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只好谈恋爱

　　负责人跟闻千旸确定了宣告的章程，也算是把这事做了个了结。在闻千旸来之前，他就已经怒气冲冲地跟向斯确认过他踏足的所有地方，于是他将向斯交给闻队，就带着自己的人忙活去了。除了忙活防护工作，还要头痛地提升安保系统。
　　话说他到现在也不知道这小兄弟怎么进去的。

　　大片空地上只剩下向斯和闻千旸。

　　向斯不敢抬头。
　　他有些心烦地想，早知道这么麻烦，就不掉头了。
　　他为什么要掉头呢？

　　明明都出去了，车也开出去了，人都走到几公里外。
　　他居然像是发神经一样回来了。

　　向斯渐渐陷入巨大的自责之中，这种自责在陌生人走后，他独自面对闻千旸时剧增，甚至演变成了自我厌恶。
　　他本来没打算给别人添麻烦。
　　但还是添了麻烦。

　　他几乎想象得到闻千旸会有多生气，说不定会把自己赶出队伍，就不管自己了。
　　早知道不回来了。
　　为什么要回来。
　　烦死了。

　　“受伤了？”闻千旸轻声问。
　　向斯低着头，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没抬头也没说话。
　　下一秒，有点微凉的指尖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

　　向斯几乎是有些被惊吓地退后一步，看着闻千旸平静的表情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扶在腰上的手都规矩地放下。
　　闻千旸又问一遍，“受伤了没？”
　　向斯这回听清了，摇了摇头，眼看又要低下头。
　　闻千旸有心改他毛病，就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他的额头。

　　向斯又退后一步，皱着眉看他。
　　没忍住，又揉揉自己额头。

　　闻千旸心中好笑。
　　半夜自己偷证件还伪造，被抓了就这种态度。
　　这是哪里来的小奇葩。

　　大晚上的也没必要站着，闻千旸把人带到一边，在休息区坐下，开始“严审”。
　　“怎么回事，自己交代一下。”
　　向斯没想到没被骂，还给了个坦白从宽的机会，他烦躁的情绪稍缓，“我就是想出去看看。”

　　“出去看看？”闻千旸哭笑不得，“怎么，外面哪个丧尸是你亲戚啊？”
　　“没有。”向斯想不到更好的借口了，懊恼地皱着眉头。

　　闻千旸看着他，“抬起头。”
　　向斯抬头，看向他，有些懵，他听见闻千旸并不生气地，甚至有些困惑地发问，“你是不想跟着我们吗？还是更喜欢自己一个人？”
　　向斯沉默。

　　他观察得来的那些人情世故没有告诉他一个标准答案。向斯不太知道哪个答案不会得罪人。

　　闻千旸看着不说话，只盯人的向斯，也很苦恼。
　　向斯自己说他是退伍军人，假设这是真的，作为目前军职在其之上的闻队有权对向斯发号施令，进行管理和批评。
　　如果向斯真的是个正常退伍军人的话。

　　闻千旸没办法对向斯像对自己的下属那样，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做不到。
　　他把这种无可奈何归结于对这种看起来性格不健全的人的怜惜之情。
　　大致是这样。

　　也许是闻千旸同样的沉默给向斯带来了压力，他最终还是做了个这个二选一的题目，“我更喜欢一个人。”
　　闻千旸抬眼，并不对这个回答有多少信任，“不论你是不喜欢我们，还是更喜欢你自己，现在外面的情况，最好还是集体行动。”

　　向斯认真解释道：“现在外面没那么糟，我只要小心一些，就不会有问题。”
　　“所以，你只是不愿意加入我们？”
　　“……”向斯闭紧嘴巴，不自觉又低下头。

　　闻千旸尽量让自己的坐姿放松一些，“为什么不愿意加入我们？是我们有哪里冒犯了你，还是单纯不喜欢我们的工作？”
　　向斯觉得自己真是多说多错，不如干脆变成了个哑巴。

　　“你如果不说话的话，我们可能要聊一晚上了。”闻千旸伸手按住他的额头，迫使他抬起头，“你想聊一晚上吗？”
　　向斯这回真的是无法忍受了，往后一仰头，“别碰我。”
　　闻千旸顿了顿，收回手，“很不喜欢被人碰，所以你才摔工作人员？”
　　向斯点点头。

