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怀了她的崽

　　楚觅从小练武，身体结实，征战六年，不怕死不怕累，被侍卫故意放水鞭三十下，对她来说还没有被匈奴名将搭图图鲁砍一刀疼，她表示再骑快马跑个三天三夜也不会累。

　　蛇碧让苏御看住她的白萧，非要她坐软轿回府。

　　楚觅无奈，又拒绝不了美人的哀求，只好遵从。

　　叙白到时便看见楚觅被侍女搀扶入软轿，宝蓝色的四方轿子被轿夫抬起，侍女还不忘叮嘱轿夫再慢些。叙白双目赤红，手死死捏住缰绳，连大腿的酸痛也忘了，待软轿离开他的视线，他才下马询问刚出都尉院的尚言川。

　　尚言川简言意骇说了几句，便寻了个理由离开。

　　叙白呆呆站了一会儿，见叶蕴玉失魂落魄走出，冷笑道：“大燕最厉害的女子竟被一介废物折辱。”

　　叶蕴玉从小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废物，同龄小孩背四书五经时，他泡在泥坑里玩乐；少年骑马射箭出风头时，他摇骰子斗蛐蛐是个中能手；同龄青年功成名就，名声远扬时，他混出燕京第一纨绔的混号。

　　羞辱奚落鄙夷嘲讽，这些对他来说都是家常便饭。

　　叶蕴玉站稳脚跟，从宽袖中掏出折扇，轻轻摇了摇，把不知所谓的无聊人士抛诸脑后，慢悠悠坐软轿回家，把叙白气得更狠。

　　折腾了一宿，楚觅回到忠勇侯府时已至三更。她被蛇碧哄回房间，在床榻上乖乖趴好，任由蛇碧在她背上涂涂抹抹，散发甜香的膏药冰凉舒服，楚觅困得打哈欠。

　　蛇碧动作温柔，神色阴鸷，恨不得把害将军受伤的混球千刀万剐：“将军为何容忍他？”

　　熊瞎子都能看出，今夜的荒唐事是叶蕴玉一手策划，太子有心包庇罪魁祸首，难为她的将军被鞭子抽了三十下，背脊上全是伤疤。

　　楚觅睁开眸子，双手叠起，支撑下巴，“是我亏欠他的。”

　　“将军并非有心，他小肚鸡肠，着实可恨。”在蛇碧心中，将军武艺高超，侠肝义胆，一万个叶蕴玉也比不上将军的一根手指头，居然为了一点小事就报复将军，死不足惜。

　　蛇碧眸光闪过阴毒，她父亲是边关的大夫，她耳濡目染，略读医术。六年前，匈奴破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全城的大夫被匈奴压至乱葬岗，切断十指，砍断双腿，围成一堆，或因失血过多而死，或被活活饿死。她与一群少女被藏于枯井，死死咬住牙根，再苦再难再累也要活下去。

　　活到那群畜生被千刀万剐的那刻。

　　后来，她活着等来了将军。

　　蛇碧动作轻柔缓慢，给楚觅上好药后，问：“将军若要处置苏御无需顾忌我，此等无用的男人，我留着更无用。”

　　楚觅爬起，拍了拍她的肩膀：“依你。”

　　翌日，苏御被抽了一百鞭，执行命令的是楚觅的亲信。他们只听命于楚觅，做事认真耿直，接到命令，狠狠抽了一百下，把苏御抽得下不了床。

　　蛇碧给他送药酒，听闻他房间有人说话，眉头一皱推门而入。一个婧王府小厮打扮的男人在蛇碧凶狠目光的注视下，吞咽了一口唾液，连滚带爬。他动作利索，人也机灵，可还是让蛇碧的鞭子抽了一下。小厮吃痛更加不犹豫，把蛇碧当成豺狼虎豹，跑得更加快。

　　蛇碧盯着桌案堆满的药酒和补品，手里的鞭子换了个方向，抽到苏御身上，把他打得鬼哭狼嚎。

　　一顿发泄后，蛇碧气红了眼，“苏御，你知道将军于我恩同父母，你敢背叛她，我与你势不两立。”

　　苏御忍住后背疼痛，跳下床榻抱蛇碧大腿，哭嚎让她再给一次机会。蛇碧低头，目光如蛇信子，阴森森盯着他：“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你是选将军和我，还是选他，你自己掂量掂量。”

　　蛇碧踹开苏御，毫不留情。

　　苏御满脸酸楚，脑袋肿痛。

　　将军是苏御的顶头上司，得罪她是得罪衣食父母；蛇碧是苏御的心仪女子，惹她不快是对不起他的老命。

　　他趴在地上，抬头看桌上的药酒和补品，头撞地板，心里把纨绔骂了一千遍一万遍，只恨流年不利，让那混账抓住了他的把柄，并威胁他。

　　*

　　夏日炎炎，叶蕴玉以怕热为由推了一波狐朋狗友的应酬，整日呆在书房，谁也不见。婧太妃当儿子懂事，不再到处瞎闹，乐得去观音庙拜了又拜，希望菩萨显灵，给她懂事听话的乖儿子赐个贤良淑德的貌美儿媳，夫妻举案齐眉，家庭和睦，她哪怕死也能含笑九泉了。

　　日子转瞬即逝，眨眼就到初秋。

　　婧太妃怕儿子呆王府闷得慌，中秋宫宴带儿子进宫参宴。宫廷宴会一步一景，盆景错落有致，花开满堂。高空月圆如玉盘，华贵灯盏烛光耀眼，夫人小姐们带的，绫罗珠翠、金银珠钗更是夺目。

