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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访客
黎明黑暗,玢姬站在古井边,无神双眼总算有了些波动。
“跳下去,此生也就了了?”
“是,也不是。”颜槿本不打算多言,但想着玢姬好歹替自己收拾好了西屋,因而难得多了几分耐心,细细解释。
“你死后本该魂归地府,却被魅妖掳走,又助纣为虐,没了投胎转世的机会。只是世间太多游荡孤魂,会搅乱六界秩序,因而上苍仍旧留了一线生机。”
颜槿一指古井,道:“此路可通冥府,你去了,自然有冥使来接。”
“冥府?”玢姬嘴唇嗫嚅道,“妾身该去十八层地狱……”
“我也不知。”颜槿不想多说,索性转了话头,“只是早些消了因果孽债,你还是能转世为人的。”
“转世为人……转世为人……”
玢姬突然仰天大笑,笑声凄楚:“转世为人,再杀了此生挚爱?”
颜槿皱眉:“你?”
“魅妖生性阴毒,最喜磋磨人心,即使妾身助她杀人,也不过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喽啰。”
眼泪不知何时成串落下,玢姬随手挥去,却遮不住颤抖的嗓音:“那日她外出归来,不知往何处受了气,就将心头怒火发泄于妾身……”
也是可笑,最爱之人因自己而死,她却迷了心智,将仇人奉为主子。
“妾身知晓真相,却敌不过魅妖,本该死在幻境里。魅妖又把妾身放了出来,封印了记忆神智,只因妾身容颜姣好……”
若不是颜槿无意解开封印,恐怕如今她还是浑浑噩噩。
玢姬言至于此,忆起前尘,竟是如何也说不下去。
颜槿恍然,替她说了下去:“魅妖本体丑陋,自然嫉恨貌美之人,但急需美人充实幻境。”
颜槿说着,突然长叹一声:“难怪魅妖盯上我,虽然她作恶多端,眼光倒是一等一的好。”
玢姬不得不承认,颜槿确是难见的迤逦佳人。月眉星眼,红唇齿白,绰约多姿,只往那儿一站,不开口就是一幅画。
但,她还是敛去泪光,认真指出了颜槿话中的错处:“魅妖此番前来,是为了那个孩子。”
颜槿面容有一瞬扭曲:“魅妖好男风?”
玢姬呆滞了,张口想反驳,却不知从何论起。魅妖往日都以女相示人,加之寻常举止,也不似有磨镜之癖。
只是,颜槿这话,听着只觉古怪,偏生玢姬又说不出怪异所在。
于是,她沉默了。
颜槿也没要玢姬回答的意思,只是又感慨一句:“没想到她连孩子都不放过。”
玢姬喉头有些发干,不自主浮想联翩。是否世间能人异士,想法都是如此跳脱?
好半晌,她才开口道:“魅妖受人所胁迫,要取那孩子的精魄。”
颜槿冷笑连连:“想要精魄,也要看他主子乐不乐意。”
玢姬也是见过魅妖如何被剥皮锉骨,不由浑身一颤。
颜槿又问:“你可知幕后之人?”
“妾身虽是魅妖心腹,却不被信任……”
玢姬言语未尽,颜槿已知其言下之意,不觉有些遗憾,正在这时,天光乍现,一缕晨曦跃进了院墙。
颜槿于是看着玢姬,道:“时辰到了。”
玢姬朝前走了几步,手抚上井口,寒凉阴气直逼骨髓,森冷诡异。
“我不曾参与你的过往,但我知道,程青不曾怨恨你。”
也许是玢姬萧索的身形,触动了颜槿心里某处回忆,她竟然起了安慰的心思:“他因你而死,如若他怨恨不散,你身上该有印记。可你身上印记斑斑,却没有一丝属于他。”
玢姬好似没有听到,最后看了眼晨曦朝霞,莞尔一笑,嫣然无方。
“真美啊,可惜……”
话未说完,她就跃入了井口,恍如当初,将程青一刀割喉般决绝。
自从送走玢姬,颜槿就经常坐在井边,神情萎靡,嘀嘀咕咕。
阿昭旁观几日,终于鼓起勇气,凑上前:“主人?”
