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颂惊鸿

　　“什么？！”
　　林雁之仿若被人敲了一记闷棍。

　　“放手去做，师尊在后头给你看着。只要不是太伤天害理的事，师尊我都给你兜着。”

　　“诶诶诶，阁主待我如何我会不知？从哪儿听来的风言风语？”

　　“去去去，给我打碗酒来。哎，让人打满了！别叫人看着你人小，给占了便宜。”

　　“不像话!林雁之，给我把手伸出来！”

　　“小孩子，人小鬼大的。”

　　“小娃娃，往后，我便是你师尊，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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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雁之向前一步攥紧莫闻则的衣襟，双眼变得通红。

　　莫闻则皱眉，用力把对方的手拽下来。他心下迟疑，莫非怪罪错了？

　　林雁之一拳打在粗壮的树干上。

　　“喂！你冷静点！”莫闻则把他拉到一边。视线落在鲜血淋漓的手，不由得抿了抿嘴。

　　好一会儿，才听见林雁之口中喃喃：“师尊……是，被人所害？谁敢？究竟是谁!”

　　怒火中烧，以燎原之势席卷全身，他不可抑制地颤抖着。

　　林雁之又攥住莫闻则的衣襟。

　　见林雁之悲愤欲绝，用尽耐心忍住不去拍落对方抓住衣襟的手，自以为很是识相地安慰道：“远水救不了近火，你……逝者已矣，保重。”本为纵云门而来，恰遇林雁之，原想兴师问罪，没想到最后竟开导起来。

　　“他在天聆阁，不与世争……定然是我，是我招来的祸患。”
　　林雁之在原地踱步，像一头在暴怒边缘徘徊的困兽。

　　“是我害了师尊，不然……”

　　意外地与所料相合，这次莫闻则却不为所动，显然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你……”冷静……

　　这事儿他该怎么劝人冷静？他自己都脑子一热跑到纵云门找人了……

　　林雁之深吸一口气，“如今我得，我得……”却无可奈何。

　　他气恼愤怒却无计可施，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实在太让人恶心难受。

　　忽然，他眼前一片模糊，以为是自己眼睛出了毛病，抬眼看向莫闻则，只见对方也不知所措地看向他。

　　那便是这周遭围绕着他们二人旋转起来了。

　　林雁之定下心神，暂且压抑住心中汹涌的愤懑和滔天的怒意。

　　警觉地望向四周。花草树木仿佛有了腿脚一般，绕着他们跑起来。霎那间天旋地转，不知是周遭还是他们自己。

　　眩晕渐渐消失，林雁之险些脱力，闭了闭眼才看清眼前。

　　“林雁之！”邵怀阳的声音传了过来。

　　林雁之艰难地顺着声音方向看过去，邵怀阳隔着人群看他，目光透着几丝关切——估计是怕他给他砸了招牌。

　　刚刚乌泱泱的一帮人，如今仅取零头，他们身后便是纵云门的山门。

　　“莫公子，事情我已知晓，多谢告知。再会。”

　　林雁之掩去悲意，极少见一板一眼地行礼，转身抬脚朝邵怀阳走去，阴翳仿佛一扫而空，嘴角又挂上漫不经心的笑。

　　莫闻则心中摇头，林雁之被天聆阁扫地出门，商鉴作为他的师尊却遭遇不测，不是“叛徒”林雁之做的，那会是谁？此事难下定论。

　　恐怕其中水还颇深，这趟浑水，作莫家长子也不好趟，此番就当传个信罢了。

　　商层主，抱歉，在下着实难为。但，愿谨记幼时您的教诲。

　　邵怀阳把着脉，微微皱眉，质问：“怎么又伤了？”

　　林雁之不以为然地点头：“还好吧，反正试炼也过了。”

　　“也罢，“邵怀阳皱着眉把了把脉，“伤的不算重。这几瓶药暂且收着，你自己再调养段时间。”

　　“那你如何？”林雁之垂眸整理衣袖，不动声色地问。

　　“什么如何？我参与试炼又不为此。”邵怀阳睨了他一眼，“之前便讲过我邵怀阳无门无派，行走江湖，你既然入了纵云门这出世之地，那你我缘分至尽。”

　　邵怀阳清了清嗓子，无情的话还是说了出来，“我江湖行医，你其实不过也就一过客，但一年多的相处，交个朋友总不为过？”

　　邵怀阳缓缓伸出的手，他一巴掌拍了过去，握紧。

　　“好。”林雁之抬眼微笑，只是笑意未至眼底，略显低落。

　　“江湖朋友，江湖见。再会。”

　　邵怀阳不觉有异，点头，“再会。”

　　世事皆如浮云变幻，来去无痕。

　　该走的走了，都走向该去的地方。

　　一只仙鹤将林雁之引去了群山万壑间的一个洞府。

　　灵力运转几十周天后，他眼中一片清明。

　　只是时候未到，林雁之这样告诉自己。

　　而现在他是纵云门的弟子了。
　　往后便是连日的打坐冥想，当初心中压住的大石似乎也沉进了水中，不见了踪影。

　　“林师兄，掌门传唤。”