　　婧太妃穿太妃规格定制的孔雀翎镶翠宫装，束了个流云发髻，插了根点翠环簪，脸上挂着亲切得体的笑容，行步如莲，优雅得体。行走在身旁的贵妇无不投羡慕的目光，嘴里说着赞美吹捧的话。

　　婧太妃被捧得飘飘然，却在入座的瞬间，满脸不自在。

　　忠勇侯夫人与婧太妃隔了一排座位，遥遥举杯。

　　婧太妃敛起笑容，别扭转身，视而不见。

　　有眼尖的夫人掩嘴低语：“听闻忠勇侯夫人看中靖世子，所言不虚呀。”她话里有掩盖不住的嘲讽，让耳尖的婧太妃狠狠剐了一眼，并把那名碎嘴的夫人给记恨上。

　　碎嘴的夫人心一凉，赔笑道歉。婧太妃端着架子，不理会她，面上从容淡定，心里却默念几万遍菩萨，求菩萨保佑她儿子哪怕一辈子娶不成媳妇，也不成娶燕京男人避之不及的女阎王。

　　中秋佳宴开场，帝后轮番开头说话，宫婢们环穿宴席送上美味佳肴，藩外进贡的波丝舞姬手持琵琶，一边吹弹，一边入席跳舞。

　　香鬓环绕间，歌舞升平。

　　皇亲国戚靠近高台，而叶蕴玉身为婧王世子，位置更靠前，坐于诸位皇子之后。他在席位间东张西望，找了好一会儿也没发现要找的人，询问坐于身后的御史公子。

　　御史公子说：“镇远侯身居要职，此番许在巡场。”

　　叶蕴玉忽然想起，陛下把燕京布防的职责交给她，这会儿说不定藏在暗处盯着，有没有刺客之类的。

　　他离席躲进暗处，瞄准机会抓了个正巡查的都尉院官员，对方以为做了十恶不赦的事情被他抓到把柄，磕磕巴巴问：“世……世子……”

　　叶蕴玉觉得这人声音耳熟，把他拉到亮处：“苏御。”

　　苏御大伤未愈，脸色不太好看，拂开叶蕴玉抓他的手，笑得勉强：“不知世子寻卑职有何贵干。”

　　“我找你家将军。”

　　巡查的工作本不该楚觅亲自来，但她怕叶蕴玉针对她闹出大乱子，惹孝德帝不快，便不在宴会出现，听闻叶蕴玉主动寻她，有些意外。

　　御花园的一方荷池虽没了夏日荷花的点缀，但挂了无数盏琉璃宫灯，又有天上大圆盘的辉映照耀，点点池水里的波纹发出光亮，别具一格。

　　楚觅穿着巡查的铠甲，头戴银盔帽，腰佩大刀，走起路来虎虎生威，她步伐又快又稳，行过的路能蹿起一股风。走近荷池，色彩斑斓的宫灯闪烁夺目，却不及宫灯照耀下的人。叶蕴玉头戴白玉冠，穿银色华服，腰间配镶翠宝玉，蓦然回首间，那双闪着星光的狐狸眼仿佛能勾魂。

　　楚觅走向他，他也朝楚觅走来。

　　才一月多不见，却仿佛不见了多年。

　　三月前的荒唐缠绵，好像是一场梦境。

　　荷池宽敞，楚觅从回廊的一头走向他，叶蕴玉从池岸边往回走。一声“哗啦”响，竟是有人破水而出，叶蕴玉身上的华服被高高溅起的水花打湿，他回头一看。湿漉漉的小内宦从水里爬起，攥住他的胳膊，要把他拖下水。

　　叶蕴玉胳膊细，也缺乏锻炼，不耐打也不能打，任人拽着竟不能撼动分毫，只来得及回头看向健步如飞跑来的楚觅。

　　“噗通”巨响，叶蕴玉听到自己落池的声音，身体冷得厉害。

　　四周是一片漆黑，他本能挣扎，却被小内宦钳住身体，胳膊不能划水，脚也不能动，茫然瞪大眼睛，动嘴呼救。

　　嘴巴一张，无数池水朝他嘴里涌来。

　　他浑身没劲，身体越发的沉，意识渐渐模糊。

　　像一块要沉底的大石头。

　　又是重物落水的声音，一道人影朝叶蕴玉游来，小内宦见势不妙，麻溜游走，任由叶蕴玉沉落。叶蕴玉的领子被人揪住，那人的手很大很稳，拽住他往前拉，叶蕴玉看见生的希望，本该瞌起的眼眸使劲睁开。

　　她漂浮的发丝在水中竖起，像一方水藻。雌雄莫辨的脸布满担忧，在他昏厥前的那一刻，两人鼻翼相对，红唇相贴。

　　*

　　窗棂的微光拂来，带了点秋风，轻纱点他鼻息，又极快溜走。

　　叶蕴玉揉了揉眼眸，口干舌燥：“筝筝，水。”

　　“爷要喝水？”

　　他的嗓音带着沙哑，越想越不对劲，掀开眼帘，大红的纱帐染红了他的眼睛，叶蕴玉弹坐起身，大口饮下蛇碧倒的水，恨得咬牙切齿：“楚觅那个混球呢？”

　　蛇碧如丈二的和尚：“将军，你说什么呢？”

　　另一个侍女虎妞摸了摸叶蕴玉额头，冷静分析：“昨夜磕了脑袋，待会喝点狗血去去霉气就好。”

　　两个侍女都不对劲，叶蕴玉心底好像被塞了一块大石头，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并没有很明显的起伏，略松一口气，手往大腿方向摸去……

　　随后发出震动天地的怒吼。

　　“天杀的混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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