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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田水(六)
在去往酒会场地的路上,我们遇到了下班高峰期,导致我们到达场地的时候,酒会已经开始,里面传出轻柔的音乐。
还未进入大门,里面的人纷纷停下手中的事情,转头看向正进入酒会的人,各个望向门口,有些人张大了嘴巴,惊奇地抬头仰视。女人的眼里发射出热切的光芒,全身在叫嚣着“看我!看我!一定要看我”,在场的男士刚开始流露出“不屑”、“嫉妒”的表情,但等他离他们越来越近,看得更清楚些后,他们已转换成“折服”的眼神。后来,我才知道原来男人之间也会互相暗自比较,遇到比自己帅气或更有魅力的男士,他们一般都会装出“不在意“的酷酷模样,但是对于他,对于他的魅力,对于他的光芒,男人和女人不约而同统一了战线,同时选择了缴械臣服。
虽然他已出道快要二十年,但是对于大家投来的关注仍会感到不自在,他希望大家能把关注点放在他的作品上,而不是关注“上岛希”这个独立的个体,他想用他精心打造的电影来和世界、和公众进行沟通,至于个人的生活与表达,他只想向朋友和家人开放。在其他时刻,他祈求离公众的视线越远越好,甚至被淡忘也没关系。
漫长的一分钟后,酒会里的人们收回了视线,恢复了觥筹叫错。感到大家不再看他,他的神情自在了许多,走到饮料桌前,拿了一杯香槟。
“阿希,我看到一位老朋友了,你和田小姐先在这儿待着,我去打个招呼,小赵,你和我一起去,我介绍你们认识。”梅姐风风火火地领着小赵去找老朋友,剩下我们俩人百无聊赖地看着舞池的人。
\"Hello! Alex, how are you doing these days\"一位面目慈善的老人向我们走来,我好像认识他。
\"Hello! I’m fine. And what are you doing recently\"看到来者,他的脸上浮露出开心的表情,这是我这一天第一次看到他笑得这么开怀。
\"You know, just shooting. Nothing special.\"
\"Wow,I’m so looking forward to your next project. I just love your The Raging Bulls a lot!\"
\"Thank you for your appreciation. I wish that we will have a chance to work together.\"
\"Yeah. Of course, this is also what I expect!\"
\"OK. See you next time.\"
老人端着一杯鸡尾酒走了,继续和在场的其他人交谈。
“你知道他是谁吗?”
“当然。”
我们相视一笑,虽然我没有直接说出他的名字,但他知道我知道。
越来越多的人来和他打招呼,不到一会儿,他的身旁已经围了一小圈的人。他的表情越发显得不自在,前来寒暄的人都向他举杯,他没有拒绝,一并喝下大家的热情。眼看他越喝越多,我随便从桌上拿了一杯酒,挤进人群,尽量温柔地向大家解释:
\"Thank you so much for your warm welcome, but Alex is sick today, he can not drink too much. And I’ll drink for him. Cheers!\"
听完我的解释,大家举杯饮了一口,而后纷纷失望地离开了。喝完一口,我感到胸口正涌起一股火辣辣的气流,正纳闷怎么会这样,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杯子:
Oh my god!我竟然拿了一杯伏特加,而且还喝完了。
我的脸瞬间红了,能感到酒精在慢慢蓄力。
“你在干什么?”他生气地看着我。
“在帮你挡酒啊!”好心帮你挡酒,却对我大小声,我生气地回了过去。
“谁要你帮我挡酒的?“看到我渐渐地站不稳了,他立即扶着我,一面看向不远处正在和人交谈的梅姐。
“没有谁,是我自己要做的。”害怕梅姐会被指责,我决定扛起这口锅。
注意到他关注的眼神,梅姐结束交谈,往我们这边走来。
