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世主gl

　　挑灯学习果然是有用的。
　　世羲拿着幅被靥苏表扬的字去找帛纹，被婢子拦在外面。
　　世羲一幅吃惊的样子，冲着婢子身后：“你怎么在这？”
　　然后乘婢子转身，刺溜进帛纹的房间。
　　“太奶奶！”世羲见了床上的人，声音慢慢小下去，犹豫着有点不敢靠近，“太奶奶？”
　　婢子走进来，冲世羲做一个噤声的手势，小声：“表小姐，咱们先出去，太奶奶需要休息。”
　　帛纹躺在床上听得一清二楚，却没有力气睁开眼睛。
　　那日，柒晓，不对，是漠悯溪来看自己，她就已经知道自己活不长了，只是没想到有生之年可以和这个女人心平气和地聊天。
　　她不止是容颜未改，更像是一个漩涡，要摄取人的三魂六魄。
　　“羲羲…..”柒人谷最小的孩子，相较于兄弟姊妹，她的眼睛里没有分毫安于现状的意思。帛纹知道，那个女娃娃留不住。
　　不过也好，这些个后辈里，总算能出一个有顷焉心气的，算是顷焉后继有人吧。
　　漠悯溪似是知道帛纹想说什么，安抚的拍拍她手背。
　　帛纹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当夜，帛纹去了。
　　婢子抱着一小摞纸，发给站在院子里的一干亲属。那是帛纹给每个人写的最后一句话。
　　世羲展开自己的纸：柒晓与你同在。
　　世羲还看着那行字发愣，一只手从身后探出，强行把纸合上。
　　靥苏不知何时站在世羲身后，小声：“阅后即焚，别让别人看见。”
　　婢子看见靥苏：“姑娘，这里来的都是亲属，没有您的信封。”
　　靥苏扶住世羲肩膀：“太奶奶要交代的已经提前告诉我了，我现在在履行太奶奶的吩咐。”
　　婢子想到之前靥苏确实来找过帛纹，帛纹还把自己支出去了，许是真的交代了什么，便点点头不再过问。
　　“最后，是表小姐的归属问题，之前表小姐一直住在太奶奶的附属小院，由她老人家亲自教养，如今……表小姐还小，所以改为由父亲抚养。”
　　世羲看着站在人群最边缘的一个矮个男人，他骤然受到一众目光洗礼，局促的搓搓手，隔着人群冲世羲讪笑。
　　这已经是偏到不能再偏的族系，当然，如果不是旁门小枝，同为柒人谷人，怎么会入赘到母亲的族系下。
　　妻子去世，世羲由帛纹抚养，他又变成无人问津的样子，每次逢年过节才能远远见女儿一眼。
　　世羲往后退一步，直接靠上靥苏。靥苏拍拍她的肩安慰。

　　世羲一直闷在房间里，看仆人来来去去把布置一点点搬去别处。很快，这个房间就不是她的了。
　　直到头七，她才被大人拎出来。
　　入目一片缟素。有不少婢子因为来回奔波，衣服左是印子，右是泥，她也只是垂下眼睛，一句话都不想说。
　　守夜的时候，帛纹的直系亲属已经把房间霸占到没处落脚，世羲等人就站在院子里。
　　世羲盯着月亮走神。
　　几个大人太无聊，就聊到要给帛纹陪葬什么。
　　“对了，那本顷焉人物志也可以下葬啊！奶奶生前很喜欢呢。”
　　“这……这可是柒晓大人赐的，而且是我们族人的传啊！”
　　“正因为是柒晓大人赐的才贵重，适合陪葬啊！再说，那顷焉是谁啊？反正我不认识，混在我们族谱里我才膈应呢。”
　　“闭嘴。”
　　世羲还看着月亮，不轻不淡来了一句。
　　“羲羲，你说什么？”
　　世羲还想补充一句，突然看见那月亮上隐约映出一张脸。五官明丽却凝着一股妖气。很熟悉……是那天来拜访帛纹的人！
　　她的背后再慢慢分出一张脸，眼角上挑本该带着一股风情，却是一脸无辜的样子。
　　眉弯如月，点唇成朱……
　　是顷焉传上描绘的脸啊。可是，又觉得有什么不对。
　　她俩在那么远的地方对自己笑，世羲感到有鼻息就喷在面前。
　　画本上对双柒晓的评价：一人着白衣，高挑纤细；一人着红衣，婀娜多姿。
　　是她们。她们，与我同在？
　　世羲一眨眼，月亮上已经没有人了。
　　方才讨论陪葬的两个大人已经开始拿笔记录要补的东西，那本顷焉传在第一个。

