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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动心
苏蔻差点把第一口奶吐出来。
这个乳名真的是粘腻掉了牙。
小时候妈妈就总说他眼睛里总是闪着细碎的光,就像是天上的星星掉进里面去了一样;尤其是笑着的时候,比钻石还要耀眼,所以就有了这个名字,苏星星。
等在长大以后,他不笑了,眼里的星星好像又回到天上去了;妈妈也不经常叫了。
只有舒岚这个藏着小心思的人,在逗他的时候会挂在嘴边,听着就让人凶不起来。
可他就算死也想不到,这让白希听去了。
面前这个男生不要命的笑着叫,就跟一只摔坏脑子的傻狗一样,还巴望能得到奖赏。
想屁。苏蔻郁郁的想。
见他没反应,傻狗又叫了一次:“苏星星?”
苏蔻想抽死他的心都有了。
白希笑眯眯地望着他,看他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心里有些骄傲与窃喜。
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幼稚了。
苏蔻幽怨地看着他,要是眼神能杀人,自己现在可能已经死成沫沫了。
可惜不能,白希略显遗憾的想了想。
不过苏蔻还是擅长给人制造惊喜的,比如这次竟然没有跳起来打他。
要不是被自己调教得顺毛了,就是看上那个舒岚了,不想在人家面前表现得太暴躁。
白希郁郁地想,突然觉得自己的用词很色情。
调教...白希脑子里一片香蕉色,不打码不让播的那种。
他猛吞了一口唾沫,体内热血沸腾的让他担心下一秒会不会有鼻血滋滋的往外涌。
他左右瞟了一眼,还好有纸。白希在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就算流了也可以挡住。
白希心虚似的把头埋得低,不太敢看苏蔻。同时又有点郁闷,心说你那个岚姐看着就比你大八岁不止,还喜欢人家个什么劲。
搞什么女大三抱金砖那一套吗?
好像也挺在理的。
白希心里又是一阵郁闷。这种过山车似的情绪变化,纯属自己跟自己找架打,明明幼稚得要死,还觉得哪面都占理,也吵不出个谁胜谁负来。
苏蔻看着面前这人脸上一阵晴朗一阵多云的,好像上一秒还满脸泪痕地唱着他不爱我,下一秒就要娇嗲地尖叫着“姐姐我要大翅膀”。心说自己这也是有病,闲的蛋疼,跟这参观傻狗的一百零一种奇妙表情。
他鄙夷地翻了个白眼。
这时舒岚端着两杯饮料和一大盘水果一扭一扭的走来,身姿摇曳着,像是春风中的拂柳,是那种会给带大翅膀的惊艳。
白希用警惕的眼神不停的瞄舒岚,看她一步一个风情万种,一眼一个惊鸿;恨不得拿起菜单就往苏蔻脸前挡,心说你“看什么看什么看什么,不懂尊重人家老姐姐吗”,还要把老姐姐三个字之间的停顿拉得贼长,就是那种连语调里都藏不住的不爽:“老、姐、姐。”咬着牙根说。
这算什么?小娘们儿白希吃醋记吗?
太傻逼了。白希心里跟裹上十层被子一样烦闷。
但是苏蔻一脸平淡毫无波澜的样子,又不太好跳起来找这个茬儿。
傻逼么?跟只护食儿的狗一样,成天提防着谁会来抢他的大棒骨。
舒岚走到桌前,优雅的挽了一下头发,微微一笑,把两个玻璃杯一一摆到了两个人的面前。十分热情的对白希说道:“你尝尝看,合不合口味。”举手投足间都是男人承受不住的那种魅力。
白希暗暗磨牙。
两个杯子里,装着全然不同的两种饮料,都挺花哨的。
一杯里面装着浓郁的蔓越莓果浆一样馥郁的果红色,上面还盖着一层厚重的奶油,奶油上裹着几个用翻糖做的小骰子;另一杯里则是很不走心的色素蓝,却被调的很好,自上而下由浅到深的渐变着,从模糊到通透,清晰而自然,像极了夏日海岸的浪花。
苏蔻看着这两杯饮料直直发愣。
别人不认识,可他认识。
这两杯东西还在菜单上有两个酸掉牙的好名字,他那杯叫“恋爱迷局”,白希那杯叫“夏日比基尼”。
底下还有介绍:
-他骑着扫帚来接我入住城堡,却在进门的那一秒递给我三个骰子,我们的爱情,究竟是真心还是赌约?