“怎么了?”看到他生气的表情,梅姐有点纳闷。
“她喝醉了。”
“我没有喝醉。”不想让梅姐认为我担不起她的嘱托,我立即否认他得出的结论。
“田小姐,你不是说你的酒量挺好的嘛?最近一直在练习酒量。”
“梅姐,我挺好的,还没有喝醉。”
“这是你第几次喝伏特加?”他无视我的辩解,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的所在。
“第一次。”再多的解释也无用了,我干脆直接说出真相。
“梅姐,要麻烦你和小赵帮我应酬了,我先送她回去。”
“这怎么行?我可以让小赵送她回去,我还要给你介绍一些制片人。”听到他打算要提前离席,梅姐着急了。
“我不放心,我自己送她回去。”梅姐还在坚持让他留下来,但他低声和梅姐说了几句话后,她没再坚持,只是说了一句“注意安全”。
走出酒店,凉爽的风迎面吹来,吹得人的心里舒服。
他没有急着马上打车,而是问我要不要一起走走。
“好啊,你应该还没见过夜晚的巴黎吧?可美了,我带你欣赏欣赏。”有和他单独相处的机会,我自然不会让它溜走。
他主动走在马路的外围,隔离了我和来来往往的汽车和行人。
“你可以吗?头还晕吗?”看到我走路走得晕晕乎乎的样子,他把胳膊护在我的身后,但是没有肢体上的接触。
“我可以的,一会儿酒劲就过去了。”可是我的头还是晕晕沉沉,但努力坚持着不倒下去。
巴黎的夜,璀璨绚烂,街道上的灯光全部绽放;慵懒迷人的法国人随意来去;随处可见的游人说着不同的语言,拗着不同的姿势留下在异国他乡的倩影。
趁他望向别处的时候,我鼓起勇气转头看他。我贪恋他的容颜,此刻的我像一台最高级的照相机,极尽贪婪地摄下他的一睫一毛,一眼一鼻:
他的天庭饱满而又圆润,小麦色的皮肤顺滑且光洁,嘴唇不厚不大,下颌的轮廓像是被上帝一刀一刀仔细刮出来的,凌厉而又流畅。
他的脸像是用经过精准校验的3D打印机打印出来的,而吾等凡人面扁如原始人像。
感到有放肆而赤裸裸的目光在他的脸上游走,他停止了四处的闲看,用低沉的磁性声音对我说:
“你在看什么?”
他的脸现完完全全对着我,用那双永远湿漉漉的菱形眼睛看着我。
天呐!为什么十七年过去了,他的眼睛还是那么清亮?他看着你的时候,你会有种正在被一头不小心误入歧途的幼鹿注视着的错觉,你甚至可以透过这双眼睛看到主人的纯真和一颗赤子之心。
我之前和一位法国男人交往过,法国人的轮廓立体而又深刻,他的眼睛是深蓝色的,每次看着他,我都觉得自己是在看向海的深处,会被吸引着想看得更深,走得更远,想知道漩涡的深处是什么。
可是,看着这双眼睛,你什么都想不了,只会痴痴地望着他,想帮他赶走眼底的忧郁和迷茫,想让拥有这双眼睛的主人快乐。
“Hello你还在地球上吗?“见我半天没有回答,他用手在我面前挥了挥,以为我已醉晕了。
“我还在地球上,但我觉得你不是地球人,是来自另外一个星系的外星人。”
“哈?”对于我的毫无缘由的“怪人怪语”,他完全不理解。
“因为你太好看了,好看到超出了地球人的范围了。”
“要不要那么夸张!”虽然他没有直接承认自己很受用我的夸赞,但嘴角扬起的微笑已经泄漏了他此刻的好心情。
“来吧,请地球人跟我这个外星人到对面的椅子上坐一下,可以吗?”
“可以,但是先要对上暗号。”此刻的我体内的酒精还未完全散去,借着酒劲在做平时绝对不敢做的事情。
“什么暗号?”
“你要说’冰糖葫芦五加皮’。”
听到要接头的暗号,他大笑了起来,看得我又陷入了新一轮的恍惚中:西装革履又不笑的他,是冷酷的,是疏离的,是清冷的;但笑得开怀的他,是天真的,是浪漫的,是灿烂的。
他没有拒绝我的幼稚,而是给予了十分的配合。
“冰糖葫芦五加皮。”
“接头成功,我们走吧。”
我们在椅子上坐下,旁边的情侣三三两两,坐在椅子上聊天,时不时地释放对彼此的盼望和热情。
虽然来到法国已经快两年,但还是不能太习惯他们的随时随地的奔放,特别是此时和此刻,尤其有些情侣还会发出声音,显得我更为尴尬和不知所措,为了化解这令人不好意思的气氛,我主动开口:
“You know,法国人比较…奔放…我已经习惯了,你应该还好吧?“
“当然,”他不自然地清清嗓子,但我看到他脸上带着红晕,“怎样?在巴黎的生活还习惯吗?”
“你现在是以哪种身份问我问题?是以客户的身份还是以阿希叔叔的身份?”
“阿希叔叔?你小时候不是都叫我’阿希哥哥’的吗?”
