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献舞
已近傍晚,屋外秋风瑟瑟,卷起枯黄落叶,很是凄凉。陋室之中,小贵子默默给主子梳妆。玉涵在镜中看着他给自己梳头,盘起一缕缕秀发,又戴上珠花宝饰。
此刻玉涵心中很是没底,今晚一搏,不知结果如何。若是输了,那就如柳姐姐那样永无翻身之日。她想起三年前中秋,皇上看见自己后眼神一亮,那高兴的样子,心中问道:他还会再喜欢我吗?我间接造成了永琏之死,他还会觉得我好看吗?他是不是还恨我?
玉涵想到永琏,一阵酸痛,他本无辜,却因自己卷入这场争斗,小小年纪便没了性命。玉涵心中骂自己:我没有好好保护他,我不是个好额娘。
她的眼睛有些湿润,目光无神,盯着镜中的自己发呆,“好看吗?”她自言自语问。“好看,好看,您是宫中最美的娘娘。”小贵子望着镜中的令常在,笑着回答。玉涵听后勉强冲着镜中的小贵子笑一下,心中惭愧:自己失势,还要连累身边的奴才陪自己受苦。
眼见天一点儿一点儿变黑,玉涵更加忐忑不安,那份紧张更是超过了三年前歌风轩中秋月夜献艺:待会儿就要见到皇上了,他还在生我的气吗?他突然见到我,会说什么,脸上的表情是什么样的,高兴或是愤怒?还是漠然?
玉涵想起表演,心跳加快,手脚冰凉,幸好胭脂涂得浓,才不显她面色苍白,脸有病容。
不论她愿不愿意,时间总是会一点一点地流过,期待或者害怕的那一刻终究害会到来。宴会开始了,表演也按部就班地进行。
玉涵不能去后台,只得伏在戏台不远处的阁楼顶上,静静等着。在那儿,她可以看清坐在席位的那些人:皇上、老佛爷、嘉贵妃、庆贵妃、怡嫔、舒嫔、颖嫔、芳贵人…..
玉涵一直盯着皇上,想观察他脸上的表情,估计自己今晚的胜算有多大。无奈距离太远,看得不甚清晰。如此佳节美景,他应该是很高兴的吧。
她又抬头,望见明月高悬,是那么圆,那么亮,它还是三年前的月吗?是每晚都有新的月升起,还是它亘古不变,存在了千万年,看尽人世间一切悲欢离合?
月夜升平很快就到了,云卿在一开始还照着月夜升平的曲子吹着。玉涵伏在房檐上,悠扬乐音传来,听得清晰,而她打鼓般的心跳,更是真切。
玉涵忽觉得四肢乏力,心中临时打起了退堂鼓,后悔今早答应云卿:当时我就应该决意不去,真不该和他扔铜钱!玉涵想到自己刚入宫时,听到的就是此曲,它曾令她如痴如醉,直到现在,依旧能扣动心弦。这四年来的欢笑与泪水一幕幕闪过脑海,玉涵忽地有了勇气,足下一点,朝舞台飞去。
众人突见有人从房檐飞下,心中大骇:难道是刺客?待此人在台上站定,才知是令常在。她身着红色纱衣,美丽依旧,气质卓然。
云卿慢慢后退,将主场让给她。随着箫声,玉涵陶醉地舞着,为她这入宫四年的酸甜苦辣而舞,为一切对她好与不好的人而舞。
皇上先前见到清音阁表演平庸,本就烦闷,令常在的出现让他眼前一亮,时光仿佛回到从前,是那么出人意料,又是那么精美绝伦。仿佛置身仙境,那令他魂牵梦绕的仙娥又翩翩飞入他的梦中。
众人看得呆了。曲罢,良久,皇上才回过神来,才觉自己身在尘世,而美人就在眼前,他即刻起身拍手赞好。令常在和云卿见龙颜大悦,心中悬着的石头才放下。二人上前拜见。
皇上见令常在如此,原来对她的气儿便消了,冲她微笑道:“你在景祺阁也受了不少苦,搬回来住吧。”