-那个盛夏我开车载她来海边,她行李箱中的那套淡蓝比基尼令我久久无法入睡。
口区。
还一直卖得很好。
瞎了眼了。
可是现在……苏蔻抬起眼无语的看了眼白希,这两杯写满了爱情的东西摆在俩男的面前,就显得那么欠抽欠踹欠蹂|躏。
他嘴角抽了抽,心说舒岚我真看好你,就你这个自己作妖还非得霍霍别人的做派,到三十五都别想有人娶你,这要不是你故意的我他妈倒立吃屎。
结果看到人白希拿起杯子美滋滋地喝了一口,神情略带一丝轻佻和贵妇撒泼,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
那他要是再不喝,就真的是矫情了。
苏蔻小抿了一口,属于莓果的那种特殊的甜腻冲击着味蕾,味道醇厚的让人心里发慌。
他皱了皱眉,艰难地咽了下去。
他从小就不爱吃甜的,尤其是这种都浓到一时半冲不淡的甜,特别腻,糊在嘴里跟喝了胶水一样。
舒岚还嫌弃过他,说他就是个没有感情的进食机器,竟然连甜都不喜欢。
可是他牙好啊,苏蔻不以为意。
一口好牙,咦呀呀呀呀呀——
对面的白希好像注意到了他表情上细微的变化,这点让苏蔻还挺意外的
白希眼是尖,但没想到能这么尖。
白希举起他的那杯示意他要不要换一下,苏蔻摇了摇头,起身去接了杯冰水。
转身回来的时候眼睛倏地睁大,因为他看到白希在若无其事的翻弄那本菜单,翻得还挺慢,一页一页的看。
苏蔻想也没想地冲上去,一手打掉白希手里那本菜单,手上的水也随之撒出去了一多半,还溅到了白希脸上。两人都在对方眼中,看见了一张眼睛瞪得老大的脸。
眼睛瞪得像铜铃,射出闪电般的机灵……
其实苏蔻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心虚个什么劲儿,就是发自内心的,打心眼里就不想让白希看那份菜单,也不想让他从里面获取到什么微妙的信息。
-我们的爱情究竟是真心还是赌约……
-那年盛夏我开车载她去了海边……
苏蔻突然就会背了。
周围一切突然就静止了,怎么扒拉也扒拉不动的那种。
白希喉结动了动,苏蔻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的也不自觉跟着动了动。
然后听白希语气里带着不可置信地问道:“它……招你惹你了?”还抬手指了指横尸在远处的菜单。
“你俩有仇吗?”白希还补了一句。
苏蔻顿时觉得丢脸丢到了极致,心里骂了一百遍我是煞笔我是煞笔。
但表面功夫做得很好,还故作烦躁地回了句:“嗯,忍它好久了。”
神他喵忍了好久了,你这么说人菜单同意了吗?
说完两人都愣了一会,继而狂笑起来。白希发出了大鹅一般的笑声:“鹅鹅鹅鹅鹅鹅鹅鹅鹅鹅……”
苏蔻心里暗骂了一句,终于没忍住,也跟着笑了出来。
好像整条街都塞满了少年爽朗的大笑声。
舒岚从墙角处探头出来看,被眼前的一幕惊得有些说不出来话。
她鼻头有些酸,眼尾有些潮,她不敢相信地狠揉了揉眼睛,发现本以为到死都见不到的一幕就真真切切摆在了眼前:苏蔻确实在和一个人笑得肩膀都在抖。
她又发狠地揉了揉眼眶,硬把泪水给揉了回去。在心里过了一遍所有会骂的街。
舒岚定了定神,平缓了一下呼吸。
白希在她心目中顿时高大了得有八个度,都能和太阳比个头儿了。
舒岚简直想扑上去叫神仙。
她吸了吸鼻子,确定没有鼻涕流出来后,冲座位上笑的能从喉咙眼看到扁桃体一再看到胃里的傻缺竖了个大拇哥,暗自发誓要是那天单独见了白希一定要给鞠个躬。
谢谢你向我证明了原来苏蔻没有丧失笑的能力,还会这么酣畅淋漓地笑笑笑笑。
两个惹眼的年轻人就这么大笑了一记,丝毫顾虑都不讲,听上去就爽朗又自在,不自觉地让人也想勾勾嘴角。
两个人笑得都可放肆了,完全不顾自己的形象。苏蔻还好,只是嘴角咧开的弧度比较大,露出来的牙齿也远远不止八颗,眼角泛着泪花。
然后再来看看旁边这傻狗白希,人都给笑糊了,脸上起了一堆褶子,笑一声老十岁。
他还狂拍着大腿咯咯笑,上气不接下气的,都让人怀疑他下一秒是不是就会直接猝死在这儿。
他们就这么笑跑了好几个想要进来的客人。
等笑到最后,两个人都笑累了,但就他妈的停不下来。
白希可能是笑得太用力了,就开始咳,一边咳一边乐,然后就开始抽;苏蔻想给他递杯水过去,可手却是抖的,水洒出去了好多。
好不容易把水笑着交到白希手里,发现白希手抖得更厉害,水又洒出去了好多。眼看就要只剩下个底了,白希赶紧端起来喝了一口。
最终还是艰难的让水顺着喉咙滑下,留下阵阵清凉。
笑声还是止住了,因为白希突然意识到这个杯子刚才苏蔻拿嘴碰过。
有些搞不懂,为什么要拿嘴碰?
