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四章寻源
烈日当空,一道耀目白光迅疾掠过五离镇中唯一正街,自镇中首富的阔大宅院中腾跃而出,又飘过了一条沾满脂粉香气,此时却过于寂静的幽巷,随即一转,没入了巷子尽头的一处分叉。身后一袭青影,不即不离,隐隐相随。再往远看,便见一抹梅红和一个铁塔般的黑影,遥遥相吊。
眼前的陋巷总是宽刚及肩。陆涤云七扭八拐,突然,身子敏捷向左一拐,身后人毫不犹豫,也一拐而入,却生生顿住了身形,眼前,陆涤云距他不过两拳。身后人疑惑向前望去,却原来,是个死巷。
陆涤云转身,望定王一平双眼,展颜笑道:“到了。”
身后梅红黢黑双双而至。
王一平退后两步,伸手做了个“请”字,卿二小姐已率先而入。
向里望去,窄门高墙,巴掌大的天井,倒也布置得草木扶疏,里面是一正两侧三间矮矮砖房,看来应是个殷实人家。只是不想玄霸有宝的消息,竟是从这么个毫不起眼的地方传出。
王一平一边思索,一边进得门来,就猛见一物打横里窜出,呼扑而至。大惊之下,正要出手,却觉得腰间一紧,已被人扯至身后,正是陆涤云。王一平惊魂甫定,细细看清来物,不由暗叫侥幸。
原来那扑来的不是别物,竟是个灰衣的汉子,却似乎神智有些不清,是个疯汉。王一平受惊出手,皆是本能,却忘了身上负有君道微的横霸功夫,这一掌下去,自是全力而为,不知轻重,若落到实处,岂不是一条人命?
陆涤云掌下也是一把冷汗,看那汉子浑浑噩噩,眼眸含浑,正自“咿咿呀呀”地叫着,猛然抬头,却突然脸色大变,指着四人叫道:
“我死了,我死了……不,不要…杀…我!我…死都!都……我都…死,死,死……啊!!!”
突然发出一声惨叫,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仓促间,就听得一个清脆的声音自偏房急急传来:
“快拦住他,别让他跑了!”
王一平伸手一抓,将疯汉捞了回来,房内已然奔出一条蔚蓝色的娇俏身影,纤手微扬,一枚银针已赫然钉在了疯汉的黒甜穴上。疯汉“咚”的一声倒地,陆涤云上前将他扶到墙角倚好,才看到自屋内扑出的竟是个少女。只见她一脸不耐烦道:
“各位,宝藏之事郑牧一无所知。诸位大侠如有手段自去榨那疯汉,如果没有,就请回街上打听,不要再扰人清静!”
陆涤云将人安置妥当,抬头微微一笑:
“原来是郑姑娘,幸会!在下陆涤云……”
“原来是陆大侠!”听得陆涤云自报家门,蓝衣少女突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抬眼细细将对方细细打量一番,哂笑道,“陆大侠名满天下,还恕小女子眼拙,如此风流才俊竟未能及时认出,失敬,失敬!”
这话说得倒极是客套,如果忽略掉她那有些轻慢的表情,和略带嘲讽的眼神。
陆涤云待人和气,江湖上也颇有几分薄面,如今受到个小女子如此对待,心中纳罕,不免有几分尴尬。
“在下并非……”
“陆大侠不必解释,小女子自然清楚。陆大侠如此珍惜羽毛,洁身自好,怎会轻易与他人夹缠不清。想必是有些女子见陆大侠英武不凡,便妄动痴念,空害相思,皆是自找,又岂能赖到陆大侠头上?这风流而不下流,小妹赞上一声,陆大侠心虚什么?”
忽看到卿玉修冰冷神情,恍而笑道:
“想必是佳人在侧,纵得身旁花云似锦,也不得一顾了吧!”
四周一片寂静,王一平轻咳一声,不明白话题怎么会扯偏这么远。
他却不知,陆涤云为人侠义,性好打抱不平,因此与他相识的也有不少女子,兼之他待人温和,气度潇洒,不少与他打过交道的女子便自此被掳了心去,芳心暗许,今日却正是遇上了一位债主。
这郑牧的一位好姐妹,自害上“思云”病后,就自郁郁,她本就身体不好,这次郁结于心,不久竟自病逝了。郑牧心知此事与陆涤云无关,但一来心烦,二来见这人仍是气度雍雅,身边又有美相伴,便忍不住开口刺了几句。
本想让他们生怒而退,却没想到,那青衣男子的一声轻咳,反而让陆涤云回过神来。
“郑姑娘,”卿玉修忽然道,“请借一步说话。”
“别,”郑牧笑笑,“此地甚好,有什么事就这地儿说吧。”
卿玉修笑了一笑,似乎并不感到意外,只是幽幽道:
“一个疯癫之人传出的消息,竟也能引得江湖大乱呢!”