“嗯?你认出我来了?”第一次见他是在十七年前,当时的我还只是个7岁的小女孩。十七年的岁月可以改变很多事情,例如我从一个稚嫩的小女孩长成一位可以独立在外生活的女生;以前那个只到他腰边的小姑娘现在已长到了他的耳朵处;十七年前的那位小女孩只能仰头看他到如今能以平等的大人姿态坐在他的身边。
人们都说岁月是把杀猪刀,常常感叹岁月的无情流逝,但我要谢谢岁月:感谢它让我好好地长大了,在流失的岁月里能紧跟他的脚步,最后以优秀的姿态站在他的面前说:
“你好,我是你今天的翻译Shiloh,请多指教。”
如果没有岁月,我永远是那个长不大的7岁小女孩,永远仰望着他,而他从不会在我身上停留半点目光。
“其实我早已知道你是今天要为我翻译的那位翻译员,因为小赵已经把这次翻译员的资料给我看过,而且我今天早上没有和你说这些是不想影响你的工作情绪,我想等所有的工作结束后,再和你打招呼。”
“哦哦,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不记得我了。”
“怎么会?你是那个……”
“什么?”
“我说我怎么会忘记你呢?你忘了你小时候还偷亲过我!”
“啊!你还记得!那是我小时候不懂事,要见谅,见谅。”
听到他提起这件事,我的脸红了。
“其实,这次是你的阿健叔叔打电话给我,要我来看看你。”
“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说因为你前段时间突然打电话回家,在电话里什么都不说,只是一直哭,所以他知道我要来巴黎工作,就拜托我来看看你。”
“让他们担心了,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都会过去的。”抓紧身上的外套,我低下了头。
“发生什么事情了?可以和我说说吗?”他投来关心的目光。
“嗯…我可以跟你说,但是不要和他们讲,我不想让他们知道这些。”
“我不会说的,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失恋了。”
“多久之前的事情?”
“一个多月前。”
“所以你在电话里痛哭?”
“因为我不知道要怎么办,这是我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我不知道要怎么做,我只是觉得好难过,好难受,我需要找个人来聊聊,但是我在巴黎没什么朋友,于是我就打电话回家给我爸妈。”
“你男朋友有说分手的原因吗?”
“是前男友,他说’我们要给彼此一个机会去寻找更适合自己的人’,虽然我尽力挽留了,但是在一段感情中,只要其中一人想离开,不管另外一人愿不愿意,这段关系也就结束了。”
“后来呢?”
“后来我不甘心我和他就这样结束了,毕竟我曾对他付出那么深的感情,而且我还爱着他,怎么能说结束就结束了呢?于是,我第二天晚上在他的房子楼下等他,希望他能再给彼此一次机会,结果看到我之前留在他房子里的个人用品被丢在了垃圾桶旁边,再接着,我看到他和一位女子从他的车里下来,他们手牵手地乘电梯上楼,直到第二天早上,这位女子才从他那里离开。”
“你还好吗?难怪这次见你,我觉得你瘦了许多。”
“应该还好吧,一切都会过去的,只是我不知道需要多久时间,这一切才会成为过去?”没说多久,我的眼眶里聚集了眼泪,挣扎着要掉下来,但我忍住了,“如果他当初跟我说实话,是因为喜欢上了别人才想和我分手的,我会洒脱地让他走,而不是随意找了个理由敷衍我。你们男人是不是没有心?当初口口声声说的喜欢,转眼间就又可以对别人说。那这一切到底是真是假?为什么还会有欺骗?为什么要欺骗当初你喜欢的那个人?你对对方没有感情了,难道就可以伤害她了吗?”
“小水,感情的事不是简单地可以用’对’和’错’来区分,特别是成年人的爱恋,不会那么单纯。”
“是啊,你说的对,我现在回过头看,发现是我自己太天真了,天真地认为只要我爱他,我们就可以永远地走下去。”
“在一起是一种缘分,分开也是一种缘分,我们要学会放下,just let it go。”
“我以前特别看不起身边的朋友为感情之事折腾得死去活来,动不动就茶饭不思,为伊消得人憔悴,看着他们流泪,我心里想’至于吗’,而现在我也经历了这种事情,现在想来我的反应比他们激烈得多了。一场失恋,让我觉得我被整个世界都抛弃了,被所有人都否定了,不会再被人爱了。”
“第一次失恋的痛苦程度是最深的,所以我理解你现在的难受和痛苦。”
“你也失恋过?”
“当然,在这一点上,我和你们地球人是一样的。”
听着这个不算好笑的冷笑话,我破涕而笑。
“是谁?你告诉我她是谁,我帮你教训她,怎么能伤我们大帅哥的心呢?”知道他也曾被抛弃过,我的心里充满了义愤填膺之情,激动地站了起来。
“哈哈,你真的是……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而且你又不认识她,坐下坐下。”他被我的话语逗笑了,再次露出如孩童般的笑容。
“难道被别人伤害了,我们只能乖乖地坐着被伤害却什么都做不了?你难道没想过要报复吗?”
