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心家们

　　“我其实大概能理解你的意思——你是想让我帮忙想着该怎样检测你看中的那个人吗？看他究竟是否配得上你？”

　　听到曹春秋这么问，谭谨也愣了一下。

　　谭谨此时就站在自己心上人的身边，能一眼就看进心上人的眼底。

　　“真可爱，他是在认真帮自己出主意”，谭谨只觉自己快溺死在曹春秋的温柔眼神里。

　　“是的。”谭谨觉得自己还保持着最后一丝丝的理智。

　　是的，没错，绝不能让美色冲昏头脑。

　　知面不知心。他想要的，是最最完美的缪斯。而现在，不过只看到了外壳，还没触及到核心。

　　“要不直接提出交往算了，反正不行就分手呗，”谭谨这样想着。

　　曹春秋自然不会知道谭谨在想什么，还在那里尽心尽力地出谋划策：
　　“经济条状，社会地位，家庭状况什么的，实际上都是小事情。最关键的，是要看这个人，究竟怎么样。”

　　谭谨很是无所谓地想：确实，他心上人就是一个社畜，他能给予心上人金钱，地位和尊重；但，凡事自然都有前提，这个心上人，得配得上。

　　谭谨也很好奇曹春秋的择偶观。

　　尽管在谭谨眼中，金钱和社会地位，已经能代表很多事情，但他不介意对曹春秋多些了解。

　　曹春秋对此一无所知，“评判一个人怎么样，最简单的标准，就是看他善不善良。”
　　谭谨不置可否。

　　曹春秋仍在继续：“我想，你看上的那个人，必定在各种物质方面都不如你，那么，就从道德层面来对他制定标准吧。”

　　不知为何，谭谨觉得有些好笑。
　　他突然想起来，高中时候曹春秋各种不讨喜的行径。哦，还有那张总是皱眉，满是不高兴的脸。

　　对比现在——唔，反差太大，也会给人巨大的冲击。说不定正因如此，他谭谨才会看上这个多年前就一无是处的家伙。

　　忘了忘了，曹春秋还有张脸。

　　但是再美的脸，也得配上灿烂的笑容才算完美。

　　如果微笑算是一种善良的话，那现在的曹春秋，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善良的人。
　　“他很善良，我敢肯定，”谭谨斩钉截铁。

　　曹春秋现在终于相信，谭谨是真的有点喜欢那个“看上的人”。

　　但那个被谭谨看上的人要是真和谭谨成了，估计也不会幸福，毕竟爱人是这样一副居高临下好似施舍的态度，想想就令人不爽。不过，各人有各人的命，而且也不知道会不会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曹春秋开口：“那就祝谭谨你马到成功，抱得美人归！”
　　谭谨眼睛都快笑没有，“那是，那是”。

　　眼见着一顿饭硬生生从五点多吃到接近九点，还是为这种“感情咨询”这样不着调的理由，曹春秋忍不住委婉开口：
　　“谭谨，你看这天都那么晚了……”所以让我们赶快结束这场不知所云的交流会。

　　谭谨好似没有听懂曹春秋话语未尽之意。
　　“曹春秋，你，谈过恋爱吗？”

　　曹春秋仍坚强地顶着葵花花盘般硕大的微笑：“没有，一直单身……”
　　“那……”谭谨似乎还有话。

　　鬼使神差，曹春秋打断谭谨，冒出一句，“不过我应该要快脱单了”。

　　谭谨震惊。
　　空气自然而然被凝固住，谭谨觉得自己四肢百骸里的血液都要被冻住。恍惚间，眼前那个名叫“曹春秋”的人也不再是美人，而是微笑的恶魔。恶魔早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蛊惑，玩弄，然后装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虐.杀，抛.弃。

　　对面坐着的曹春秋倒是一副轻松模样，看谭谨好久没说话，便自作主张结束这场闹剧般的晚宴，“好了，时候不早，那我们这顿晚饭就结束吧”。
　　“我先走了，拜拜。”
　　“拜……拜。”

　　几个侍者看曹春秋起身，都迎来表示询问。曹春秋摆摆手，动作有些僵硬和不自然。

　　谭谨替曹春秋解围，“我们这桌，结账”。

　　领队样子的侍者赶忙出列，“先生，刷卡还是直接电子支付”，那声“先生”是在称呼谭谨。

　　另外几个侍者迎上曹春秋，“希望先生下次还光临本店，本店旨在为客人们提供最好的服务，如果不介意的话还请先生填一下这张电子表格评价我们这次的服务……”

　　谭谨细心地看出侍者们的态度。似乎，周围所有人都默认他们一桌是他做东，而那个搞不清楚情况般穿得颇为不上档次的家伙只是客人。

　　客随主便，客随主便，倒也没看那曹春秋在这饭桌上有遂他意。

　　谭谨伸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还是选择现代人的付款方式——“微信支付”。

　　余光偷瞄曹春秋，谭谨脑海里自然而然浮现曹春秋的那句“不过我应该要快脱单了”。
　　现在细细品味一番，曹春秋眼神看似茫然但嘴角微微挑起。不是平时客套而疏远的微笑，而是发自内心，如同小猫偷到鱼。

