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河

　　顾来就不想沾上什么事，现在莫名其妙当上了班长，结果下午还得留下来跟几个班委一起，在办公室和凌晓霖商量一会儿关于学生工作的事。
　　顾来站在凌晓霖正对面，全程不插话也没有什么表情，只有凌晓霖来问他意见的时候才开口。
　　等到快要结束的时候，顾来抬头便看见李欣趴在窗子上笑着跟他打招呼。
　　顾来小幅度地歪了歪头，无声的问她有什么事。
　　凌晓霖顺着顾来的视线看过去，咳了一声，“行了，今天就先到这里，赶紧回家去，明天还得上学，别太晚了啊。”凌晓霖冲他们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回去了。
　　“好，老师再见。”
　　“老师再见。”
　　“……”
　　顾来最后一个出来，顺便拉上了门，转身的时候差点撞到李欣。
　　李欣吓了一跳，她瞪大眼睛，连着退后了几步，脸上都红了一圈，等缓过来了才想起来正事，“今天我表哥来接我们，在校门口等着。”
　　“我舅舅呢？”顾来问。
　　李欣边走边跟顾来讲话，说：“可能比较忙，他们这一行都忙吧，我表哥也老忙，今天都是不知道抽什么风才来学校接人。”
　　“哦，好。”顾来点了点头，手攥紧了书包带子，跟在李欣后面。
　　“害，现在干什么都忙呗，理解那些大人咯。”
　　校门口的赵越城一眼就被顾来找到了，因为赵越城今天开的车是宴悦的辉腾。
　　顾来抢先一步到车旁，往里面看了看，果真没有宴悦的身影。
　　赵越城戴着墨镜，从车里探出头来，冲着顾来招招手，一副得意忘形的样子，“顾来，快上车呀，站着干嘛。”
　　顾来坐在后面，李欣坐在副驾驶上。
　　赵越城摸着方向盘，感叹道：“啧啧啧，车好就是不一样，方向盘摸着都舒坦。”
　　他又朝着李欣挑了挑眉，说：“有没有感觉哥今天格外的帅啊”
　　李欣瘪嘴，露出嫌恶的表情，还吐了吐舌头，“帅还跟平时一样为负值，格外油腻倒是有。”
　　赵越城翻了个白眼，边启动车边说：“今天心情好，不跟你这个小屁孩逗。”
　　李欣看着赵越城，眨着眼睛，说道：“行行行，您是谁呀，您大人有大量，那不如以后的家务都您干了吧，别推给我这个小屁孩了呗，您看怎么样？”
　　“那能是一码事吗？我那叫锻炼你的自理能力，不跟你掰扯。”赵越城抬头从镜子里看到顾来，“这事还多亏了顾来。”
　　顾来立马接话，“舅舅让你来的吗，赵哥？”
　　“那可不，你舅舅忙得不行，抽不开身估计今晚上都回不了家吧，让我来接你，就是担心你呗。”赵越城故意把‘担心’两个字加重，顾来甚至能听出话语里面的敌意。
　　顾来转过头，盯着车窗外不断变换的景象，车开得很快，路边的绿色植物只留下残影，“赵哥，谢谢你今天来接我了。”
　　赵越城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对一个小孩敌意那么大干嘛，宴家再怎么对宴悦不好，也不赖到小孩身上啊。
　　车又开了一段，到了一个路口，顾来让赵越城停下来。
　　赵越城的任务就是要送顾来回家，结果别人要中途下车，他也不好交代，“怎么现在不回家，你干嘛去啊？”
　　顾来知道赵越城的顾虑，老老实实的交代，“买东西，我到家会给舅舅发短信的，不会乱跑。”
　　赵越城转过头看了顾来一眼，耸了耸肩，“行吧。”
　　“班长明天见奥。”李欣冲他挥挥手。
　　“李欣再见，赵哥再见。”顾来乖乖地道别。
　　顾来进了一家面馆，店面不大，人也不多，但胜在干净，刚好顾来图清净便选定这家面馆，他点了一碗刀削面解决了今天的晚餐。
　　顾来吃完饭，在隔壁超市里买了一瓶酸奶，还带果粒的。
　　家里没人，顾来不太想回家，或者说没有回家的意义，他就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路过一个又一个店铺。
　　他像是在人行道上逆行，无数人跟他擦肩而过，走到街道尽头顾来才发现这边是天桥，现在这个点，人们都从另一边赶回这边，只有他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现在这时候，日头下去了一些，太阳被写字楼遮去大半，留下余晖在天桥上苟延一息。
