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集院颂

　　一场欢乐须臾尽，船去火灭心生悲

　　“小歆，你身上好多红点。”
　　芳一推开房门时，青霄早已被院主唤走，而我还摊在地板上不想动。芳一见我没应他，蹲在了我身边，小心打量着我不敢说话。
　　切，麻烦。
　　我决定搭理下这个呆瓜。
　　“唔，好看么？”
　　伸展身子，衣服滑下，我能感觉到腰间的疼痛，但是又怎样呢？
　　“小歆，疼吗？”
　　“啊？”
　　这家伙问的什么奇怪问题。
　　“我看指南里说，这样会疼。”
　　芳一表情依旧天真又清澈。当然，也和我想象的一样无聊至极。想了想，我决定继续逗逗这呆瓜。
　　“芳一，你喜欢女人吗？”
　　“不讨厌。”
　　“那男人呢？”
　　“不知道。”
　　我知道他说的是真话。院主将芳一塞给我们的时候就说过，芳一天生五感六觉迟钝，这导致他即使身体受伤但是感官上没有痛感。
　　芳一是在风集院门口被捡到的。
　　芳一被发现的时候全身破破烂烂，早已没个人的形状。也算他命大，换做倒在比如四区这样的地方，早就被那些野兽当做食物给吃了。
　　院主是有些奇怪的地方，比如随便捡人，比如其他。
　　我以前以为院主建风集院是为了挣钱，毕竟选在了资源最缺乏的五区，不做点什么也没办法从其他区手里讨个食粮。后来发现院主完全不在乎来客与否，前十年跟在她身边，就只看着她扩建后院，种树种花。即使后来建起了鸟笼，夜夜笙歌引来了他区围观，她也没急着让男侍们出格。
　　对了，院主真采用了青霄的建议，我们第一次离开风集院外宿还真被她命名为了出格。
　　所以说到底，院主建风集院的原因是什么，没有一个人知道。
　　城里有传，说也许是院主同情五区，毕竟我们过于孱弱，相较于他区来说，不管体能还是智力都太过普通。
　　要知道，一区天生异能、二区大多是义体改造人，三区植物共生体，而哪怕智商低下的四区野兽，体能上我们也毫无可比性。
　　五区人，从出生那天起就是他区的饵食和仆人。
　　可是风集院不同，风集院建在五区，收的也全是五区人，但是没人能对我们做什么。
　　你是不是奇怪，风集院明明是服务他区的？
　　可是风集院内不会有狩猎，也不会有奴役，那些下层的男侍们说，来这里可以活得长久些。如果不想迎客，爬上笼顶，那时选客也是可以的。
　　但是我怀疑，真的可以活得更长久吗？毕竟院主的规矩只有一个，能活着回到风集院即可。
　　也就是说，男侍外宿时即使被粗暴对待，仅剩一口气也是可以的。当然，前提是能撑到风集院施以援手。

　　“诶，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从芳一端坐在我身边开始，我就猜到他又想问的了。
　　“院主说，不是所有的客人都要求交……交融的。”
　　“啊？交融，你从哪儿学……呵，青霄是吧，教这些奇奇怪怪的词。是不一定啊，比如上城的有些客人，就喜欢带个漂亮男侍出席些活动，毕竟五区最好看的人都在风集院，带出去体面也有身份。”
　　当然，什么样的活动就不一定了。看着芳一天真的脸，我突然开始想象着他被打扮得奇奇怪怪会是什么样子。
　　“还有，我看书上说，只有五区的人才需要繁衍。”
　　“是啊，毕竟其他区的人命长，不像我们动不动就死了。”
　　“可是院主说，只要她在，我们也能活很长。”
　　“所以？”
　　“所以，如果我们都能活很长，那是不是就不需要繁衍了？”
　　“哈？芳一，你到底想什么，繁不繁衍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芳一低下头，手绞在了一起。
　　“院主说，世间快活，不如风集院一夜。”
　　我想我是真不明白这家伙想说什么，又想起下周就要登台了，不知为何心里生出了烦躁。
　　“所以想那么多干什么，快活度日就好。”
　　“小歆，我看书上说……”
　　“书上说，书上说，有完没完。没事儿翻那些书，还不如多学学怎么笑，你看你这张脸，呆的要死，一点都不可爱！”
　　“可是那些书和视频不一样，青霄说好些是旧时的存物，有好多我们不知道的故事。”
　　“知道了又怎么样！知道了你就能从五区出去，成为人上人吗！还是说知道了你就可以不做那些野兽的食物，不被那些植物当肥料，或者在工厂里为那些改造人不停生产物件到死？”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芳一越是面无表情，我就越是生气。
　　“小歆，我觉得风集院很好。”
　　“哈？”
　　“这里有树有花，都是真的。人也是真的。”
　　“真假又怎么样，五区的人情感天生比他区多了太多……”
　　切，多嘴了。芳一是缺失五感六觉的人，他又怎么会懂。
　　“多了太多会怎么样？”
　　芳一抓住我的衣袖，认真地等着我的答案。
　　“心会死得更快。”
　　说完这句话，我便下了决心，以后再也不要和这什么都不懂的小鬼纠缠了。

