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最后一科考试结束大家瞬间就卸了身上那股勤奋好学的劲，三三两两讨论放学后的娱乐活动，全然没把自己当个高二的学生对待。郝仁也招呼林免去上网。
本来林免是打算放了学后再和大家磨合一下球技商量一下战术的，晃了一圈想起来今天考试没带篮球，于是就顺理成章的约好晚上去打游戏了。这几天都忙着为考试做准备，偶尔闲下来点业余时间也贡献给即将到来的篮球赛了，林免也是觉得有点手痒。
“杨骁他们呢？”开了机子林免转圈看一遍发现今天就只有他和郝仁两个人，这局儿也组不起来。
“啊？不知道啊。我才和他们认识多久啊。”郝仁一边登账号一边说，“诶，林哥，今天带我上分呗，我保证不坑。”
没认识多久你和谢定飞前一阵那么好干嘛，林免暗自吐槽了一句。想着答应要带他上分，林免挑了个小号进入游戏。这分个班跟分手似的，现在连五黑车都上不去，林免看着屏幕中央不停转着的小圈略一思忖，要不一会儿发个短信问问吧。
大概是方圆几里的学生考完试就剩下上网这一个消遣，今天进游戏的时间比平时慢了许多。林免盘个腿瘫在转椅上跟老太太上炕似的，右手食指摩挲着校服裤子膝盖处不知何时被烫破的一个小洞，倒也不显着急。
门口传来一阵响动，乌泱泱进来好几个人，林免盯着打头那个看了一会总觉得有点眼熟。
“这不是职高那群人么，怎么上这上网来了。”郝仁抻头望了一眼转过来嘟囔一句。
林免脑中闪过几个画面，找到了觉着他们眼熟的原因。不怪他认不出来，当时这人还没染一头红毛呢。
“要是一会情况不对你就先跑。”林免从心里觉得郝仁应该顶不上什么用，况且这事本来就和他没关系不应该扯到无辜的人。心里还在为郝仁计划着撤退路线余光瞥见那边郝仁已经不动声色整理好东西，一只腿都迈出去准备起飞了。
卧槽？！
红毛他们一进门儿就看见林免了，几个人不可一世地找了空位置坐下，把他们两人围在了中间。郝仁就是再迟钝也发现了这群职高的是冲着他们来的。
“林哥，同桌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你走你的阳关道，我溜我的小河边。我上有40岁的老母，下有还没满级的炫舞。我们山水有相逢，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郝仁根本没等林免说下一步计划抓起书包就向外冲。
“林哥，别愣着啊！”林免还没来得及消化完他这一大段的台词，一眨眼功夫郝仁都闪到门边了。
妈的，狗一样。
职高组被打了个猝不及防，面面相觑谁都没有动作。倒是网吧老板看惯这场面抬头问了一句：“追不追？追的话赶紧过来把钱结了。”几个人骂骂咧咧站起来去给钱，倒是没注意刚才林免跑出去时老板就挥了挥手什么都没提。
出了网吧是一条笔直的小路，林免没办法只好选了和郝仁相反方向。跑了一会儿就在他纠结是继续往前还是拐进街角的时候，没留神脚下被石子硌了一下身子向旁歪去，恰好撞进一个坚实的胸膛然后被稳稳接住，嘴唇还撞到了这人衣服上的拉链。
林免跑得此时大脑还在宕机中，也没顾上嘴角有没有破皮出血反正是挺疼。下意识觉得是红毛兵分两路来抓人，转身就要往旁边绿化带里钻。手腕突然被扼住挣脱不开，指尖的凉意顺着皮肤传进身体，意外地抚平了他些许烦躁与横冲直撞。
“去哪？”声音清冷意外透着一丝熟悉。
啊，是奚顾啊，还好是他。不对，他怎么会在这？林免心里乱成了毛线团来不及整理那些似是而非不合时宜冒出的小念头。
“卧槽，你他妈……跑得还挺快，这次你……你怎么不牛逼了”后面那人看他停下也不跑了，弯着腰喘着粗气隔着一条街叫嚣。路灯还没到规定的工作时间，隐在一片黑影中也看不清是那群人里的谁。
我现在就这么单枪匹马的一个人，当然支棱不起来了。真倒霉怎么偏偏就人都不在的时候和他们遇上了。
林免跑得喉咙发紧，不停地舔嘴唇往下吞口水。但对着他们仍是一脸不服输的嚣张。
“老大，这逼在这儿呢，他还叫人来了！”看不清脸人士向四周喊。
这位同学怎么张口就来呢？自己手腕还被奚顾拉着，林免想怎么也不能连累人家，大不了和他们打一顿虽然现在这个形势对自己不利不过也没有什么其他办法了。
刚想推开奚顾，发现手腕被攥得更紧。
“这边。”
“你们是没带脑子么，给我追啊！”红毛刚赶过来就看到人又跑了，气急败坏地踢了旁边人一脚。
跑步时带起的风刮过脸颊，掠到耳后还夹杂着奚顾身上似有若无的香气。双腿没了一点点属于自己的灵魂，林免就任由奚顾拉着他七拐八弯地穿过他不熟悉甚至没有来过的街角巷口。
林免盯着奚顾背后颠起来一上一下的书包出神，庆幸自己刚才把书包扔在了网吧，不然这会肯定跑得要猝死。
老板应该会帮我收着吧。
这人平时就知道学习，身体素质一定很弱，拉着自己跑了这么久，要是跑坏了怎么办，会不会耽误学习啊。
跑过一家生意红火的烧烤店前，闻着炭火烤出的肉香林免明确地听到了从自己肚子里发出“咕噜”一声。