　　想到这里，谭谨从内心深处不由冒出恶趣味的想法，想试试，如果他开口说，“那位先生单付”，场面会变成什么样。
　　“先生！”侍者的声音及时将谭谨从危险的边界线拉回。

　　谭谨划动手机，“不好意思。”
　　他从看到曹春秋说“不过我应该要快脱单了”就明白，他，没有戏。

　　谭谨只是在内心惋惜他与曹春秋的错过——不，准确来说，是为曹春秋感到惋惜。

　　“嘿，那家伙，傻傻的，不知道自己错过些什么……”谭谨是个高傲的人，不会做出“第三者”的行径，自然他也非常不屑。即使客观来看，人一对还没成。

　　谭谨很快整理好情绪，看向还没离开的曹春秋。
　　“曹春秋，这次交谈非常愉快。”

　　“我也非常愉快。”

　　正当谭谨准备撤退时，曹春秋喊住谭谨：“谭谨，谢谢你的这顿饭，如果你有空，下次我回请。”
　　曹春秋笑笑，随后快步离开。

　　谭谨没想着和曹春秋一起走，谭谨也注意到自己离开时曹春秋并未主动邀请一块儿走。
　　“三周的时间，连朋友都算不上吗……”有些失落，也有些心寒。

　　城市的夜景，总是热热闹闹，有人流，有车流，有灯光，也有树影。人们的谈笑声，还有那车子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声音，喇叭声，铃铛声，踢踢踏踏的脚步声，那么多声音，又会有哪个声音属于自己？发出再大的声音，也不过汇于这一纷繁复杂的交响乐之中。而那光与影，于这好似永不到头的黑夜而言，也不过是无关紧要。
　　谭谨今夜无法入眠。他决定下楼找个小摊喝点啤酒。

　　“嗨，兄弟，想点些什么？”
　　“三扎啤酒。”
　　“再来几串烤串怎样？这啤酒就是要配烤串才行。”老板尽力推销。

　　“喂，老板，这一桌加20串羊肉串！”夏天的夜晚有时候不会凉快，更何况是在这么个被称之为“大熔炉”城市的夏天，但是，依旧有源源不断的客人来给这家小摊捧场。

　　老板朝那处大吼：“知道了。”随后转过头对身后的一年轻人吩咐，“20串烤羊肉，第14桌。”
　　年轻人抬头，“好嘞”。

　　谭谨总算觉得自己被人气所包裹。焦糖棕的烤肉滋滋作响，火炭在燃烧，摊子周围一串灯泡渲染出昏黄温馨的氛围。

　　谭谨不由冲老板身后的年轻人吹出个口哨，“给我来10串”。
　　年轻人波澜不惊，一副见过各种大场面的样子，果断递给谭谨20串烤串外加三扎啤酒，“给，客人您慢用”。
　　谭谨心情舒畅，付款后就拎着东西找位子坐下。

　　“嘿，这乌龟小短腿子没乐子，咱自己可不能亏待自己……”谭谨叽叽歪歪嘀咕着，左手肉串，右手啤酒，好不快乐。

　　这到小摊上吃饭，谭谨可舍不得自己那身宝贝行头。之前和曹春秋吃饭，自然要把面子工程做的足足，而这半夜觅食，可就是随便挑一身不打眼的全黑衬衫和牛仔裤。

　　“侃侃……我跟你讲，今天竟然有人请我吃法餐，只是找我做感情咨询！？！”一道熟悉的声音从隔壁桌传来，只不过因沾满酒气而显得有些黏黏糊糊。

　　谭谨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这……这照理来说，就啤酒这度数我还没喝多少，不太可能醉吧……”
　　极小心地侧过身子，用余光瞄这么一下，“果然没听错啊”。

　　谭谨身后紧挨着的那一桌，曹春秋和另外一名谭谨不认识的男士相对而坐，边喝酒吃烤串，边聊天。

　　那曹春秋一副醉酒的样子，说话完全不像平时那么端着，倒显得咋咋呼呼，还是很可爱。
　　听谈话内容，是在聊今天的一些经历。

　　谭谨有些好奇，但又不想上去打招呼，于是便有一耳没一耳听着。
　　“那人叫谭谨，是我一高中同学。
　　诶，说来也奇怪，我们高中时候本就不是很熟，没想到时隔多年再相见，他貌似对我观感还不错，还经常拉着我一起吹牛聊天。
　　有理由怀疑，我其实高中还是挺多朋友的，嘿嘿……”

　　谭谨又忍不住偏过头看去。
　　“……只是我不知道。”曹春秋轻声地说，低下头把脸搁在油乎乎的廉价塑料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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