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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颗星
Chapter 06 第一颗星
刚出生的小鸟会把破壳后第一眼看到的生物当成自己的妈妈。
兴趣活动时间,教室里没几个人,天野咎理从图书角拿出本《动物世界》在读,这段文字的配图是一只浮水的疣鼻天鹅,后面游着一串灰秃秃的天鹅宝宝。
再翻一页,开始讲幼鸟之间的生存竞争,雏鸟间体型强壮的那个会把体型较小的挤出巢穴摔死,以获得亲鸟更多的照顾。
没等继续往下看更多,独处的安静时光就被不速之客打断了,她扫视了一圈,桌边围着三个问题儿童,像往常一样不怀好意地靠近。
平时让他们嚼嚼舌根也就过去了,这次好像没那么简单,天野咎理叹了口气,把书收到桌子下。
人和动物,本质上区别不大,但就对危险的直觉和情势的判断能力来看,前者还是差远了。本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对方说什么天野咎理都无所谓,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即可。
——如果不是男孩来抢她手上的丝带的话。
……如此这般,就被请家长了。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天野咎理只觉得对方家长吵闹,办公室的门就在几步之遥,她一心想快点离场,但五条先生还在这里,因此走是走不了的,只能把腰弯了九十度,极尽诚恳地道歉。
“对不起,我不该剪掉你的头发。我很抱歉,请你原谅我。”
鉴于事件双方都有过错,且彼此家长的意见经沟通后达成一致,可大可小的校园斗殴事件就此宁事息人。
班主任本着认真负责的态度把肇事学生和学生家长留下谈话,向这位看起来过分年轻的监护人传达着自己的忠告。
“五条先生,这个年纪的学生有自己的想法很正常,但是咎理这孩子……”她看上去有些为难,“想法还是过于偏激了,教育只靠学校和老师是远远不够的,家长才是对孩子的成长影响最深的人。”
“……啊,居然是这样吗,孩子在家里也挺乖的,怎么会偏激呢?”
五条悟这么说着,语气像一个柔弱而恳切的新手妈妈,低着头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天野咎理不知怎地心里一慌,就听班主任无奈道,“让她自己说”。
说就说。
“是他先抢我丝带的,抢不过就要拿剪刀剪……那不就是默认‘抢’这个行为是合理的吗,所以我就用剪刀抢了他的头发,有哪里不对吗……”
没有人回答她,班主任的脸色越发地难看,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天野咎理站在办公桌前眼观鼻鼻观心,只当耳朵是摆设,站得有点累,就偷摸地把胯骨靠在桌沿上支撑,目光在一堆作业、教案、试卷间逡巡,大概记住了下周小测要考察的内容。
五条悟那边听着班主任语重心长的教诲,大抵是要加强与孩子的沟通云云,他惯常应付咒术高层那群老顽固,这种程度的说教自然不在话下,嗯嗯啊啊、好、没问题、一定注意、劳烦照顾,心思早半个飞走,注意到天野咎理靠着桌角,背后用手垫着,看着是累了,于是把人叫到跟前。
“哎呀,山田老师真是费心了,来咎理,快谢谢老师。”
天野咎理从不着边际的神游中脱离出来,三步并作两步过去,说:“谢谢山田老师。”
话已至此,便是作结的意思了,客气几个来回之后,监护人领着问题学生离开了教师办公室。
秋日的下午,树叶簌簌落下,出了教学楼的两人并排走着,天野咎理这会儿才真心实意地感到抱歉,对于耽误了五条先生的时间这件事。
“对不起,五条先生,让您专门跑一趟。”
“没有哦咎理,不如说实在是太精彩了!在混乱的情况下还能精准地剪掉对方的刘海没有造成误伤,非常值得表扬哦。”
天野咎理猛地抬头,眼睛亮了起来:“……真的吗?”
“当然是假的。”
然后从监护人那里得到了一个响亮的脑瓜崩。
“没有咒力,赤手空拳就去夺剪刀,这是很危险的行为,” 对方指着她的小臂,那里缠着绷带,一圈一圈地和丝带接壤,“咎理有没有考虑过后果呢?”
天野咎理捂着被弹的额角,有点懊悔,确实是没有考虑后果。
当时她意识到自己的东西要被抢走,脑子就里什么也不剩了,直到手里握着剪刀,尖锐的一端直指滋事者的眼睛时,才如梦初醒——这么做会给五条先生带来麻烦的,明明被怒火灼烧得快要爆炸,可最后还是理智占了上风,只剪掉了那小混蛋的头发。
说到底,是对方先招惹她的。
五条先生的措辞和语气不及山田老师十分一的严厉,甚至没有批评的意思,可在山田的训诫前也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她此刻却感到了委屈。
因为是五条先生给的丝带呀,保护自己珍视的东西难道也要考虑后果吗?