似乎是被阿昭突如其来的靠近惊到了,颜槿猛地一回头,幅度之大,差点闪了自己脖子。
“怎么了?”颜槿揉了揉后颈肉,瞪眼看他。
颜槿凶巴巴的表情,没有吓退阿昭,反而离颜槿更近了:“你都好几天没出门了。”
“饿了就啃藕。”简简单单五个字,加上半篮搁井里湃了几天的藕节,随随便便就要打发了他。
阿昭自然不肯,反而学着颜槿坐下。不过,颜槿坐在井沿上,他坐在井边地上。
颜槿叹气,他打呵欠。
颜槿望天,他打呵欠。
颜槿……也被传染着打了个呵欠。
阿昭噗一声就要笑出声,又怕颜槿生气,硬生生忍了下去,紧咬着嘴唇,白嫩嫩的脸憋得通红。
颜槿拿眼睨他:“最好给我忍住咯,否则今儿就把你和藕一块下锅炖。”
这话,让阿昭被口水呛到,小脸儿因为咳嗽更加红润。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阿昭发现,自己的主人对于炖汤有一种近乎病态的执念。
凡是能吃的,都要拿来炖汤,也甭管合不合适。反正她不吃的,都进了阿昭和阿乌肚子里。
美名其曰:“你俩还在长身体,得多吃点。”
阿乌倒是无所谓,不挑食儿,没有毒就行。也许,这就是颜槿养它的原因。
阿昭却受不了,不止一次提出抗议,都被强势镇压,最终眼泪汪汪吃掉口味各异的汤羹。
不光如此,颜槿更时不时将炖汤挂在嘴边。阿昭不止一次听到,她威胁阿乌,要煲狼肉汤。
对此,阿昭只敢在心里腹诽:阿乌又听不懂人话,这么威胁也没用。
现在,颜槿嘴里炖汤的原材料,终于变成了他。
阿昭还没来得及对此做出什么回应,颜槿就将魔爪伸向了他红彤彤的脸:“一个男娃子,长那么好看做什么?”
“你之前还说我丑。”阿昭乌黑的眼珠一转,直直对上颜槿的眼神。
颜槿疑惑,道:“我怎么不记得……”话没说完,她就想起来了。
那次阿昭问自己如何被遗弃,颜槿随便扯了个理由,结果他记到现在。
“小孩儿可真记仇。”颜槿对此做出评价。
阿昭低哼一声:“才过了几天,怎么会忘?”
颜槿两只手掐住他的脸颊,往两边拉扯,又揉面团一样,或挤或按。
阿昭没有反抗,他也反抗不了。不过,不妨碍他用眼神,无声控诉。
最后,这惨无人道的摧残蹂躏,在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后,落下帷幕。
————
贾充一路走,一路抖,收获了无数好奇打量的目光。路上有小孩儿凑过来,又被大人一把拎了回去。
“这人说不定有什么病,快回家。”这话说得不大不小,似乎也不担心当事人听见。
这要是以前,贾充一顿“之乎者也”,绕得对方头昏眼花,自惭形秽。但现在,贾充脑子心里,填满了繁乱的思绪,也顾不得他人的议论。
更何况,比起当下的情境,他恨不得自己是得了怪病。
终于,他走到了目的地。
青石巷巷尽头,一处不算破败的院子,也是他曾经的家。
贾充看着斑驳掉漆的院门,迟迟不上前扣门。
当初就是因为这院子闹鬼,他才急忙找人脱手,另寻了宅院。谁曾想,刚出虎穴,又入狼窝,还比青石巷闹得更厉害。
恐怖回忆又在脑海涌动,贾充咽了咽唾沫,又看了眼院门,眼里有着一种叫做希冀的光。
当初盘下这院落的姑娘,听说现在还活得挺好,想来也是有些神通。
倒不是贾充病急乱投医,而是他已经赶走了很多自称仙人道士的神棍。那些骗子不仅没有帮上忙,反而惹出了更大的篓子。
在贾充以为一家老小即将死无葬身之地,贾老夫人的话,仿佛给深陷沼泽的他,递出了一根救命稻草。
“早知如此,当初不如不离开青石巷,造孽啊!”
贾充也是无意听人提起,本以为这姑娘是故意盘下鬼宅寻死,没想到住了这么久,还是活蹦乱跳的。
当时只道这姑娘命大,现在的贾充却要说一声:“高人!”于是顾不得妻儿阻拦,贾充一路抖到了青石巷。
然而,离自己的心目中的高人,只隔了一扇门,贾充胆怯了。
如果这姑娘只是命大,帮不了自己怎么办?又或者和以前那些神棍一样,反而把自己往死路又推一把……
贾充越想越怕,后来干脆觉得自己今天就不该来此。
但是呢,这世间的事,总是透着阴错阳差,也充满了戏剧性。
这厢,贾充还在犹犹豫豫的时候,在暗地里看了他许久的小武儿忍不住了。
他才上学堂,这几日新学了“雪中送炭”一词,又加上爱看描绘江湖轶事的画本,一腔热血无处挥发。
正巧,就看见了徘徊彳亍的贾充。看着他几次要敲门,又收回手,小武儿觉得自己“雪中送炭”的机会来了!
“不以恶小而为之,不以善小而不为。”
先生一直念叨的话,此时在小武儿脑海里闪烁着亮光飘过。
他毅然决然走过去,拍响了院门。而且,担心自己人小力弱,他特意加重了力道。
敲完还冲那人一笑:“大恩不言谢,咱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对于自己的词汇量,小武儿很是自豪。
又怕贾充追着他道谢,转身一溜烟跑了。
贾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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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槿揉着阿昭的脸,心里仿佛有几吨柠檬炸开了:凭什么魅妖的目标不是我!太可恶了!一定是她没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