　　下葬合棺时，世羲才看到帛纹身边放着顷焉传，刚想说话，被靥苏捂住嘴。
　　直到亲眼看着帛纹被一抔一抔土盖住，世羲终于意识到世界上最疼自己的人已经没了。
　　她在床上辗转反侧。
　　屋里东西基本上被搬空，只剩张床，是世羲坚决要求再在这个房间睡一晚。
　　妘砂怕得很：“表小姐，这晚上没有人，阴气又那么重，万一有什么来了……”
　　于是世羲让她滚了。
　　如果，太奶奶能回来就好了。
　　窗户那边突然传来声音。
　　世羲差点咬到舌头，一骨碌爬起来，抱着被子往床里缩一缩。她还是怕的，万一进来的不是帛纹呢？
　　窗户大开，是女孩子端庄秀丽的脸。
　　她撑着窗台熟练翻进来，理理头发衣服，再把窗户关紧。
　　还未转身，小朋友已经赤脚跑过来抱住她的腰。
　　摸摸头，她叹着气笑：“睡不着？听故事吗？”
　　靥苏取出本书，黑灯瞎火的看不清封面。她点了蜡烛照亮书本内容。
　　世羲还在猜靥苏会带来什么故事。
　　“顷焉十岁的时候才有自己的姓氏，并非本族之姓，乃柒晓大人钦赐……”
　　世羲惊得弹起来，扒拉着看那本书的封面。顷焉传。
　　“我手抄了一本放在藏书阁，把真正的替换下来。反正他们没有看过，拿了就走。”
　　世羲抚摸着顷焉传。不知多少个日夜，帛纹也这样把书抱在怀里，想自己身为第一位女谷主，带着全谷人从战争走向辉煌，却唯一对不起的那个人。
　　靥苏点点她的鼻尖：“我念给你听，你乖乖睡觉好不好？”
　　小时候，每次闹着不肯睡觉，帛纹都会翻出这本书，念几页给她听。没想到，现在还有人愿意给她念书。
　　世羲在睡梦中无意揪着靥苏的袖子。靥苏把她的手掰开，握在掌中，感到对方更用力的回握。

　　再过一个月，靥苏结束在柒人谷的学业。最后有一场考试，她们要拿着这个成绩，写信给京城的书塾请求录取。
　　考完最后一门课，一出门就看见世羲和妘砂。
　　之前为了最后的复习，冷落了这孩子很久。
　　世羲迎上来，揭开妘砂手中提篮的盖子，一股猪蹄汤的香味。
　　“我……我没什么会做的，但我看你挺喜欢这味道，就给你熬了，没病强身！”
　　妲雪一行人过来，有人喊靥苏：“苏苏，一起出去玩吗？”
　　靥苏指指世羲，颇为无奈宠溺的笑：“不了，小朋友在我这呢。”
　　世羲小声：“我不是小朋友。”
　　靥苏：“出去玩吗？小朋友。”
　　“去！”世羲眼睛亮得像两根燃烧着的大蜡烛。
　　妘砂实在没眼看，默默别过脸。

　　说是出去玩，不过是出了柒人谷，在旁边树林里坐坐。
　　“羲羲。”靥苏突然说，“这样的生活你满意吗？”
　　作为柒人谷后人，和新屋人一样，八岁上学，十二岁学完一干文化知识，然后跟着老师学神力使用和禁忌，还有舞刀弄棍，刀法剑谱。
　　柒人谷保她们衣食无忧，受人景仰，她们也要把一生奉献给柒人谷。除了宫炎神节，她们几乎要一直呆在这里。
　　历史上只有一个人，逃离这里，自在闯荡，可惜英年早逝。
　　除了帛纹，每个大人都会说：“你看，这就是不听话的后果。”
　　突然被问到这种严肃问题，世羲收敛了嬉笑，沉默的和靥苏并肩走着。
　　“如果一切顺利，六月份我就要去京都了。”靥苏停下来，闭上眼睛，“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平地而起的高楼，还有皇宫，你不想看看吗？”
　　“……”
　　那里应该是像靥苏那样厉害的人云集的地方，她……
　　“我邀请你。”靥苏凑近她，眸子暗下来，似要刺进她的灵魂深处，“换句话说，五年之后来见我，这是命令。”
　　甜香的鼻息萦绕，世羲的脑袋嗡嗡作响。
　　命令。
　　这是命令啊。
　　那我一定要做到。

　　同龄的八个人里，只有靥苏和妲雪拿到书塾的录取信。
　　她们临走那天，几乎全新屋的人都出动来送行。
　　世羲和妘砂混在其中，看靥苏挨个打招呼，再拥抱一下，妲雪略尴尬的背手站在后面。
　　等到了世羲，靥苏只摸摸她的头。
　　见世羲一脸委屈的小模样，靥苏笑：“我托人给你送了些礼物，你回去时应该已经在房里了。”
　　世羲兴冲冲跑回去，一打开门……她忍了很久才没有把门甩上。
　　她的房间已经被一摞摞书占领，都快没有落脚的地方。
　　妘砂小声：“这好像是靥苏姑娘这几年的课本和笔记……”
　　世羲走进书的城堡。
　　靥苏，你是真的很认真在准备一场重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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