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余

　　这是一个很尴尬的反应，但疏导师却仿佛什么都没看到一样，接着说：方法可行，不如试一试尊重自己的取向。
　　李文觉得不可思议，所以他走了，没过几天，又去了一次，还是找的上次那个人，李文告诉他：我还没成年。
　　疏导师愣了愣，反应过来后忍不住笑了几声，说：什么时候长大？
　　李文一愣，反应过来说：还有两个月。
　　疏导师说：愿意和男人谈恋爱吗？
　　李文摇摇头，即使身体愿意，他心里也不愿意。
　　最后疏导师说：如果你还愿意来，就等长大后再来吧。
　　青春期嘛，最扛不住“如果你还愿意来”，李文觉得自己肯定还会去。
　　虽然李文不想承认，但之前这个疏导师说话时，自己确实对着他起了反应。
　　但在李文的印象里，疏导师，就是不专业。

　　李文确实之后又去了，在成年那天晚上，傍晚吧，李文揣着钱去了厂子，但前台小哥说，那位疏导师今天请假，不在。
　　李文犹豫了下，还是转身走了，他告诉一个人他是同性恋就够了，他不想再告诉另一个人，毕竟这不是什么好事。
　　隔天他再来，见到了那位疏导师，他松了一口气，在床上盘着腿说了他这两个月的事。
　　他被初中朋友叫去吃饭，对方请客，结果对方钱没带够，他也没带钱，手机里的钱都在阿奶那里，折腾了半天，最后一个陌生人替他们付了钱。
　　陌生人长相好看，李文几乎一眼就愣住了，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李文要了他的微信，叫他哥，缠着他几次，对方微信上回复他说：别叫我哥，叫我叔。
　　李文回忆着，不知不觉把这两个月的事全都说了。
　　疏导师坐在房间的沙发上，表情认真地听着他说。
　　李文说完了，看着疏导师，期待他可以说说话。
　　顶着李文的眼神，疏导师叫他：“哥哥。”
　　嗯？李文眨巴了下眼睛，叫他什么？
　　疏导师说：“你喜欢这个称呼还是别的？”
　　“……我不知道你想说什么。”
　　李文面无表情。
　　疏导师说：“我在问你喜欢我叫你什么，18岁应该喜欢听别人叫自己哥吧？”
　　他起身，走到李文面前，不等李文有反应，伸手推倒了李文，自己俯身压到了他身上。
　　李文本就坐在床上，此时更瞪大了眼睛，惊恐的望向疏导师。
　　疏导师说：“既然你不愿意和男人谈恋爱，心中有隔阂，那就把我当成假想对象，这样你在心里就知道我们并不是恋爱关系，我只是帮你‘治病’而已。”
　　疏导师不等李文回答，自顾自的伸出舌头，含住了对方的耳垂，感觉到身下的人抖了一下，说：“等到你适应了和我相处，‘不愿意’一说，就不攻自破了。”
　　“……”
　　李文整个人都懵住了，大脑宕机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后，全身使不上力气，但嘴里飞快说着：“等一下！”
　　“嗯？”
　　李文轻轻的呼吸，快喘不上气了，不敢动，“你走开，我不治了。”
　　疏导师感受到他身体僵硬，起身，后退一步，微笑道：“当然可以。”
　　李文慢慢起身，就要出门，疏导师又说道：“毕竟是第一次遇到你这样的客人，这是我个人的“疏导方式”，如果哪天想来‘治病’，再来找我。”
　　话里音调上扬，他在笑？
　　李文头也不回的走了，他听到了，但他不想说话。
　　傻.逼，谁会再来啊！这明明就是＊＊未成年！

