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涅羽
柳盏话音未落,不远处就亮起了火光,显然是那两个影卫带着人和工具回来了。
于是他为他们让了几步道,站在一旁看他们挖地。
更深露重,没过多久柳盏便有些受不住清冷的晚风,抬袖掩住半张脸轻咳了两声,接着便感受到一件温软的狐裘落在了身上,他回过头,不出意外地看到晏王站在他身后。
晏王有些心疼地看着他发白的脸色,“已经这么晚了,阿盏先回去休息吧。”说着便要扶柳盏回房。
“王爷不必挂心。”柳盏挣了一下,晏王却不肯放手,拉扯间,一个白色的玉瓶从柳盏怀中滚落在地,碎了。
晏王下意识地低头去看,见那些碎玉中再无他物,一愣,“你……服了‘涅羽’?”
柳盏趁着晏王发愣之际挣脱出来,与他拉开了些距离,“没有。”
晏王一时没反应过来,“那……去哪了?”
“丢了。”柳盏拢了拢身上的狐裘,漫不经心道,“王爷可还有么?”
“你……”晏王惊得合不拢嘴,“你可知‘涅羽’是何等珍贵的丹药,作解药可解百毒……”
“作伤药可肉白骨。”柳盏难得地接过了晏王的话。
所谓涅羽,取的是涅栾重生之意,对中毒者可解百毒,对重伤者可肉白骨,只是作为伤药使用药效发作时……剧痛无比。
“你知道你还……”晏王无奈扶额,“‘涅羽‘的配方,全天下只有师父知道,由于原料稀有珍贵,师父也仅炼出了这么一颗,我身边人多眼杂,护卫再周密也难免疏忽,我担心有人对你下手,才把它给你防身……”
柳盏觉得讽刺,若不是晏王将他拉入了明争暗斗的皇城,又有人会花心思毒他一个偏远小城的医师呢?
“没了便没了吧,”柳盏偏头看了晏王一眼,“这样不正合二哥心意?”
没了‘涅羽’,他身上的毒便也解不了了,自然只能继续留在晏王身边,作他的笼中雀。
晏王被噎了一下,沉默了一会儿,才僵硬地转移了话题,“你在查什么?”
“那个影卫杀人之事,有蹊跷。”
晏王皱了下眉,“阿盏怎么有心思插手这些闲事了?”
“不算闲事。”柳盏淡淡回了一句,目光望着茫茫黑夜,“那影卫不该折于此地。”
半个时辰过去。
地上的大坑已有一人深,却仍是不见一具尸首。
晏王已大致了解了柳盏所想,皱眉道:“会不会不在此处?”
柳盏又咳了两声,声音有些虚弱却又十分笃定,“在。”
说着他便叫停了正在挖掘的人,蹲下身去检查他们的铲头,只见铲头上附着的泥土颜色极深,没粘着泥土的地方也受到了明显的腐蚀。
“是毒。”柳盏肯定了心中的猜测,起身向晏王道:“那六个人,都身中剧毒。就算花恒不动手,他们应当也命不久矣。他大概……是想结束他们的痛苦。”
晏王沉默了一会儿,语气意味不明,“倒也是个重情重义的影卫,那便将他放了吧。”
柳盏一愣,似是没想到事情会进展的如此顺利,看向晏王的目光有些惊诧。
只见晏王无可奈何地笑了一下,“阿盏怎么偏对那影卫如此上心?”
“王爷何出此言?”柳盏淡然反问,“只是机缘巧合救了他一回,不想看他就这么堕落下去而已。”
不想看着花恒,就这么放弃挣扎,放弃自己,变得……像他一样。
真想既已明晰,花恒自然是该放了的。
柳盏与晏王回到了帐前,看到得了消息先他们一步而来的喻白川。
喻白川笑眯眯地迎上来,“能用如此慧眼看穿真相,不愧是柳公子。”
“能如此明目张胆推卸军务,也不亏是喻先生。”柳盏面不改色地回敬。
喻白川立刻感受到晏王的目光犹如刀剑般向他刺了过来,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转身看向仍然被跪吊着的花恒,稀奇道:“不过吊了一日,居然就晕过去了?”说着便招呼人要将花恒弄醒。
立刻有士兵提起一旁的水桶。
“不用这么麻烦,”柳盏制止了他的动作,目光落回地上的那人身上。
他手腕一翻,指间便多了一根银针,接着他拿着银针走到影卫身前,挑了几个痛觉比较敏感的穴位十分干净利落的刺了几下,就见影卫的身体猛地一颤,清醒过来。
喻白川笑得玩味,“啧”了一声道:“柳公子下手可真狠。”
柳盏的目光望向别处,“省得浪费水。”
喻白川也不与他争辩,径直走到花恒身前,开门见山道:“那六个人是被毒杀的?”