　　有不少人在天桥上乘凉，拿了个小凳子坐在那里，用扇子扇着凉风。
　　顾来走过去手肘撑着栏杆，任由晚风拍打在脸上。
　　一个坐着的小孩突然跑过来非把顾来拉着坐一块儿。
　　那个小孩的家长朝他笑了笑，让他坐下来。
　　顾来道了谢，也不含糊和推辞，直接坐到小凳子上。
　　那人找顾来聊天，其实也算不得聊天，起先还问了顾来几句，当他知道顾来不是本地人的时候，便拉不住话闸子，一口气对顾来说了许多，从上世纪的城市历史说到近来的发展规划，甚至像一些街头流言都忍不住倾吐出来。
　　顾来不急，就坐着听，有时跟小孩互动上一番，丝毫不察觉时间的流逝。
　　等天色已经黑下来了，那人才发觉时间已经不早了，便跟顾来道了再见还让顾来明天再来。
　　顾来站在天桥上喝完最后一口酸奶，把瓶子呈一个弧度扔进了垃圾桶，提着书包回了家。
　　他回到家的时候，家里还是空无一人，看来今天晚上宴悦不会回家了。
　　顾来洗完澡，就窝在床上看电影。
　　电影的整体色调偏暗，叙事性也没有那么强，旁白和主人公都说着富有诗意并不好懂的话语，是一部十分催人入睡的影视作品。
　　可顾来一点都不困，他甚至分不清是在现实还是在电影里，窗外好像下雨了，淅淅沥沥，打在一朵盛开的花上，花儿颤抖着，雨珠弹起来最终还是落到了花瓣上。
　　宴悦带伞了吗？会不会被雨淋湿？
　　他很喜欢下雨，宴悦也会喜欢下雨吗？
　　直到电影结束，顾来回过神来，那只是电影里的一场雨。
　　桌上的闹钟显示：23：36。
　　顾来闭上眼睛，今天是他生命中第一次失眠的夜晚，感觉很不好，如果可以，他希望以后再也不要有了。
　　他甚至说不出来是为了什么失眠，他自诩足够独立和成熟，不会过多的依赖别人，现在看来也不尽然。
　　凌晨零点十五分，顾来听到客厅来传出一些东西碰撞的声音，他赶紧下床，连拖鞋都没有穿就跑到客厅里。
　　顾来立刻就在黑暗中认出那个高大的身影是宴悦，他听到宴悦嘴里一直在说着什么，断断续续的，顾来听不清楚，他就走过去一点，挨宴悦近一些方便听清楚
　　宴悦躺在沙发上，顾来一走近就能闻到他身上浓浓的酒味，看来是醉的不轻。
　　“赵越城我喝不了了，你来，你来。”宴悦冲着顾来直摆手。
　　虽然知道宴悦说的醉话，顾来还是尝试跟他对话，“赵越城今天去接顾来了。”
　　宴悦接收到这句话，甩了甩头，像在努力理解这句话的含义，过了几分钟他才像想起来什么，说：“哦，哦，顾来，顾来……对，接他去了。”
　　宴悦看着顾来，眉头紧皱，一脸严肃地跟他讲：“顾来人呢，你要是把小孩弄丢，看我怎么收拾你。”
　　“顾来早就安全到家了，别担心。”顾来回答道。
　　宴悦点点头，“那就好。”他转了个身，把脸埋进沙发里，声音变得闷闷的，“那就好。”
　　顾来站在旁边盯了宴悦一会，见宴悦快要陷入梦乡便想着去开灯，好把宴悦弄回房间。
　　灯的开关在门口的位置，顾来便往门口的方向走。
　　“嗯顾来顾来，你怎么还没睡”宴悦突然坐起来，抓住顾来的手，眯着眼睛问顾来。
　　顾来没动任由宴悦抓着，“舅舅没有回家，我就睡不着。”
　　“啊，什么，什……”宴悦打了一个酒嗝，又重重地摔回沙发，“么”
　　他那一段像是半夜在熟睡中，突然说了一句话，来得快去得也快，没头没脑的。
　　顾来蹲下来，借着月光看清宴悦躺在沙发上的一副醉态，他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怨气和勇气，用手戳了戳宴悦的脸。
　　顾来的指尖发烫，像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立马收回了手。
　　结果宴悦伸出一只手，用力揉搓了一番顾来的头发。
　　顾来被动的承受，毕竟刚刚自己还戳了别人的脸，于情于理都不该反抗。
　　“果然，”宴悦心满意足地放下手，“跟想象的一样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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