徐福想起延禧宫已住了颖嫔,提醒道:“万岁爷,那里已经住了颖嫔娘娘了。”这几日皇上正忙着接见中秋朝贡众人,早把颖嫔给忘了,他忙道:“哦,那赐咸福宫。”玉涵听皇上赦自己回来,忙磕头谢恩,之后和云卿一起下去了。
二人刚下台,玉涵忽地眼前一黑,腿脚一软,晕了过去……
等第二天晌午,她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身在咸福宫了。小贵子在昨晚便已经带人将景祺阁的东西收拾完毕,搬了过来。
躺在温暖舒适的床上,玉涵心叹道:还没来得及和老屋告别,就这么离开了,以后也不会再住到那里了,八月十四的一晚竟成了我在那里的最后一晚。这咸福宫虽富丽堂皇,怎比得上景祺阁安静和谐。
果如玉涵所言,她这病折腾了大半个月才好。她以前吃猛药催产,身子损伤很大,又过度练舞,滋补调养了一月,才慢慢恢复。
一日午后,玉涵见天气晴朗,秋高气爽,便带了小贵子去御花园赏菊,恰巧遇到怡嫔,真是冤家路窄。玉涵行礼道:“玉涵给怡嫔姐姐请安。”此时皇上虽赦玉涵回来,但并未恢复她名位,故她仍旧是令常在。宫里规矩,入宫久者为长,而地位高者又为长,因此令常在要尊称怡嫔一声姐姐。
怡嫔听她如此称呼自己,忙拉着她道:“令姐姐可别这么说,要折煞妹妹了。”令常在笑道:“姐姐不要谦虚,我虽入宫比你久,但论名位,你在我之上,论年龄,你又长我几月,我以前早就想这么叫了。”
怡嫔推辞道:“姐姐此言差矣,你恢复名分也是迟早的事,我怎敢自称姐姐?”玉涵道:“皇上将近两月都还未到我这儿里来过,能住回来已是万幸,我怎敢有此奢求?况且你比我大几月,我们若是真姐妹,理应按年龄来分,怎能让名分玷污了这层关系呢?”听她这么说,怡嫔不再谦让,笑道:“好吧,妹妹如果喜欢,就这么叫吧。”
二人手拉着手,一同在园中散步。提起和静之事,怡萍抱歉道:“都怪我不小心,才害小格格得了病,我真是对不起妹妹啊!”玉涵大方道:“事情过去这么久,就不要再提了。妹妹还要感谢姐姐多日来对和静的照料才是。”
二人边走边聊,谁知又是冤家路窄,偏偏碰到同来赏菊的舒嫔。三人目光相触,先是一愣,后谁也不肯先开口说话,就这么互相瞪着。最后还是舒兰先说了话,“呦,二位姐姐今天好兴致,一同赏花啊?”
怡萍忙道:“妹妹也好兴致,大家一起吧!”舒兰面对二人,并不示弱,答应了,便跟她们同游。若是玉涵,面对两个劲敌,她定会避之不及,逃之夭夭。而舒兰是舒兰,她有这份勇气和自信与二人正面交锋。
这曾经相好的三姐妹又聚到一起,心境却大不相同。表面看来是玉涵和怡萍交好,舒兰被分割出去,其实她们三人内心各有各的心思,各怀各的打算。玉涵怨舒兰,舒兰恨怡萍,而怡萍则想把她二人都整垮。
时近傍晚,三人分开。怡萍回到景阳宫,心中盘算:玉涵到底知不知我利用舒兰陷害她之事?按理说永琏之死是舒兰做的,和我无关,应该不会怀疑到我。但她现在实力壮大,不再是景祺阁那个任人宰割的令常在了,我不能轻举妄动,我要等,等待时机。现在她要争宠,舒兰也要争宠,宫里又多了颖嫔,就让她们互相残杀,我再坐收渔利。
怡萍就是这样聪明的一个人,遇到机会时,绝不放弃;没有时,善于创造机会;实在没有,就耐心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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