影卫先是一愣,随即闭了闭眼,“……是。”
“直说不就得了,”喻白川仿若是不经意般地扫了一眼柳盏,“有的人……可因为你这事一夜没合眼呢。”
“谁能救得了求死的人。”柳盏冷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花恒怔怔地望着他,直至他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在熹微的晨光里。
他想,他看到了照亮他的光,虽然冰冷,微小,却是那么的明亮。
让他忍不住去追随。
深夜,军师帐。
喻白川正解衣欲睡,刚摘了单片琉璃镜还没来得及放下,帐门猛地被掀开,闯进了个人来。
是晏王。
整个军营进他营帐不用通报的,也只有晏王了。
喻白川有些稀奇,随手将琉璃镜放在架子上,“呦,这大半夜的,王爷有何吩咐啊?”
晏王沉着脸直入话题,“是你拿了‘涅羽?’”
喻白川被他突如其来的质问噎了一下,兀自回想了半天才隐约想起来“涅羽”是个什么东西,却也不怎么在意地往塌上一靠,用手支着头笑道,“我说王爷怎么深更半夜上我这里来,原来是问罪的。”
晏王只当他是承认了,脸色更阴沉了一分,“藏哪了?”
军师无辜地眨了眨眼,“不是我拿的。”
晏王懒得与他周旋,只冷冷地看着他,一字一顿道:“喻白川,本王再警告你一次,别打阿盏的主意,否则后果,你承担不起。”
“好吧,”喻白川有些头疼地抵住太阳穴,“我承认我是不喜欢柳公子,不过我若有心动他,三年里下手的机会多的是,何必等到现在?他的那个什么救命药,不是我拿的。”
“那今日将公职假手于他,总是你干的了吧?”
“……”喻白川明白了,晏王就是想治治他,至于理由是什么……不重要。
他有些无奈地直起身,理了两下滑到额前挡到脸的长发,歪头看向晏王道,“王爷要打要罚,卑职都认下就是了。”
晏王冷笑一声,“既如此,便按军法处置吧。”
……
柳盏一连几日都没再碰见喻白川,准确的说,是在解决了花恒的事的那夜之后,再也没见过这位军师。不过他这几日倒也不常出门,他那夜受了寒,身体状况又差了不少,便自己配了几副药在帐中调养,闲时就倚在榻上翻翻医书,倒是比平日更加嗜睡了。
不过他也不是完全不知道外界之事,偶尔饭后出帐散散步,听听那些侍者将士嚼嚼舌根,听说那位一向喜欢给他找麻烦的笑面狐狸军师挨了罚,心里觉得喻白川真的很活该。
这日他散步回来,随意地坐在桌前拿起茶杯喝了口出门前留下来的茶,只沾了一下唇便立马察觉到了不对——茶是温的。
而以他出门的时间来算,茶理应凉透了才是。
回想一下,这两日反常之事不止这一件,比如他讨厌黑暗,一直喜欢在睡觉时留一盏小灯,而灯油原本应该是在半夜烧尽而熄灭的,他醒来时却发现灯芯上仍然跳动着火光。
再比如他不喜视线被遮挡,就寝时经常不放下床幔,有时甚至连窗都不会关严,而这几日醒来时,不管是床幔还是窗幔,都捂得严严实实的了。
这么不动声色地照顾他还不敢抛头露面的……
柳盏不动声色地放下杯子,却像是心中不满似的,故意弄出了很大的声响,接着果然听到帐顶上传来了什么动静。
他不紧不慢地又为自己斟了一杯茶,语气听不出喜怒,“下来。”
一个黑影闪入帐中,单膝跪在柳盏面前。
柳盏抿了口茶,看着眼前半跪着的人,眼神有些无奈,“你是真的觉得……我发现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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