　　他前脚刚出了厂子门，后脚就看见他阿奶从远处向这边走。
　　李文脚步一顿，一个一百八十度华丽转身，又拐进了门内。他脑海里自动回忆起刚才说的话——傻、逼，谁会再来啊……
　　李文闭了闭眼睛，我不是傻逼我不是傻逼我不是傻逼。
　　迎面撞见下楼的疏导师，疏导师挑下眉，暧昧的看了过来，逼停了李文。
　　“怎么，还有什么事吗？”疏导师问。
　　按李文的脾气绝对不会如是说是在躲人。
　　李文皱眉：“我看看不行吗？”
　　待一会就好，等阿奶过去了，就再也不来这里了！
　　疏导师走过来，靠近李文，没贴得太近，温润说道：“用我带你转转吗？”
　　李文皱眉：“你很闲吗？”
　　疏导师笑了，真不客气。已经防备了吗。
　　“对了，”李文开口，叫疏导师看过来，他单纯的咧嘴一笑，“刚你问我十八岁喜欢别人叫我什么，我喜欢别人叫我爸爸。”

　　很烦，一开始为什么要去那里。李文面无表情的想。
　　哦，是因为不想去医院。

　　【噔噔】
　　李文打开手机，微信一条好友申请，备注：有种今晚八点半一个人来x街。
　　哦——
　　没说是谁，但李文差不多也能猜出来。
　　无非就是学校里那几个不服他，听说他辍学后就肆无忌惮的烂人。
　　那些人，说实话，李文没在怕的。
　　招惹的人太多了，什么样的混人李文都见过，也打过野架，不至于会输。
　　李文点了通过，回了一句：备注文哥。
　　然后就把手机插回兜里。
　　不管手机噔噔噔的消息音。
　　再一抬头，李文听到开门声，人还没见到，声音先传了过来：“小文——”
　　“诶，诶诶，在呢。”李文扬声说。
　　奶奶手提着两个袋子，装着菜，轻快的说：“今天晚上你老姑来，咱们吃红烧肉。”
　　李文看出来他阿奶很高兴，她小闺女最贴心了，常常都来看她，对李文也挺好的，但是李文不太高兴，因为老姑每次过来，她闺女也跟来。
　　她闺女……
　　哦，是他妹妹。
　　他八岁的小妹妹。

　　李文一想到她，闭了闭眼睛，眼底有股挣扎之意欲涌出。
　　“你赶紧收拾收拾屋子，别到时候你老姑和小侄女来了没地方坐着。”
　　“行，马上。”

　　约摸着五点多一点，李文正看电视，听见大门被推开，不出意外地看到了他老姑，和他八岁的妹妹。
　　他起身扬起笑脸，熟练的接过了带孩子的任务。
　　“大哥，我想看电视！”小姑娘开心的说。
　　李文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每年都见，每年都烦。
　　在小女孩看电视时，李文就坐在旁边玩手机，他和同龄人大多都玩不到一起，别说小屁孩了。
　　【江湖：李文，个艹的有种别跑。】
　　【江湖：八点半不来你是我孙子！】
　　【江湖：傻.逼，今天就让你给爹跪下。】
　　……
　　这些都是李文发完信息后，对面回复他的，还有语音，李文转的文字，内容大致就是让他这个傻.逼晚上八点去找他，敢不来就干.死他，之类的。
　　李文本来想回复一句：等着爹。想了想又删了，他不和智。。障聊天。
　　正好对上小女孩的眼睛，李文拿着手机在手上盘了几圈，笑着说：“饿了不？大哥带你吃饭去。”
　　小女孩用力点点头，说道：“我要吃红烧肉！”
　　原来是你想吃啊。李文想到。
　　“阿奶给你做了，走吧。”
　　小女孩伸双手，“大哥你抱我去。”
　　“不行，自己走。”
　　小女孩说：“我就要你抱我去！”
　　“你多大了？我抱得动你吗？”
　　小女孩低下头撇嘴，声音小了很多，“我就想让你抱我。”
　　封存的记忆被唤醒，李文皱眉，看着她，等着她的眼泪，然后自己就会投降，抱着她走到几步远的饭桌上。
　　小女孩的泪珠子掉下来了，左边一颗右边一颗，挂在脸颊上。
　　“哎呦，咋哭了宝贝儿？谁欺负你了？”老人的声音被放大，李文猛地转身，正好躲开阿奶过来时差点撞到他的肩膀。
　　“媛媛啊，是不是哥哥欺负你了，阿奶帮你打他！”奶奶带着媛媛的手象征性的隔空打了两下。
　　“啊……”媛媛叫的一声比一声大，只管哭叫，李文烦躁的直咬牙，瞪大了眼睛：“我哪打你了？”
　　他看见阿奶瞪他一眼，轻声哄：“媛媛乖，哥哥不是故意的，咱们不理他，阿奶带你吃饭去。”
　　啊……
　　李文吊着眼睛，内心毫无波澜，又到了一年一度不讲理时间。
　　厨房里老姑说：“开饭啦！”
　　李文赶紧去帮忙端菜，他真是一点也不敢生气。
　　简单的晚饭过后，媛媛叫着让哥哥陪她玩，李文心里想着八点半去干架，敷衍的应和着。
　　陪小孩玩是一件很累的事情。
　　李文八点就出门了，阿奶从来不问他去哪，大概知道他长大了，做事有分寸，再晚也会回家。
　　说来正巧，x街就是“疏导师”在的那条街。
　　想起早上的事，李文脸黑了。
　　总之别再见到他就好了。