“当然有啦,但是后来学会了放下,学会了不再那么执着,因为对方是个独立的个体,她/他有权决定她/他是要继续和你再在一起,还是离你远去。我们要学会尊重对方,尊重她/他的决定。”
“你失恋的时候一般都做些什么?”对于大帅哥失恋时做的事情,我充满了好奇。
“就和大家一样啦,喝酒、抽烟和听歌。”
“听什么歌?”
“Love is over.”
“我怎么都没听过这首歌?“
“这首歌是在你出生之前就有的,你当然没听过。”
“那个……我之前听过一个关于你的小道消息,我想向当事人求证下这个消息是否属实。”我的八卦之心熊熊燃起。
“什么小道消息?”
“听说,我只是听别人说的哈:你有一次在一家高级酒店包了一家小包间,叫了好几瓶威士忌,一瓶接着一瓶喝,把酒店的服务员都吓坏了。”
“有吗?我都忘记了,应该有吧。”他不置可否的回答当然不会让我满意。
“爽快点,有就有,没有就没有。”
“好啦,有啦。”
“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事已至此,要乘胜追击。
“这不能讲!秘密!”
他不想再多讲,我有眼力价地收住了话题。
“你现在心情好多了吗?”
“不知道,只能继续往前走。祈求时间能消解我的痛苦,带来释怀。”
时间不是药,但药在时间里。
我们没有再说些什么,沉默地看着前面的河流静静流淌,我抬头看看头顶的那轮弯月,发出感慨:
今晚的月色真美!
“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他站起来拿起我的包。
“你送我到地铁站吧,我坐地铁回去。”十七年才一次的独处时光,我不想让它那么就结束了。
“我打车送你回去,你今天工作了一天,又喝醉了,应该要早一点回去休息。”
“那陪我再走走,可以吗?”请原谅我的贪心,即使无礼,我也只想多一点时间和你在一起。
“好吧。”
我们一起往前走,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他把西装外套盖在了我身上。
我摸着衣服的纹路,贪婪地吸着衣服的气味:烟味混杂着香水味,我把衣服完全地穿在了身上。
“上岛希?你是上岛希吗?天呐!我居然在巴黎碰到了上岛希!”朝我们迎面走来的两位年轻女生在认出了他之后,激动地手舞足蹈。
他没有说话,朝她们点头微笑。
“Wow!你真的好帅啊!你本人比荧幕上还要帅!”
“谢谢!谢谢!”即使已是位功成名就的明星,但他身上的那份谦逊和羞涩仍在。
“我们可以和你拍张照吗?就一张!”话还没说完,她们已掏出了手机。
他看了我一眼,满怀歉意地对她们说:
”不好意思,私人行程,不方便......”
“我帮你们拍吧,你们站过去,手机给我。”没等他说完,我抢先开口。
“太好了!谢谢!谢谢!”她们双手合十向我道谢,少女心满满地站在了他的两侧。
我连拍了几张,对着各种角度都拍了几张,主要是想把她们拍得好看些,并没有在意他照得是否好看。
拍完照后,她们仔细地在检查照片的质量,不断地放大和缩放照片。
“如果不满意,可以重拍,不限次数,直到你们满意为止。”我完全没有顾及当事人的心情,只希望她们能拍到满意的照片。
“不用了,已经拍得很好了,谢谢你们,希望你们在巴黎玩得开心,拜拜!”
我们挥手告别,她们依依不舍地回头看了我们几次,可能她们太过于激动了,忽略了那件披在我身上的他的西装外套。
“我以为你不喜欢这种场景,所以才想拒绝她们的。”待她们走远后,他一脸疑惑地问我。
“因为我太懂她们的心情了,并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幸运能够偶遇你,况且你平时除了工作,其他时候都不出来,大家当然对你更好奇啦。”
“你也追星?”
“当然会啦。”
“是谁?如果是我认识的人,我可以帮你拿签名照,还可以带你去见他/她。”
\"Marlon Brando.\"我随便说了个名字。
“这个......我还真办不到。”他无奈地摊摊手。
对于那两位女生,我非常感同身受,甚至是有过之无不及。我曾用一整个青春期来追赶某个人的脚步,努力够上他的步伐,但追赶了整个少女时代后,我终于认清了现实,放弃了无谓的挣扎:他实在太过耀眼,太过绚烂,只能望其项背,于是逃到了一个没有他的国家;而在这片异国的土地上,我们重逢了。
我不敢再祈求更多,这样就够了,就我们两个人静静地走一段,已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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