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老缠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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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予。”
　　“嗯？”白予笑着看着他。
　　和刚才的那个笑一样——不知所措。
　　这几天的点点滴滴，蓝曳攒了很多很多的问题。
　　你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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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很多。
　　但在他看到白予的这个笑容以后，他又问不出来了。
　　蓝曳只是笑笑，“没，饿了，我们赶紧进去吧。”
　　白予没有说话，扭头继续往前走。
　　他太聪明了，一切一猜就中了。
　　他可以瞒很久，只要他不愿意说，谁都敲不开他的嘴巴。
　　他能瞒，很久很久。
　　但只是他以为而已。
　　白予顿住了脚步，他双手插口袋，转头弯眼一笑：“我不吃了，你去吧，我先——”话音未落，被蓝曳握住了手腕。
　　“你别抓着我……”白予想用力地挣扎开他的手。
　　一颗红豆般大的水滴砸在蓝曳的手背上。
　　不是水，是泪。
　　白予抬手抹了把眼睛。
　　“我不想吃饭。”白予委屈道。
　　他是真的委屈。
　　为什么要管他。
　　蓝曳正想开口，突然白予捂住嘴，干呕了一声。
　　他不管这么多了，他不想解释，他不想被同情，他只是，他只是没有人爱而已。他为什么要委屈，他凭什么委屈，他不值得，他不能接受这些……
　　白予撒腿跑向厕所，不再管蓝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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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呕——咳咳咳，咳……”
　　白予双手撑地，跪在冰凉的地板上。他胃里泛酸，一直想吐，没吃饭就吐不出什么，都是些酸水。
　　他好难受。
　　“咳咳……啊——！！！”久久压在心底的情绪微微泛着酸，他眼眶通红，想找着了发泄口一样，不停的喊，哭，吐。
　　半晌，他靠着白净的墙壁，滑坐下去。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哭的眼尾有点肿，红彤彤的，鼻尖也通红。白到病态的脸划着一道道泪痕。
　　深处的黑暗被撕开一条裂缝，白予吸了吸鼻子。
　　他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小男孩安静地坐在角落里，可爱的脸蛋上挂着微笑，看着他面前的老师。
　　女老师柔声问：“小予的作文每次都能拿满分，怎么这次会得了零分呢？”
　　男孩不说话，静静地看着她。
　　“嗯？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女老师摸了摸他的头，温声道。
　　没有。
　　因为作文题目是《父母的爱》。
　　男孩紧紧盯着手里的作文纸。他依然笑着。
　　“告诉老师，小予的爸爸妈妈是不是特别爱你呀？”
　　爱我。
　　他们爱我吗？
　　小予看着她。
　　“发生了什么事，可以跟老师讲讲吗？”
　　终于，男孩开了口。
　　他平静地说：“小林老师，他们都死了。”
　　小林老师一愣。
　　“他们不爱我。”
　　“我问过我爸爸，爸爸说，他只爱妈妈，他说他相信，妈妈也是这样的。”
　　“他们告诉我，没有人爱我。”
　　“我生下来就是个错误。”
　　男孩稚气的声音此时像个大人一般。
　　“所以老师，这篇作文我不会写。”
　　“我试过所有办法，可是编，也编不出来。”
　　“不好意思，小林老师。”
　　然后男孩闭上了嘴，不管小林老师跟他说什么，他都不说话。
　　小林老师心头一酸，为什么明明才七岁，就已经长这么大了。
　　“不是你的错……”小林老师看着小予，轻轻地拍着小予的背。
　　“我知道。”小予笑了笑，本该像别的小孩一样肉嘟嘟的脸一点也不肉，他很瘦，就像营养不良。
　　“可是小林老师，妈妈是因为我死的。”他的眼睛里映着灯光，“不是为了生我，她不会死，爸爸说不定也会分那么一点点的爱给我。”
　　“爸爸妈妈不爱我，是应该的。”男孩揉了揉酸酸的眼睛。
　　“至少他们没有恨我。”男孩用力地笑了笑。
　　他想说，他一点都不难过，因为爸爸妈妈不恨他。
　　“妈妈把我生的这么好看，可能那就是她的代价吧。”
　　“如果没有我——”小予终于落下了第一颗眼泪。
　　“如果没有我，他们就不会死，他们会很幸福……”白予笑着，镜子里的他狼狈不堪。
　　一滴泪滑下脸颊。
　　在它贴到下巴时，被一只冰凉的手抹了去。
　　白予双目失神地看着他。
　　“你没有错。”蓝曳拽住白予的一只手，“他们在天上依然很幸福。”
　　白予愣住了。
　　“你爸那么爱你妈，不可能找不到她。”
　　“别说了……”
　　“你妈妈不惜失去性命也要生下你，她怎么会不爱你？你爸爸也一定会尊重你妈妈的意见，也会爱你。”
　　“你闭嘴。”白予也不管什么天使人设了，“我妈死是因为失血过多，医生问保大保小我爸第一时间说的是不要管孩子，大的没了小的也别想好过。”
　　“我妈生完我就死了。我的生日就是她的祭日。所以我从不过生日。”
　　“因为我的出生意味着死亡。”
　　“她死的那晚，我一个人躺在婴儿床上，周围没有任何人。我爸一眼都没有给过我，连夜哭着喊着给我妈办了葬礼。”
　　“小时候的我曾带过侥幸的心理去想这件事，我认为，至少我爸不恨我。”
　　真的，不恨他就已经足够了。
　　“其实他从我出生的那一刻，就开始恨我了。他对我恨之入骨。”
　　“五岁生日那年，他死在了我面前。”
　　那晚也是雨天，还在打着雷。
　　小男孩的手覆在男人的脸上，冰凉刺骨。
　　「解脱了，爸爸。」
　　「你要去另一个世界爱妈妈了。」
　　忽然，白予抬起眼皮盯着蓝曳。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
　　“十七年我照样活的好好的。收起你怜悯的眼神。”
　　这里的白予，变了个人。
　　不爱笑，不说假话，一切都真的不能再真。
　　这才是真实的他。
　　“你也别担心我会想不开，我没那么脆弱。”
　　“所以再让我自己呆一会儿。”
　　一瞬间，白予仿佛又变了回去，浑身的刺统统都收了回去，只剩下软趴趴的花瓣儿。
　　蓝曳低声笑了一声。
　　可他却没有嘲笑的意思。
　　“说出来都舒服了吧？那就走吧，吃饭去，一会儿没饭了。”他顿了顿，“不过你要是想吃药也不是不行，我给你倒水递药。”
　　白予愣住了。
　　人原来可以这么温柔的吗。
　　蓝曳的温柔是藏在骨子里的。
　　这种温柔他装不出来。
　　平时骗骗别人还管点用，在蓝曳面前，一眼就被看破了。
　　“不去，太丑了。”白予揉了揉眼睛。
　　“那你先回宿舍，我去打饭带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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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曳打了饭端上来，盯着白予吃完饭又给他找药，倒水。
　　全程没有提刚才一个字。
　　直到他们二人回到各自的床上时，蓝曳盯着头顶上铺的木板，淡淡开口：“你这十七年确实活的很好，可是你不累吗。”
　　然后他没有再说话。
　　上铺很安静，好像已经睡着了一样。
　　蓝曳闭上了眼睛，朦胧的睡意一点点侵犯着大脑，最终没有听到回答。
　　白予自嘲地笑了笑。
　　“累啊。”
　　可是有什么办法。
　　他缺失的感情，一直都是这样填过来的，尽管永远也填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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