　　x街——
　　李文又是戴着帽子，不急不忙的走着，那个逼没说具体位置，但说要来揍他的，就一定会主动来找他。
　　哪有被人打还要上赶着找人的道理嘛。
　　果然，不出几分钟。
　　“喂！那边那个！你是李文吧！”身后叫住了他，声音拽的像是有人欠了他二五八万一样。
　　就是……啊，“江湖”语音里的声音。
　　李文清了清嗓子，身子没动，头转了九十度，亮给那人一个侧脸，余光打量了江湖那边一眼。
　　一个人来的？
　　李文同学装逼装的很成功。
　　“跟你说话呢！李文！”江湖喊。
　　李文同学继续凹造型。
　　江湖抓起一块石头，朝着李文狠狠地扔了过去：“操。”
　　石头根本没碰到李文，因为在两人之间的一条胡同里跑出来一辆摩托，石头砸到摩托车主了。
　　车停了。
　　“妈的，个操/逼打我？”
　　江湖看着从车上下来的壮汉。此时，风停了。
　　江湖：……
　　想跑了。
　　“小祁哥……”李文叫。
　　胖子一转身看到李文，眼睛一亮，“呦，李文！”
　　“最近都没看见你，也不打声招呼。”李文上前两步，笑了一下：“家里有事，本来就想着过几天玩去。”
　　胖子点头，又看了一眼对面站着的“江湖”，“你们这是怎么着？打架呢啊？”
　　江湖：……
　　一动不敢动。
　　“没有闹玩呢，不好意思啊小祁哥，刚才没打着吧？”李文问。
　　他倒不会这么没心，不拉江湖一把，他就得掉层皮。
　　胖子看了江湖一眼，李文刚一打岔，气也跑没了才说道：“倒没事，下次注意点。”
　　李文连连点头，目送他骑车走后，看向从头到尾没动作过的“江湖”。
　　“还打吗？不打我得早点回家了。”李文说。

　　“你……你等着！”江湖犹豫再三，决定先撤。

　　两人走后，胡同里又走出两个人，男人笑道：“没想到下班后还能看一场戏，这可赚了。”
　　前台小哥扶了扶眼镜，没说话，可能对他无语了。

　　————
　　深呼吸一口气，李文把头扎进了水池，冰凉的水中李文睁开眼睛，可以接受。
　　抬起头，水顺着脸颊流下，李文揉了揉眼睛。
　　明明自己一开始很讨厌他，但之后发现陈余觉得他很烦后，想了想还是找他来了。
　　自从他那天被“压”后，他心里开窍了般，胡思乱想。
　　尽管讨厌他，可在他面前，李文感觉自己没有任何秘密，李文自己的所有秘密都能告诉他。
　　前所未有的轻松感。
　　可是为什么，用这种方式“治”。
　　李文看了看身下，顿时感觉脸烧得慌。
　　正如他所说，等自己适应了他，他的病也就治好了。
　　因为他的病不是同性恋本身，而是他对于同性恋的排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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