗细，取其最粗者填于罐底滴口处，次用细末，填塞中层，另以稍粗之叶撒于上面。纳茶不可太饱满，约七八成足矣。接下来才是候汤。汤分三沸。一沸太稚，三沸太老；二沸最宜。“若水面浮珠，声若松涛，是为第二沸，正好之候也。”至于茶具茶水，则更是另一番讲究了。

　　展昭看着如月如此娴熟地烹茶，心下赞叹。要知他平素甚忙，喝茶大抵是为解渴之用，只是偶尔闲暇之时方能到公孙策那里请他烹茶，不过这也更多的是沾了包拯的光。公孙策更多的却是为他煎药了。心中所想，便也不由脱口而出：“如月姑娘烹茶之术果然不凡。”

　　白玉堂却不然，他素来逍遥自在，对于饮食衣着一类也甚为讲究，身边更是不乏才艺兼备的红颜知己，这等事倒也见惯不惯。是以对于展昭的赞语，只是不置可否的一笑，“你这只猫儿哪里见过什么高明的烹茶之术？”

　　展昭正欲反驳，却听如月细声道：“展爷，五爷说的不错。如月这点儿本事，比起小姐，可是差得远了。”“哦？芙蓉姑娘竟也精于茶道？”展昭随口问道。如月闻言点头，“小姐本生在杭州，对于茶道研究的极透——”一面说着，一面为二人奉上沏好的香茗。“小姐最爱的，就是这白云。”

　　展昭接过茶盏，轻擦杯盖，只觉一阵鲜嫩馥郁之气袅袅婷婷钻入鼻端，再看嫩绿明亮的汤色，宛如碧玉一般，轻啜一口，甘醇鲜爽之味便在舌尖打转，醇香满口。“小姐最爱的，就是这白云。”耳边响起如月的轻声细语，展昭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

　　“如月姑娘，不知姑娘可否将你家小姐临去那晚对你所言再详细地讲一遍？”“恩？”如月闻言一愣，黑白分明的眼睛慢慢染上了雾气。
　　她本是一孤女，因为小时被骗卖入青楼，受尽欺辱，她长相普通，妈妈自是无心培养她，到了及笄之日，便欲令她接客。她抵死不从，却遭到毒打。恰巧此时遇到了水芙蓉，水芙蓉见她可怜，便央妈妈要了她做自己的贴身丫头。水芙蓉色艺双绝，一入青楼便占了花魁之位，是难得的摇钱树，是以那妈妈对她极好，一般的事情都会顺着她。而如月自从跟了水芙蓉，虽是丫头之名，水芙蓉待她却直如姐妹，是以感情极深。水芙蓉之死，对她的打击也是极大的。如今虽然结案，但事过几天而已，重提此事，自然难忍悲戚。

　　“小姐她——”如月将在公堂之言复述一遍，又道：“小姐说……若然她自己出事……开封府定然能为她做主。还，还给了如月好些银两首饰，说将来恐怕不能照顾如月了。”如月愈说愈难过，声音也断断续续，到最后竟开始哽咽起来。

　　“如月姑娘切莫悲伤。”展昭见状，温言劝慰道。待她好些方又问道：“如月姑娘可知你家小姐入青楼前是作何的？又是因何会堕入青楼？”如月摇了摇头，睁大了泪眼，望了望展昭，“如月只小姐生在杭州，偶尔听她提及过去，应该是生在好人家的小姐罢。”

　　这厢白玉堂见展昭不断询问如月水芙蓉的情况，不由疑惑道：“猫儿？”“白兄——”展昭看向白玉堂，“白兄那日曾说把芙蓉姑娘的尸体葬入水中是‘践行承诺，偿人心愿’，却是为何？”“哦，芙蓉嫁给那刘之道的前夜曾邀我小聚，说是若他日遭遇不测——”白玉堂越说越觉不对，脑中灵光一闪，“猫儿，你是说——”

　　展昭见白玉堂明白，不由眼带笑意，点头道：“若是展某所猜不错——”又稍稍犹疑一下，“白兄且随展某去个地方。”说罢，向如月微一执礼，从窗口飞身而出。白玉堂也二话不说，跟了上去。
　　如月只听得两人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转眼又都飞出窗口，待她跑到窗前，却只见一蓝一白两道身影恍如仙子一般，向着城南奔去，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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