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持舔狗剧本的他

作者:相映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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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纪青衫终于醒了。
      他整个人像是被水洗了一遍,全身上下感觉都不大对劲,首先是尾骨处,不知道为什么火辣辣的疼,像是有东西在那里灼烧,其次是四肢,但是不疼,只有些莫名其妙的僵硬,不过,整个人都还算好,没有那种身体被利器穿透的痛苦,也不知道他的伤口怎么样了。对了,伤口。
      他往金簪刺入处摸去,并没有发现任何痕迹,不由得摇晃了下脑袋,心里升起一阵狐疑,连忙又去看自己的手腕、脚腕,发现之前被那井壁上的女人手勒出的痕迹还在,有些青紫,又联系脊椎尾骨处的疼痛,他最后确定那不是梦,那根簪子也确凿存在,只是不知道那女人和那口井怎么样了。
      他看了看周围,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装饰得不错的房子里,看着装扮,多半是客栈。纪青衫一愣,赶忙跃起,下了床就要跑出门去。
      哪里知道一出门就是哐当一声,和外边的人撞了个满满当当。
      纪青衫其实倒还好,毕竟是男子,虽说撞得厉害,好歹是扶住了门边处,一下子就恢复过来,外面的人却不大舒坦了,首先手上端了个带热水的盆,其次人小个矮,不禁沦为这一撞里实打实的受害者,几乎是用了吃奶的劲才缓过来,最不巧的是热水飞溅,溅得她一手都是,指不定给烫掉了层皮,也不知道怎么才忍住没把盆子给砸个稀巴烂。
      纪青衫定睛一看,不由得愣住了:“……夕微仙子?”
      对方摇晃了几下,颇有点像不倒翁,闻言抬起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忍了忍,老半天没忍住,骂道:“清正仙君,虽说好久不见,但也犯不着给我这么大个见面礼。”
      怪不得被冒着热气的水溅了一手仍旧没摔盆,原来不是人,是皮糙肉厚铁打骨的飞仙,也得亏不是人,不然此时清正仙君恐怕一头撞死在这里,也不知道该怎么和被烫了一手的小姑娘道歉。
      夕微仙子就是左右执仙为纪青衫搬来的救兵之一,她主修医道,起死回生这类事情做得挺多,在人界时候便有个“活人不医”的高名,飞升得比纪青衫要早一些,虽说看上去还是年轻女孩,实际是女子爱美故意捯饬着变成这模样的,岁数那是不小了。这人对于医道那是一心一意,对于骂人也是五门精通,问她五门是哪五门,回答便是你爹、你娘、你爷爷、你奶奶、你祖宗五门,可谓是仙界十里八乡一朵蜡花,著名的泼皮破落户,旁人不敢轻易招惹。纪青衫和她一点交情,还是在凡界的时候养的,两家门派彼此互通,偶有来往,也算几分熟悉。
      “多有得罪,还望海涵,只是……”纪青衫十分抱歉道:“……敢问夕微仙子,此处是何地?我又是怎么到了这里的?”
      “转变得倒快!我可没说自己不追究了,”叶怀珍挤开他,进屋把热水盆子放下,顿了顿,又道,“这里是客栈……我们看到你的时候,你一个人站在镇前的仙女碑那,一碰你你就倒了。我这手红得……你怎么赔啊。”
      “抱歉,我……镇前?”
      他看着对方红红的手,虽然知道飞仙无碍只是戏言却仍想道歉,又听镇前二字不由微有些惊愕,忍不住抓紧了门框,思索了些许,直到叶怀珍叫他才又回过神来:“夕微仙子……这方圆十里之内,是否有井。”
      “什么井?”
      “镇子出了左拐,北面荒山上的井。那里四面方林,是个双重的死地,我探查发现那里有幽魂游荡,并且被死地牢锁化成地缚灵。下了井,里边还有舞动的女人手。”
      纪青衫大致描述了一下,他的手比划了个方方正正的形状,讲到井的时候又环成圆状,颇有些想要表达的心思,瑶池白光是个通灵的主儿,听着他的话一下一下的发着光,不知道在应和什么。
      “井里面还有个宫殿,殿里是个女子,我跟她打了一通,发现她竟然是能穿过法阵的幽魂,还拿了把金簪子,从这里,”他指了指自己小腹处,“给我捅了一道。”
      叶怀珍还仔仔细细地听他说,听到井里有个女人的时候眉毛抽动了一下,但不做反应,仍旧保持着洗耳恭听的姿势,一直到最后听到金簪捅腹的情节,才诧异地看他一眼,见他神色无误,便微微笑起来:“清正仙君。”
      “你们有没有找到那井?”纪青衫仍愣愣地问道。
      叶怀珍笑了一声,离开水盆走近他,眼神里有些玩味,最后突然从身后拿出一本书,两只手推送着送到对方眼前,冷笑道:“是这本书吗?”