　　我的出格定在了樱花开的前三天。
　　院主如以前一样宠爱我，往年这个时候她是要去秘境的，那三天却特地为了我留了下来。
　　青霄问我想穿什么样的衣服，做什么样的表演，芳一问有什么他可以帮忙的，所有的人好像都比我热忱。
　　“小歆，试试红绸如何。”
　　青霄划开屏幕，全息投影上的衣服旋转着。
　　“不适合。”
　　我兴趣缺缺，甚至打起了哈欠，见他还在翻找，又接着说了句。
　　“这些要是长发就好看了，可惜我头发短了。”
　　“所以为什么突然就剪短了呢？”
　　青霄面露可惜，手滑过我剪短至肩上的头发。
　　“麻烦。反正还会再长。”
　　我身子下滑，躺在了他的腿上，看向在一旁欲言又止的芳一。
　　“说吧，芳一你的建议？”
　　“小歆，你知道东瀛吗？我看书的时候发现他们有这样的衣服，特别好看。我导入系统了，你看看？”
　　芳一见我点头，打开了全息投影，画面一现，我和青霄瞬间坐直了身子。
　　眼前的衣服繁复绚烂，绘羽花纹横跨整个衣踞。那件衣服齐地有长后摆，却又和青霄推荐的不同。胸口、肩膀、袖子、下摆的花纹似乎是独立的存在，但是铺散在整件衣服上又呈现出了连续花样。那些花案最后连成了一片，从后背蔓延至了后摆，花枝交接，交缠得竟像人的身子和手。
　　“这衣服像活物。”
　　青霄眉头一皱，说出了我心中的想法。我瞥了瞥芳一，他表情和往常无异，是我们多想了吗？
　　“芳一，这是什么衣服？”
　　“这个叫和服，是座失落的东方小岛上的。书里讲，重大仪式和祭祀的时候才会穿得这么正式和华丽。小歆，你喜欢吗？”
　　“喜欢啊。”
　　我又瞥了眼青霄，心里有了决定。
　　“这花纹我喜欢，但这颜色素了些，就用霄哥讲的红绸和这花纹和一和好了。”
　　“嗯，好的，那我去告诉院主大人。”
　　芳一那个呆子见我定了立马就起了身。我并未制止，我知道还有一周时间才做决定的行为，在整个风集院也就只有我了。
　　“小歆，准备那天做什么？”
　　房间里只剩下了我和青霄，他捏了下我的脸，笑意满满。
　　“霄哥你好奇吗？”
　　我笑得愉快，也捏了捏这男人的脸。青霄在我有意地轻抚下逐渐漫出欲情，我顺势扯开他的衣襟，看着颈上我留下的牙印。
　　“霄哥……”
　　青霄的头低了下来。
　　“小歆……”
　　青霄最终什么也没做，他只是将我散乱的衣服归了位，留下我一人离开了。

　　“十六夜回来还有段时间，你想回去还是在这里养伤？”
　　理事长已经起了身，远远坐在沙发上抽着烟。即使隔得远，我也知道他问这话并不代表多余什么。
　　“理事长这有吃有喝，补充的能源也是最好的，我着急什么。”
　　我想起身，手掌刚使力，剧痛很快让我放弃了这个打算。将手举起交叉在头边，我想干脆趁这时间发发呆好了。刚这么想着就觉身子一轻，我已经被理事长拦腰抱了起来。
　　我以为他只是把我扶起就完事了，没想到冷冰冰的理事长居然也坐进了床榻，我就这么靠在了他的胸膛之上。看不到他的表情，我便用食指戳了戳他的大腿。
　　“理事长，这下次能不能找找更有效的治疗药啊，我和你们不一样，我可没那么强的自愈能力，又不像那些义体人啥的换个零件就行。这骨头长得太慢，我倒是无所谓，但是想到和理事长见面，不能来场疯狂云雨，实在是可惜。”
　　不说话？哼，没关系，我说我的。
　　“当然，您也完全可以像往常一样，该怎么玩就怎么玩儿，我绝对配合到底。要不，今天我在上面，不过要辛苦您……”
　　我的话还没说完，颈上一热，随后刺痒。我在心里冷嗤，嘴里准备调侃他几句，没等到我开口，颈上先有声音呜咽，理事长说了话。
　　“今天，你差点死了。”
　　我一呆，而后感觉到他在颈上的磨蹭，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我不怕，你不是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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