“哼!贪之一字,确使人如痴如狂。”
“只是别人怕不这么想,这无心之言也怕变成有心。”
“郑牧不怕!”
“郑姑娘!郑姑娘率性真纯,令人钦佩。只是因一人任性之为,累东云门上下齐堕危局,似乎不是人徒所为?”
“你!?”郑牧的眼睛猛然瞪大,满溢其中的是毫无掩饰的惊讶之情。但随即,她又沉静下来,“你们想怎样?”
“我们?我们当然不会怎样,我们也不能怎样。因为,”卿玉修眉目生动的一张笑脸突地肃穆下来,“这里还是,四方公的食邑。”
“但是,”卿玉修又接道,“我们能查到的,也就一定还有人查到。可并不是每个人,都似我们一般是奉公守法的良民啊!”
卿玉修的眉目又笑得生动起来,王一平暗暗心道,不错,现在我就知道了。
“官压民?”郑牧撇撇嘴。
“郑姑娘!”卿玉修神色一正。“希望你能明白,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四方公作为一方牧首,封疆之吏,在他的辖下出现如此骚乱,难道不该查个清楚吗?在姑娘眼中,我们借的,或许是公爷之势;可公爷借的,却是家国之义!”
王一平暗暗呼气,好一个家国之义!这少女要是不想造反,就只能乖乖合作了。
果然,郑家姑娘笑道:“想知道什么问好了。区区一个山野之女,可当不起卿小姐如此抬举!”
“这人,——是疯子?”
“卿小姐两只眼睛都看到了,何必明知故问?这人是我捡回来的。”
“捡?”陆涤云疑惑。
“不错。几月前我途经金光寺,发现那寺院竟已被烧了个干净,下山途中,就遇到了他,看样子是惊吓过度。我本想把他带到村中去,没想到,山下的几个村子竟也是鸡犬无留,就只好带他回来了。”
“你说金光寺和寺下的几个村子皆尽被屠!”陆涤云双目圆睁,难掩震怒之情。
“你不知道?”郑牧怀疑地看着他,“这事,可也该人尽皆知了。”
“我……我这几月都在山上,下山后也未听见有人提起。”陆涤云沮丧地低下了头。这样的惨案,也只能充市井之人三五日的谈资,自然没有宝藏传说的魅力持久。
“姑娘深闺独处,就这样弄个男人回来,果然气度非常。”卿玉修突然接口道。
“噢?卿小姐言下之意,是这人我不该救?”郑牧不怒反笑,话是对卿二小姐而发,眼睛却直勾勾地盯向陆涤云。
陆涤云点点头:
“事有权变,救人要紧,姑娘此举,乃真侠义所为。不过,姑娘与这位朋友共居,确实多有不便。想必是姑娘人单力薄,力有不逮,才使得这朋友乘隙逃出,疯言疯语搅了有心人的心弦。”
郑牧冷“哼”一声,言道:“却是郑牧思虑不周。”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有人做下屠寺焚村这等疯狂之举!想来这玄霸山区即使没有宝藏,恐怕也藏了惊人的秘密。姑娘义举,却牵连其内。如今二位安然无恙,足见姑娘本领高强,但以姑娘一人之力,对抗江湖官家,毕竟艰难……”陆涤云徐徐道来。
郑牧声色不动,“确实艰难!”
陆涤云正色道:“陆某不才,现有一朋友正居慕青谷,与郑姑娘同是济世之人。姑娘不若带这位兄台前去,互相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郑牧想想,笑道:“好!”
陆涤云不禁一怔,这就好了?咽下接下来想说的话,也笑道:“如此烦请二位先随在下暂回客栈,待陆某修书一封,郑姑娘就可上路了。”
郑牧温婉笑笑,道:“小女子这里现下就有纸笔,不劳烦陆大侠再跑一趟了。”
王一平心道,这郑家姑娘倒是爽快,说跑路就跑路,看来是怕那卿二小姐怕得紧了。只是这何梦周到底是何来路,官府江湖竟都忌他几分。抬眼望望陆涤云,这厮结交的倒都是大角色。不过,他和那卿二小姐好像不和吗,怎么这样拆她的台?
又看看那墙角卧着的疯汉,不由暗暗头疼,又是杀人未能灭口的老桥段。那汉子,怎么会……真是命好?刚刚查探之下,他确实没有武功。难道真的,只是巧合?
他这边兀自想得出神,陆涤云的目光却已经瞄了过来,王一平察觉,不禁一惊,莫非他有所怀疑?
却见陆涤云却已经对郑牧抱拳笑道:“郑姑娘,在下与这位老友也多日未见,这次还敢劳烦姑娘稍些私物前去,可有叨扰?”
“本就承公子的情,带物不过举手之劳。”
“好!此处就烦请二小姐和田老弟照看一下,我们去去就来……”陆涤云闻言,立马交待一声,扯了陆涤云的袖子,就将他拽出门去。
“哪里去?”
“自然是估衣铺!”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