　　一只仙鹤轻轻落在洞府门口，口吐人言。

　　林雁之掀起眼帘，眸光流转，年轻俊逸的面容被晨光镀了一层金辉，他墨发未束，如瀑般垂落，随手捡起一件外衫披在肩上。

　　一切都还是宁静祥和的样子。
　　他起身，施了个净身的术法，便随仙鹤一同去了。

　　纵云门没有像天聆阁那样殿堂之类的建筑，都是大大小小的洞府和亭台楼阁散落在深山中。林海如绿色的绸缎铺满了每座山峰，熊咆虎啸，猿啼鸟鸣隐隐在耳边回响。

　　清晨的雾气还没散，缭绕在山林间，真乃仙境。

　　林雁之自高处俯瞰，才知纵云门之广。

　　都是他未见过的景色，不由暗暗称奇。

　　甫一落地。

　　“你就是林雁之？”

　　眼前跳出一个黄衣姑娘，瞪着好奇灵动的杏眸，上下打量着他，“师兄生的好俊。”

　　崇尚修为武力，纵云门也不能免俗。

　　“姑娘才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林雁之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微微笑道。

　　这小姑娘往后不得了，就冲这活泼劲儿，方行舟不操心死。
　　谢影抿嘴笑，愤愤地责备转头向身后的人：“哥哥，你看看人家！”

　　“你何时对我客气地夸赞过？倒是这位公子……”谢杳转向林雁之，换笑脸，眼波流转，“在下愿同公子一赏风月，不知……意下如何？”

　　谢影美眸睁大，“先前调戏姑娘……”被大师兄从山底下拎回来，脾气见长，公然调戏……天聆风颂？这是嫌命长？

　　不得不说她兄长修为没练上几分，脸皮功夫倒是见长。

　　“哎，是我。”谢杳认得坦率，转而状似情深地看着林雁之。

　　“小公子如风如月，常伴吾身，已然不必再共赏”林雁之笑道。

　　谢杳显然没料到他会这么回答，本想“调戏”下天聆风颂，看看有没有传言传的那般的朗月清风。

　　见谢杳不吭声，谢影奚落道：“兄长，小妹的狂言妄语实属不得体，但我还是要说，你脸是要比城墙厚！”

　　“……”

　　纵云门的奇人还真是不少，单看眼前这位自许“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年轻人，打眼一瞧约莫着是个阵法师。

　　不一会儿，兄妹二人行了个礼便打打闹闹地走远了。

　　“师兄的剑呢？”

　　花珂便见缝插针凑了过来，十二三岁的少年稚气未脱，目光却已经如光似电般犀利。

　　他早知风颂是林雁之的佩剑，他慕名而来正是为了那把举世皆知的剑。

　　“花珂!”

　　一道清朗的断喝，方行舟御剑赶来，连忙止了话题，怕触着林雁之的忌讳，担忧地看向林雁之。

　　林雁之为人随和，自由散漫惯了，但不见得在这种问题上随便。

　　林雁之摆摆手，低头手贱地捏了捏花珂的小脸道：“我的剑啊，叫坏人偷了去呢。”

　　“啊？那得拿回来！”花珂不解，“那是你的剑啊，怎么能……”

　　剑修失了剑与失了左膀右臂没有丝毫差别！

　　看着花珂充满疑惑的眼神，林雁之笑了笑。

　　“他们给的，他们收回去也合乎情理。”林雁之淡淡地说，慢慢伸了个懒腰，朝方行舟走去。

　　方行舟闻言，心下了然。

　　天聆阁做事真的不讲一点情面，干脆利落。连根拔起所有一切可能成为祸患的苗头。

　　方行舟对他说：“林雁之，掌门传唤。”

　　林雁之点头，踏进一处不起眼的楼阁。

　　装饰构造皆与凡间无异，也不见金碧辉煌。是一种古朴典雅，透着一股历史的厚重感，却也因几只山雀的啼鸣而生机跃动。

　　晨光熹微，照进这间不大的阁楼。林雁之四下打量，不见掌门。

　　他倒也耐心，到一列书架前停了下来，手指摩挲着一排排书脊，目光从书名上一一扫过去，眼神却飘忽不定起来。

　　“师兄，他的剑是出什么事了？”花珂拽着方行舟不依不饶地追问。

　　他可不信一个剑修能把本命剑随便送人的。

　　方行舟扯住花珂抓他衣袖的手，纵使小师弟再可爱，他也顶不住这种死缠烂打。

　　花珂是剑修，直率的性格平日里极讨门派里师兄师姐的喜爱，但如此的直来直去，让方行舟不由叹气。

　　“都告诉你了，怎还揪着不放……那你希望这个中缘由是什么？”

　　花珂皱了皱鼻子：“这又不是我能左右的。”

　　方行舟垂眸一笑，单手提起尚且年幼的少年，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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