      清正仙君被这书冲了一脸,颇有些猝不及防,头往后仰了仰,这才聚焦清楚看明白了字,封面左边上书“深井落难,书生艳福偶遇美女蛇”,右边一列“金丹入腹,凡子飞升终成得道仙”,恰是市面上最为流行的凡人修真之书。纪青衫哑然失笑道:“我没有在打趣。”
      “你会说这话就已经是在打趣了,”夕微仙子遗憾道,“因为这方圆十里都没有井,有井也在镇子里。况且,你要执正的地方是一直都是这镇子,和井搭边么?”
      “是这镇子?”
      纪青衫完完全全愣住了。
      怎么会不是井?
      他突地起身,打开窗户往外望去,只见外边灯火通明,一道长河通过,上面画舫灯船无数,红绸挂满更远处的街道,没有月亮唯星河绝美当空闪耀晃人眼,端的是好不美丽、一片繁华,几乎比起人间皇帝管辖的都城还要热闹些,只是多了三分随意,少了一派端庄。
      “你,也是我们,要执正的地方是这阴阳镇,”叶怀珍收了话本,走到他身旁,一起和他向外望去,缓缓解释道:“白日里是人世间桃源小镇、镇上人撑死也只是千来号,夜里却规模扩大百倍,并且鱼龙混杂,人鬼并街而行。据说有魔物伏居于此,意图冲破镇子的禁锢,让阴阳转换,好使得阴阳镇中的阴镇在白日也能出现,让妖鬼能通过这镇子到人界去作乱。”
      纪青衫的手微微收紧,他看着眼前的镇子,一时间脑海中有些混乱,手腕上的印子还留着,尾骨处的疼痛没有消失,这一切告诉他之前发生的事情不是虚幻,毕竟痕迹就是证据。他低头,又抬起头,慢慢恢复了常态,冷静问道:“白日镇子是什么样的?”
      叶怀珍大致说了一番,纪青衫听了听,感觉和他白日里去过的那个镇子差不多,心下更加疑虑,既然要探究的地方不是那井而是这镇子,那井里的东西又是怎么回事?为证明自己所言确实属实,他抬起手准备显露一下那被抓出青紫痕迹的手腕,又想起叶怀珍的性格,估计会乱想他是什么风流债,心道还不如给她看看自己的尾骨,反正叶怀珍为医,不必担心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他也想知道自己尾骨处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有几声女子的尖叫骤然响彻他的耳畔。
      纪青衫被这几声凄厉的尖叫刺激得头晕眼花,感觉着魔音入耳原来是这般滋味,竟然承受不住瘫了瘫,叶怀珍见这病患要倒不倒的样子,便大发慈悲地上来搀扶着他,没让他对着桌子来一记响头。
      清正仙君好半天才从魔音贯耳之中缓过来,不禁懵住,又看见叶怀珍如常的神色,心说看来这是只有自己听得到,不由得神色痛苦,但又不死心道:“夕微仙子,可否帮我看看我的……”
      叶怀珍听不清:“你的什么?”
      “我的……”
      清正仙君讲半天,这次没有魔音贯耳了,只是后面那两字像是被消了音,愣是吐露不出。
      叶怀珍等了半天没下文,一把甩手让他坐在椅子上,觉得这人今个儿真的是奇怪,但又不见得是被夺舍上身了,只能说是之前遭受了什么鬼东西吧。看来这次执正确实风险不小,连大名鼎鼎的清正仙君都受害不浅,心下不由得怜悯了些,感叹着说:“仙君这个样子,还出得了门吗?”
      “……”纪青衫没法作为,只能换了个话题:“除了仙子之外,可有其他人来?”