　　向斯总的来说还是很乖的，闻千旸没办法就因为不喜欢被人碰这个点去批评他，“所以你更喜欢一个人行动？那你在卧底期间呢？”
　　这四个陌生的字令向斯茫然一瞬，然后才反应过来自己随口说的瞎话，“卧底期间，我，忘记了。”

　　真是拙劣的说辞。

　　闻千旸进一步怀疑向斯退伍军人这个身份的真实性。

　　就连向斯自己都有些心虚，眨了眨眼睛。
　　“特殊时期，我希望你能克服一下，”闻千旸劝道，“距离下个中基地还有一百公里多，在那里我可以向上级正式申请你的队员身份。”

　　可我明明可以自己一个人。向斯想。
　　“我知道你可能不太喜欢和我们一起，”闻千旸知道他心中所想，“但你一个人，生命容易受到威胁不说，再过几年或者十几年，社会秩序恢复，你一个待在外面也没意思吧。”
　　向斯想低头，忍住了。

　　“不过当然了，我也没那么高尚善良，事实上，我也很缺靠谱的队员。”闻千旸轻声说着，甚至视线也放在自己撑在身侧的手背上，显得整个人有些放低姿态，“与其到了地方让上级给我分配别的队的队员，我觉得你更合适些。”
　　闻千旸想了想，给了个理由，“你更乖一些。”

　　向斯垂下眼睑，不知道如何回答。

　　显然闻队比向斯会找理由的多，向斯找不到反驳的借口。
　　早知道不说谎了，也许一开始就说明自己的身份，这个队长就不会这样说了。
　　谁会喜欢和一个曾经身份是杀手的人相处呢？
　　至少他的经验告诉自己，没人会喜欢的。

　　见向斯不说话，闻千旸稍有些慌。一般来说不会有人大男人会喜欢别人说自己乖，向斯是不是生气了？
　　看起来不像，他更像是突然聋了，对外界失去了一切反应。

　　“我可能不是很乖。”向斯抬起脸，认真解释自己的状况，“我在任务途中出了状况，有些事情记不太清了，我不懂你们的规矩，不会服从比我弱的人的命令，无法跟你们并肩作战，甚至我可能只会添乱。我不知道如何加入一个团队或者团体，你不会喜欢我的。”
　　闻千旸被“喜欢”这两个字噎了一下，他或许应该回答“我会喜欢你的”，但总觉得哪怪怪的。
　　所以他没这么回答，“规矩可以再学，我也并不比你弱，加入一个团体可以适应，至于添乱——默契是可以培养的。”

　　完了。向斯想。这个人好会聊天。
　　向斯一向崇拜会说话会聊天的人，幸好他们所聊的“强弱”不比这个，不然向斯一定弃权。

　　向斯苦思冥想，才发现了对方话里的一个漏洞，“你不一定比我强……要比一下吗？”
　　我肯定比他强，迄今为止没见过比自己强的人，所以只要证明他没自己强，就有理由拒绝了。向斯稍微放松了些。然后他就可以开着爱车出去了，可以重新行驶在茫茫的无人区，在末日的寂寥下享受自由。

　　闻队看了看天，最多还有两三个小时还天亮，现在想睡回笼觉也睡不了多久了，于是站起身，绑紧了手腕上的缚带，“行，来吧。”

　　好久没跟活人切磋了。
　　两个人都这么想。

　　为了以防万一，闻千旸还是先给向斯做了消毒等工作，然后两个人在基地隔离区的大门，远离休息区的方向上找了片空地。
　　闻千旸率先做好起势，结果脚还没站稳，迎面就差点撞上一只脚。
　　闻千旸下意识退后几步，躲过了这一脚，脚尖掠过了他的鼻尖，没有扎紧的裤脚露出一小片肌肤，在黑夜中看起来白皙而光滑，下一秒视线中出现的是修长的腿和腰部处露出来的一小片腹肌。

　　这一脚落空，下一脚紧接着来临，闻千旸不再躲，而是正面接下这一脚，他紧握住略显纤细的脚踝，往自己的方向一拉。
　　向斯皱了皱眉，腰部猛地发力，整个人悬空而起，被抓住的那只腿弯曲，另一只脚冲着面部就猛踢过去。