“不行了，不行了，真的跑不动了”林免甩开奚顾的手也顾不得脏就地一坐。
奚顾回头看了一眼确认没有人追过来把书包放在林免身旁去前面的小超市买了两瓶水。
甩了甩被握过的手腕感到指尖一阵发麻。林免斜靠着路灯灯柱大口呼吸新鲜空气，和搁浅在岸的鱼差不多。
“剧烈运动后就别喝汽水了。”奚顾把瓶盖打开后又拧上递给他。
居然还带着温度，林免接过水一时有些讶异。
手机嗡嗡震个不停，林免拿出来一看居然有十八个未接来电，光是杨骁一个人就打了十个，最后一个是郝仁打来的，不过他刚把手机掏出来对方就挂断了。
正想着要回一个，手中的电话又响了起来。
——羊儿
是杨骁
“卧槽，你怎么才接电话，没出什么事吧。郝仁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哭得都快断气了，跟你没了似的。都赖老谢，非要追个什么姑娘，人都在他这给他壮胆呢。你那边到底他妈的怎么回事啊。”
电话刚一接通，杨骁的声音就在空气中炸开，林免仿佛能预见红毛被杨骁活剥切碎了的场面。
“没事了，已经甩掉了。”
“就是假期在公园篮球场遇到的那波人，他们居然是职高的！”
“别别别，不用过来了，我都不在那了。”
“我马上回家了，没事，你们玩吧”
挂了电话林免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土向奚顾走去。
奚顾站在树下半倚靠着，一轮弯月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身上打落斑驳的清光，一条腿伸直另一条曲起踩在树干上。
这人……怎么什么时候都挺好看的？
“实在是对不起，连累你了，非常抱歉。”
“没关系，你还好么。”奚顾顺手将手中捏瘪的空瓶子瞄准街对面的垃圾桶投掷出去，矿泉水瓶在桶边打了个转儿被收进腹中。
林免非常诚恳在低头道歉，没注意到身后发出的声响。
奚顾本想问今晚那些人是谁，转念又觉得不该探究这么多人家的私事。既然已经没什么事了他打算拿书包回家。
林免倏地往前迈了一步，抬起头时脸上明显有些愠怒。
两个人的距离陡然被拉近，温热气息扑在脸上，奚顾一时忘记了接下来的要干嘛。
假期和杨骁在街角公园打球时候为了争一块场地和这几个人碰见了，对方被林免他们以人数优势取胜后让出场地，结果向外走的时候还不死心，特别装逼跟他们放话说“你们可千万别他妈有落单的时候。”
一语成谶，林免就是争场地事件后落单第一人。
“我们当时根本就没动手，他们自己走的。”林免越说越生气，那伙人简直就是无赖。
奚顾也有点没想到事情原来是这样，淡漠的神情有了些细微的变化。自己对面前人稍稍有点误解，不应该擅自揣测他人的。
林免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解释这些，但人家今天无缘无故被牵扯进来了总是要说点什么。
他倒是没想到这半吐槽半解释的话还顺带美化了自己在奚顾心中的印象。
或者，也许他潜意识里就不想让奚顾把自己和他们看成一类人。毕竟面子那么重要。
事后几天才知道红毛他们那天原本是要堵三儿了自家兄弟的一个小伙但那人怂得躲在教学楼里不敢出来。一帮人就近找了个网吧打算通宵没成想正好看到林免就准备拿他开个张，完全是运气不好。
十六七岁正是为爱所困的年纪，林免听后发自内心的感慨了一下。
林免到家时饭还没凉，白素瑶奇怪今天儿子怎么回来这么早，平时去玩怎么也要九点之后才回来。林免只得把今天的事又讲了一遍。
“那你那个同学跑了这么久，要是身体撑不住耽误了，人家学习怎么办。你明天要好好谢谢人家”不愧是一家人，连看事情的角度都如出一辙。
林免也觉得应该好好谢谢奚顾，请喝汽水应该是不够的。
“虽然你们肯定不希望大人过多的参与这些事，也不屑于找我们帮忙，但现实中没有人是超级英雄可以解决好所有的问题，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莽夫之举。逞强永远都不会是一个好的做法。”
白素瑶听过前因后果后，并没有过度干涉只提出了一点想法，她认为林免可以处理好。
洗完澡林免躺在床上双腿在半空中胡乱蹬着打算尽快把脚上的水迹弄干。他想今天居然遇上奚顾自己还又被帮了一次。他把两手交叠垫在脑后直愣愣地对着天花板开始撒癔症，怎么奚顾总能赶上自己丢脸的时候啊。
奚顾也没想到不过就是放学后绕道去书店买了几本辅导书，走到拐角居然接到了一个人。
他不错眼地看着台灯在白色卷纸上打下那一片温暖的明黄，目光空洞在发呆。像是在思考今天莫名其妙被卷入的一场争端，又好似在回忆那段不得不拼尽全力狂奔的小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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