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神的游戏

　　四月谷雨前后，雨纷纷，难断绝。

　　这不又下雨了。

　　行驶的车辆冒着小雨前行，泥泞崎岖的土路坑坑洼洼。开车的司机也不知道是哪个憨货教练教出来的踩个刹车都还很生疏，好几次错把刹车当加油。

　　“师傅，你这车技太拉了吧，这车该走的时候不走。”坐在面包车内的年轻男子嘟囔道。

　　开车的师傅从头到脚一身黑，黑色鸭舌帽，黑色皮衣，裤子也是黑色的。浑身包裹的十分严实，看不出年龄性别。

　　“……”

　　车技很拉的司机没声，心思其实早就到了九霄云外——

　　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啊？

　　是的，成醉又进入了自己曾经做过的梦。

　　感觉自己快麻了，好不容易离开那个木塔的梦境，没想到自己老老实实躺在医院都会再次进入梦境。

　　而且这次梦境还给她安排了身份——拥有一辆小面包车的载客司机。

　　不会开车的人醒来在坐在驾驶座开车，你说刺激不刺激？

　　“师傅，你又踩错刹车了——哎呦！”

　　但是这次的梦境似乎又和上次不一样，就比如后面的那个说她车技的二愣子。

　　一个急刹车，面包车上的人都不由自主地身体向前倾，感谢安全带没让人磕伤。

　　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司机叫成“二愣子”的年轻男子哎呦一声，感觉整个人的五脏六腑移了位般的扭曲。

　　又是一个水坑，面包车一阵摇晃。

　　他的表情顿时也表现的和内脏一样地扭曲。

　　车突然熄火了。

　　“这梦也太真实了吧，好晕啊我。”年轻男子自言自语，“还有我为什么会做这么奇怪的梦？”

　　梦见自己在雨天泥巴路上乘坐一辆由车技相当拉跨司机驾驶的小面包车，还因为对方鬼斧神工般的车技搞的头晕目眩、狼狈不堪什么的。

　　他嘟囔的声音被淅淅沥沥的雨声模糊不清，等传入开车人耳中时变成了混合雨水声的杂音。

　　看这雨势和路上的积水，成醉不是很确定是哪里出了故障。

　　成醉觉得可以适当地求助一下别人： “你和我一起看下车子哪里出的问题。”

　　还有些没缓过来的年轻男子倒也没拒绝，只是脸上露出狐疑之色。

　　两人冒着雨下车，头上戴的鸭舌帽很快吸足了水，兜不住的滴到头发里。

　　年轻男子抹流到眼睛的水，蹲在面包车排气管那检查。

　　“进水堵了，先把车推出来。”车的排气管那边的轮胎陷在水坑里，离水面很近。

　　“嗯。”成醉没意见。

　　这司机怎么好像什么都不懂，像从没开过车的样子。年轻男子心里嘀咕，转头发现司机光着脚居然没穿鞋子。

　　卷起的裤脚露出两只匀称小腿，白得离谱，积水完全没过脚踝，就好像从没开过车的可疑司机只要抬脚走动就能看到脚上空无一物。

　　“不是，你怎么不穿鞋啊？”他惊奇地比划。

　　你见过有谁睡觉穿鞋的不成？早发现自己没穿鞋的成醉在心里反问，估计现在自己身上的衣服就来源于之前的那身病服。

　　但还是随意找个借口敷衍：“掉了。”

　　年轻男子听了更是惊讶：“那你快捡起来，诶，没看见你鞋子掉哪呀……”

　　成醉心梗，要不是看着对方满脸的真诚都要怀疑他在故意了。

　　不说话的司机和年轻男人在小面包车后一起用力推。

　　费了好大力气将车推出水坑，两人湿透了，裤脚和衣袖在黄泥水里变了色还搞得全是黄泥巴点，看上去十分狼狈。

　　“……话说你声音听起来不怎么像男的，”年轻男子突然说道，“而且开车也不熟练。”

　　被怀疑的成醉同时也在怀疑一件事。

　　对方是否是这个梦境世界的人，就像上个梦境里类似“守塔人”等角色的原住民，再或者，是和自己一样的呢？

　　可是对方好像没有为自己所处环境感到奇怪，也并未流露出迷茫的神色。

　　那么，该怎样试探一下？

　　在他眼里行动透露可疑的司机握拳抵在口鼻咳嗽，“咳咳，感冒了。”

　　本来还觉得可疑，但注意到司机被冷水泡得发青的脚，年轻男子脸上的表情变成了“那你还不好好穿鞋”里头甚至还有几分令人沉默的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为借口感到略微心虚的司机试图转移话题：“现在怎么办？”

　　年轻男子不顾泥泞单膝跪地，成醉看着对方捣鼓车子的排气口。

　　还没看清对方做了什么就听到说修好了。

　　对车很了解的样子，成醉舔了舔牙床，手叉在皮衣口袋动了动，开口：“对了，你原来是要去哪来着？”