      “其他人?来了玉岱、芳山、玄寅他们,不过现在外出去了,就我一人守着你…呃、好像还有个执仙,不过似乎还没到。”
      “……泽天仙君没有来吧?”
      “他?……没来吧?我看着似乎不肯。”
      纪青衫一愣,心中不知作何感想,一面是酸楚,有些是啊的感叹,一面又是放心,毕竟他也不愿江如故涉险,两方争斗,最后趋于平静,又一次接受了这样的事实。加上头不知为何很是晕眩,不得已涩涩地道:有劳仙子了……我寻思着自己可能还需休息,能否……”
      “……”
      叶怀珍见他如此,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只是提醒他若有不舒服赶紧说出来,还告诫说不要太操劳,免得又生些乱七八糟的幻觉,纪青衫只能连连点头,在她的注视下用热水洗净脸庞手脚,先将就了个一晚,等到明日起再去探查这镇子上的蛛丝马迹。
      只是刚睡下没多久,他就被牵引到了梦境里去。
      纪青衫并未太过惊讶,反而觉得有些意料之中。
      眼前是仙气缭绕的白玉宫殿,到处都是白茫茫的烟雾,让人分辨不清方向,只觉得有些难以忍受的眩晕,他看见自己站立之处的前方,一个女子以背影相对。
      试了试动弹,果不其然,一动也不能动,纪青衫冷眼以待,想看看这是要搞什么名堂。只见那名女子缓缓转过身来,静静地注视着他。
      她竟是井里见到过的疯女人。
      不过虽说容貌相同,神态气度却仿佛两个极端,井里面的女人妖艳、浓丽,有些疯癫,眼前这个却是贵气逼人,顾盼生姿,恍若神妃仙子,可以说,比起那飞仙第一美人兰若熙,是过之而无不及。她还是一如之前那漂亮的飞天髻,头顶白圆浮玉兼带八瓣重金宝珠莲,两只带流苏的簪子对称,似乎全然没什么改变,只有张口说话时,纪青衫才发现这女人的舌头,是依然鲜活着的。
      她一袭水袖,盈盈朝着纪青衫施了一礼:“妾身今日多有为难,还请仙君见谅。”
      语调温柔婉转,又是两个极端。
      纪青衫没法动弹,自然也没法回答,那女子也不恼,自顾自地继续:“妾身被困于井底已久,想尽千万种办法都不得逃脱,本以为永世不可再见天日,怎想到恩公破了封印,救妾身于水深火热之中。”言罢,又是一礼,端的是一派大家风范,良久后又道:“此恩难以为报,愿为恩公效犬马之劳,只求恩公一件事情。”
      纪青衫并不想问是什么事情,反想问你这是何方神圣。
      许是看透了他心中所想,女子摇头道:“妾身的名讳,恩公可以知道,但千万不可叫出全名,因为它听得见所有叫唤这个名字的声音,若是被它发觉妾身出了井,到头来连恩公都要遭殃。妾身只可保证,自己绝非害人妖物,也未存害人之心。之前过井的人,都是被它的手所害的,与妾身无关。”
      纪青衫被她绕来绕去,细细一想,觉得那个“它”应该是将这女子封印在井里的人,又想起那井里的女人手,突然愣住。他之前以为井壁上的手是这个女人身上的,但那时便觉得稍有不对,现在才明白,井壁的女人手指节较短,手掌娇小,中指指节处有茧生,眼前女子的手却是实打实的手指细长,一点茧都没有,并非出自一个人身上。但心下却仍旧十分警惕,并不完全相信这份说辞,毕竟害人者没有多少说话实在的。
      “妾身如今,超脱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哪怕幻化实体,也不受天地阴阳桎梏,想要害人极为容易,”女子淡淡提醒道,“但妾身不存那等心思,只一心报仇,否则,就算恩公要阻拦,也阻拦不得。”
      这确实是事实。
      一语毕,她张口作了几个口型,那几个字飘飘而来,钻入纪青衫的神识,烙在上面,原来这便是她的名字。这名字一烙,让清正仙君的头一下子吃痛起来,不知为何有些承受不住,那本只是些微的头晕一下子被放大了数十倍,几乎是阴阳颠倒,左右轮回的程度。他众多疑惑,例如关于井,例如关于那个女子口中的“它”,又或者是这些全部事情。可惜他一动也不能动,并且感到头晕得很,特别是后腰尾骨处痛得要死要活,只能在神识中不断询问,以求女子能给他一点解答。