能感受到五条先生的视线,但天野咎理不想说谎,于是只管看着路边,不去看那圆圆的墨镜。
“我很喜欢五条先生,因为丝带是五条先生送的,所以不能容忍它被抢走。确实是没有考虑后果,下次一定注意。”
从天野咎理借住高专到现在上学有三个月了,五条悟跟小姑娘的相处时间不算长,但也摸清了对方的话术,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模棱两可就是不保证,现在说的这意思就是知道错了,下次还敢。
他沉默了一下,倒不是不担心天野咎理会闯出什么祸,退一步讲闯出祸又能怎么样,天塌下来个高的顶着,五条悟身高一米九,罩个小孩儿还不是绰绰有余。
只是刚才在办公室里,六眼X射线一样把两个小孩从上到下扫了一遍,刘海像狗啃的那个全须全尾,自己家的这个胳膊挂彩,反而对方家长嘴巴细碎控诉个没完,连带着班主任一起和稀泥。
这种烂成一窝的套路真是走哪儿都能碰见,饶是心里再怎么不耐烦他也没松口,钱的事好说,道歉必须是彼此、相互,不然这事没完。
最后的结果还算让人满意,五条悟联想到天野咎理的前科,小姑娘看上去呆蔫的,实则无法无天,这次的行为已经是极其克制,算得上是不小的进步了,于是便不再追究。
距离放学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整个校园空荡荡的,天野咎理在这种意味不明的安静中感到局促不安,疑心自己是不是在察觉到五条先生的偏袒后过于得意忘形了。
绝对要被讨厌了吧,可是她却不知道该怎么补救,找不到错误在哪里,更妄谈去改正。
天野咎理自暴自弃地暗骂自己的笨脑子,飘忽的风声突然送来一句没头没尾的询问,跳脱到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本该生气的五条先生问她,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还是说自己的脑子已经彻底坏了,把责骂的内容自动替换成了生日礼物?
可自己也没想要生日礼物啊,怎会如此。
不过话说回来,天野咎理确实是有生日这么个东西,并且快到了,可这一天有什么特别之处吗,只是很普通地来到这个世界上了而已,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人出生,没什么值得惦念和骄傲的。
记得上次生日是头天晚上妈妈给了自己一把零钱,让自己第二天买点好吃的,但站在便利店的货架前,自己却选择不出来该买哪个,这个和哪个又有什么分别,好吃还是难吃,结果都是一样的。
“为什么要有生日礼物呢?”她问。
“因为要庆祝生日啊,诶,不会咎理之前没有收到过生日礼物吧?不用担心,这次可以连带着一起补齐哦,怎么样,五条先生是不是超厉害~”
五条悟走在前面,回头朝她比了个“耶”,天野咎理被对方的笑容闪得思维断了一拍,心里的话没有过脑子便脱口而出。
“……可是我不觉得自己的降生值得庆祝。”
“这个嘛……”
五条先生转过身来倒着走,马上快到路口了,天野咎理刚想出声提醒,就见对方连头都没回就直接流畅而华丽地转弯,没事儿人一样继续说着。
“确实,大多数人并不是遵从自己的意志降生于世的,有些痛苦和责任也不是出于个人的选择。但是‘出生’作为人生的起点,意味着无限的可能和体验,这本身就很了不起吧,更何况也不是每个生命都有机会来到这个世界,整个过程艰苦卓绝,可不是什么轻易能做到的事,至少咎理的妈妈为此付出了很多哦。”
路旁是绿化带,边缘散落着棕黄的枯叶,保留了树叶在生命中最后的样子,几乎和泥土的颜色一致,被风吹到她的脚边,顺着气流从鞋面上跃了过去。
天野咎理的脚步慢了下来,“如果你没有出生就好了”类似的话听了不知多少次,可这一刻她忽然重新认识了自己的母亲,那个给予她生命的人——
的的确确为此付出了很多,几乎算得上是一个人能给予的全部,那么用力,落在身上轻如鸿毛,压在心里却重如泰山,以至于每次想到的时候都痛苦不堪。
“而且,我也很感谢咎理的到来。”对方说。
真的吗。
不敢相信,但确实感受到了,灵敏但又迟钝的心,直到现在才辨别出来那究竟是什么,恨意和歉意以及谢意,清浊分明,冉冉升起悠悠沉淀,各自占据着一席之地。
这究竟是一根浮木还是一根稻草,可恨可怜可悲的自己因为微小的光亮和温暖就考虑着理解和放下,是不是太过悲惨卑微了。
太晚了太迟了,一切都来不及了,心中想的永远也无法传达给那个人,像是有什么堵在胸口哽在喉头,汹涌泛滥的洪流只能在眼眶找到出口。
五条先生还在说着什么,大概是想吃银座附近甜品店的限量点心,牵着她围巾末端的流苏摇来摇去,撒娇一样,去嘛去嘛好想吃。
天野咎理想说可以只要是五条先生想去,但是她只能低着头,害怕自己一出声就发出哽咽,直到对方停了下来,像第一次那样向她伸出手。
“啊咎理居然哭鼻子了,明明在医务室处理伤口的时候还很坚强的——好难得,要赶紧拍照留念才行!”
紧接着就是相机快门的声音,间杂着五条先生嚷嚷的声音,寂静的道路上一下子热闹起来,天野咎理揉着眼睛往对方的背后闪避,两个人你追我躲地在原地转了几圈,最后拗不过玩心大起的超龄儿童,天野咎理不情不愿地抿着嘴面对镜头,满足了调皮大人的好胜心。
好过分,她心里想,最强的五条先生真的好过分,怎么能那样随随便便地就发现和挑明别人想要忽视和忘记的东西。
轻易得像拂去一抹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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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想快点写到高专啊!!!!但是想要表达的东西稍微有点多,只能再等等啦,说着这章让伏黑出场的但是理了理发现时间线不对,所以连更两章让伏黑惠出场了(日常请求芥见下下搞得慢点,一下子情报泄洪我整个宇宙猫猫头了)
对了,女主的价值观只是为了文章效果,现实里是完全不可取的(以防万一说明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