　　闻千旸不想伤他，只好松手后退。

　　一点不留情面，向斯的每一步都是杀招。闻千旸想。
　　向斯很快发现自己的身高不占优势，改用手部的攻击为主，但是由于手上没有武器，向斯显得有点不大自然。

　　向斯的动作不断被躲过，他皱起眉，与对方稍稍分离，“别总是躲。”
　　他丢下这一句，下一秒又攻击过去。
　　闻千旸也渐渐有些吃力。

　　闻千旸也不是那些花架子，虽说他的路数不够凶，但也不会完全处于下风。但还是受了相当大的限制——他无法真的对向斯出拳。

　　但是只攻不防的确是对对手的不尊重，闻千旸几不可闻地叹口气，接住了向斯的拳头，另一只手猛地砸过去。
　　向斯偏头躲过，汗津津的前额贴服着略长的刘海，眼睛里几乎是瞬间发出了光。
　　战斗里的向斯褪去了那层乖巧自闭的皮，又张扬又有活力。

　　闻千旸的身形顿了顿，拳头没来得及收回来，被向斯握住。
　　向斯曲起一条腿，身形稍矮，受限制的那只手挣脱，手肘砸向闻千旸的脖颈。
　　闻千旸这才反应过来，但挥出去的那只手竟然一时收不回来，只好用另一只手挡住。
　　向斯松开握住对方的手，在手肘的掩护下，砸向闻千旸的太阳穴。

　　这击中了。

　　闻千旸几乎感觉到一阵眩晕，接下来的所有攻击只有躲避的份，等他缓过神来，一把抓住向斯的胳膊，异常粗暴地拉向自己，然后转身来了个过肩摔，摔到地上的后一秒就下蹲，膝盖抵住对方的后背，为了防止向斯反抗，闻千旸快速地拿出手铐，将向斯两只手拷在一起。
　　怎么还有手铐呢？向斯丧气地想。

　　闻千旸做完一系列，这才温柔地把人拉起来，看着垂头丧气的向斯，他笑了笑，伸手把他的刘海都梳上去，露出脸，“怎么？不服输？”
　　向斯往后退了一步，甩了甩乱七八糟的头发，语气生硬地回答，“我没有输。”
　　他看向闻千旸，突然抬腿侧踢，闻千旸来不及躲避，只好伸手挡了一下。

　　这一下挡住，下一脚也只能格挡。
　　向斯的动作迅速，干净利落，一脚比一脚重，闻千旸几乎来得及挡，更别说抓。
　　突然闻千旸被正中胸膛，踉跄地后退几步，于是他顺势又退了一大步，躲过下一脚，然后迅速绕到向斯侧面，一脚踢向对方腰侧。
　　这一脚力气大还角度寸，向斯直接摔倒在地，再一次被压制。

　　“你不公平。”向斯的脸被按在地上，泄气地说。
　　闻千旸笑了一声，不再对他放松了，“那你可以先学第一条规矩，对上级出手，在我们这是要关小黑屋的，非常严重。”
　　“我还没有答应加入。”向斯含糊地说。

　　闻千旸的双腿压住他的，一只手按住被拷住的双手，另一只手撑着地，以防两个人贴得太紧密，“可你已经输了，你不能盲目自信，觉得只要时间够久就可以打败我——我能躲过你百分之八十的攻击，这足以说明很多事情。”
　　“你说的对，”向斯放弃抵抗，微喘着气，“只要时间够久，我可以打败你。”
　　前半句话闻千旸还以为他认输，后半句发现他依旧在自信。

　　闻千旸知道这种自信不是盲目的，如果他们两个拼尽全力，结局的确未可知。
　　“我不会对我的未来队员下死手，可你会对你的未来队长下死手，这一点才叫不公平。”
　　向斯疑惑地眨眨眼，“为什么？”

　　“职业操守。”闻千旸放开他，给他解开了手铐，然后把人拉起来，还给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乖一点，现在，叫声队长听听？”

　　向斯还是有些不服气。
　　但是他想起他曾经在一栋写字楼里救过的幸存者，他们自称是末日前的社畜，还教会他一个成语——“逼不得已”。
　　并不懂社畜是什么意思的向斯眨眨眼，“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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