　　年轻男子不假思索的说出一个名词，但他的表情却霎时变得极其难看。

　　回到住处的高子谦依然还记着刚才会议室发生的事。

　　“调查组的那些人在乱搞什么，不好好调查不说，还编起了迷信故事……”

　　脑海里想起会议室看的那份文件，他不忿地抓了抓头，认为调查组是在敷衍。

　　自言自语一会儿，高子谦猛的从沙发坐直。“……不行，既然调查组不作为，那我得给队长汇报一下，免得我们行动队被误导了……”

　　准备掏出联络器汇报，还没联系上队长，一阵莫名的困意袭先袭了他。

　　雨落不绝的天气，坑坑洼洼的土路，带着划痕的面包车，形迹可疑的司机……

　　明明一切从未见过，这些陌生的事物却怎么也唤不醒他的戒备警惕。

　　为何自己会出现在这，可每当他要感到违和之处时脑海里仿佛有道不容置疑的声音在告诉他“都是正常的”。

　　在梦里这都是正常的，你可以肆无忌惮的做你想做的，都是正常的啊……

　　只要你聆听这道蛊惑人心的声音从中就可以获得前所未有的放松。

　　疑问种子还未发芽便被扼杀于摇篮之中，纯净洁白的梦境边缘吸附诡异的黑气，垂涎筑成美梦的情绪和物质，它在理智的阀值边缘一点点试探，注射毒素分泌物质麻痹大脑神经。

　　整个人轻飘飘的，所有烦恼和忧愁都将离他远去，他从未如此地放松过。

　　等看到陌生的一切时感不到任何奇怪，这都是正常的，毕竟是个梦而已。

　　“你原来是要去哪来着？”

　　张嘴发出的名词将理智与记忆吞噬和篡改的声音刹时被打破，虚假的镜子满是黑色的蜘蛛网裂纹，应声尽数碎裂。

　　看来对方是和她一样进入梦境的人。成醉摸了摸荷包里的铜铃想到。

　　“你到底是什么人？”

　　眼神瞬间变得锐利万分，全身紧绷进入警戒的防御状态。

　　司机回答道：“和你一样的人。”

　　司机将手心里的车钥匙递给他，“我不认识你对你也没什么恶意，如果你怕我对你不测，钥匙给你。”

　　高子谦谨慎地接过，锐利的眼睛却审视着司机。

　　且不说对方有没有同伙，但制服身高只有一米六的成年男性对他而言不算难，更何况对方体型瘦弱，力量不足。

　　“走吧，”成醉率先拉开车门招呼着对方。她讨厌湿漉漉的感觉，尤其是雨水流进眼睛。

　　“去哪？”

　　“去你刚刚说的那个地方。”坐在副驾驶的司机说。

　　高子谦对司机坐在副驾驶的举动没有反应，实际上在毫无信任的两人之间这是个较为明智的选择。

　　高子谦开着车，给司机选择性的讲了些自己知道的信息。算是他为了双方合作先压上的筹码吧。

　　队长说过：信任需要一定的付出才能初步建立。

　　见对方还算坦诚是想诚心合作，成醉也很乐意配合。

　　成醉对比着两人行为重合的点 ，“听你这么说，你应该和我一样是睡着后才来到这的，那你之前有没有梦到过类似的场景，”询问着。

　　高子谦略加思索摇头，谨慎反问，“你说自己之前有梦到过，所以梦里发生了什么？”

　　“大概是外星人入侵地球来着……”

　　对方用最平静的声音说着可怕万分的话。

　　“外、外星人，还有入侵地球？”高子谦眼角抽了一下。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外星人和入侵地球这两样科幻元素怎么就突然出现在原本严肃的对话之中？

　　看对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高子谦一点点从不可置信到沉默。毕竟自己莫名其妙地出现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怎么看都很奇怪。

　　“我怎么能确定你说都是真的，”通过车内后视镜观察着副驾驶。

　　戴着黑色鸭舌帽遮去眉眼的人笑了一下，然后开口：“信不信由你，我可没骗人，梦到的就是这样的啊。”说完便不再说话。

　　车里安静了下来。

　　小面包车一直顺着泥泞不堪的土路往前开，高子谦也不知道这车会到哪儿。面对这种未知的憋屈感他很想说话缓解情绪，但对方这么安静他又开不了口。

　　之前说的那个地名他压根没听过，更是不知道在哪呢。

　　就这样小面包车漫无目的地开着，从深一轮浅一轮的黄泥土路上了到粗糙的水泥路。

　　晃荡的车子也平稳了不少，就是这雨一直不见变小，依旧密密麻麻地砸在车子上，这天也迷瞪瞪的教人猜不出时间几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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