      女子却似要走了,叹了口气道:“时候不早,下次再聚。恩公忍忍吧,这烙印给你并非坏事,若遇上危难,可喊我的名字,但切忌!不可喊全名……”
      这女子来得突然,走得也很突然,并且说走就走,一句话都不多说,连眼睛都是低垂着、半用袖子掩着口退走的,纪青衫没法子,只能看着眼前景色烟消云散,然后自己冷汗涔涔地惊醒梦中。

      他的头晕乎、晕乎,人是不太清醒了,又因着这混乱事有些睡不着,一会是那女子穿过他的阵法时疯笑着的表情,一会是叶怀珍说阴阳镇才是执正所在的声音,同时各类问题又在他的脑海中翻转,他想起那烙印,不由得摸了摸自己后腰尾骨处,疼痛,却摸不出东西,只得放弃。最后又晕又不能入眠,只好打算着下床,看看能不能向叶怀珍讨个安神玩意,暗想之前没要真是大大的疏忽。
      也许是没控制好身体,在下床的时候,他一不小心跌了一下,几乎是半跪在了地上。
      纪青衫愣了愣,忍不住脸红。
      虽说没人看见,但他自己一个人也觉得不妥,心道真糟糕,堂堂九天剑仙,因为头晕脑晃跌倒在人间客栈地板上,大大的丢脸。
      只庆幸自己同僚们都出去了,这声声响引不来多少人,最多只有夕微仙子看他一点笑话,他赶紧喊了几下让她过来帮个忙,也听见一阵脚步声响起,然后房门被打开,一个人走了进来,估计就是叶怀珍听见了声音过来给他施把援手,纪青衫已经做好了被取笑一把然后扶起的准备,赶忙晕晕乎乎地出声道:“夕微仙子,还请拉我一把。”
      对方迟疑了一下,没有伸手,也没有出声。
      他抬起头来,想看看叶怀珍搞什么名堂,为什么不回话也不搭把手,让人奇怪。但这客栈窗子和门一个面,来人背着光,看不清面容,他眯起眼睛,只能看到男子身形的轮廓,又猜想今日叶怀珍说的来晚的执仙,颇有些梦如初醒地道:“……原来是烛灭啊?”
      “……”
      人又晕,散着的头发又碍视线,外面灯火又通明,纪青衫一时半会竟没有发现,自己手上的镯子正轻轻地发着光,柔和又颇有些摄人意味。
      他只是继续求着帮忙,抬起的手做了个招来的手势,涩涩道:……别光站着,我真的不行了……”又道:“烛灭,帮我去请夕微仙子,我晕得很……”
      等了半天,却没见到下文。
      纪青衫心底的疑惑此时涨到了满点,他虽然脑子里一片混沌,但也觉得奇怪。眼前的人到底是谁?无论是叶怀珍还右烛灭,都不会是这个态度面对他。难不成是那不太认识的其他三位同僚?他正欲发问,却突地听见眼前人淡淡地开了口:
      “师兄。”
      这声音冷冷的。
      纪青衫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一下子如遭雷击。
      若说原本是三分难受七分眩晕,此时起码清醒了一半,这一半清醒,还是连同着他三魂七魄的一半一同飞出去的。
      他猛地抬起头,这回认认真真地又看了一会,总算从夜色之中,辨认清楚江如故那张俊美的脸,又联系刚才自己那放荡的作为,竟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脸色唰地煞白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可能是因为爱生忧怖吧,在江如故面前如此不成体统,比在那帮不认识的同僚眼前出丑,让他还要觉得可惧。
      特别是已经出了丑的当下。
      江如故站在他眼前,身量笔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他头顶着蓝玉紫金冠,身着黛青龙纹银边箭袖,鸾绦上系着一挂白云佩子,面上神色让人看不清楚。他似乎并没有低头,而是垂低眼睛去看人,从他的视线看下去,纪青衫跌坐在地,头发散着垂了一片,后面窗子里的光打过来,让江如故把这人面上的惊愕看了个真切。
      纪青衫唰地低下头,在心里暗叹不好,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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