这就很歧义,不拿嘴碰还能拿什么碰。
他定定的盯着杯沿上跟自己唇印几乎是贴上的另一个痕迹,大脑突然就转不动了,呆呆地盯着看了很久。
苏蔻喉咙里还残留着笑声,又觉得一个人笑太傻冒了,想硬生生给堵了回去。没想到一个不留神,笑声就变成了打嗝声,一下一下的,声音响亮。
于是苏蔻就把自己给逗乐了,捂着肚子又笑了好一会,一边笑一边打嗝,显得特别滑稽。
有些人就是这样,因为经常耷拉着嘴角,所以一笑就停不下来。
白希定了定神,神情略微呆滞地转过头看他。
少年泛着光的眼睛里还残留着笑意,蒙上一层水朦朦的雾气;嘴角的弧度还来不及消失,浅粉色的唇瓣好像含着潋滟春光,看上去软得一塌糊涂。
白希用力咽了口唾沫,喉结显眼地大幅度动了动。
他发现了一个糟糕的事情,他错不开眼了。
苏蔻发现白希在看他,打算大大方方的回过去,却突然瞥见白希手里的那个玻璃杯,在光影流转下反射出细碎的光。
眼神不自觉的落到了杯沿处,水渍覆盖住的两块地方。
离得很近,看样子两块唇角好像都交叠到了一起。
苏蔻忽然觉得耳根有些烫。
他胡乱的转移着视线,频繁眨了几次眼,又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
回应他的也是几声轻咳。
白希的眼神有些炽热。苏蔻不知所措。
他不懂该如何去接。
时间悄悄溜走,小楼又东风逐渐被客人塞满,他俩之间那种微妙的气氛也渐渐被冲淡。
苏蔻想起身去帮忙,还没站起来就被一只手按回了座位上。
舒岚画好了精致动人的妆容,一只手按着他的肩膀把他推回了座位上,装点过的笑脸更加妩媚。
她用好听的腔调说:“我今天准你一天假,好好招待人家白希。”
手还没拿开,手就一直没离开过。
苏蔻尴尬的应了句知道了。
然后她又冲白希笑着点点头,就见白希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她讪讪地抬手挠了挠后颈,用的正好是搭在苏蔻肩上的那只。
白希顿时脸色好看了许多。
这小子神是神,就是不管怎么看,好像对自己都一脸不友好。舒岚闷闷地想,转身离开了。
这里一点点又热闹了起来,明明是苏蔻所熟悉的那种热闹,但是今天他接收起来,好像有点困难。
白希也一样,耳朵里充斥着各种声音,觉得很吵,又觉得根本听不到;好像就在自己周围,又好像逐渐淡出了自己的世界。
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土而出,静悄悄的,暴风雨前的宁静。他试图循迹找到,挖出来看一看那到底是什么。
又好像心里早有一个答案,只是不想去深究。
或许是没准备好接受,或许是享受这种一切都还模糊的朦胧感,毕竟不真切的东西最诱人。
他脑子转不快了,也是个感情上的白痴。反正目前为止,这些前戏的铺垫都挠得他心里痒痒的,一下一下;说是揪心,倒不如说是享受。
至少他现在还不想理清,至少他现在还乐于沉溺其中。
不知道。
还没准备好。
舒岚踏着优雅的小步子走上台,坐在她专属的高脚凳上,抱起立在身边的吉他。
手指流利的划了一声弦,顿时全场沸腾。
她天生就有拿捏气氛的本事,能让一种情感随着歌声慢慢渗进每一个角落,刻进每一个人的心。不知不觉,潜移默化,又刻骨铭心。这也就是苏蔻所说的,含着的那种东西。
全场渐渐安静,她弹出了一首歌。
温柔的女声在黑暗与光影的交错中响起,白希顿时觉得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略带惊讶地看着坐在舞台上的舒岚,气质仿佛一挨到舞台就彻底变了个样,像是被人抻出灵魂在里面注入了一种东西,一种叫做生来如此,骨子里刻着舞台的东西。
在沉缓低柔的旋律中,白希静默地垂下眼眸,低沉地叫到:“苏蔻。”
苏蔻的心跳乱了一寸。
“嗯?”他有点期待接下来的话。
“你……”白希顿了顿又道,“当时是怎么看出来我并没有在笑的?”
苏蔻偏过头看了他一眼,在昏暗中撞上了白希认真的目光。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耳廓,温度很高。
“你知道吗?”半晌过后苏蔻低声说道,“有时我在你眼里,很难看到真正的笑意。”
他轻轻地笑了,歪着头望进白希的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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