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贼王 未尽之蓝

　　豔阳高照，天清如镜，丝丝捲云飘过万顷蓝海。今天天气很好，大食堂早早挤满了人，库赞循例坐在前方醒目的长官席，摊开报纸装作阅读的模样，时不时扬起一双乌眸，目光越过重重人海落在那头似石蒜燃烧的发色。安丝塔希雅每个微笑点头都让他挂怀，彷彿有条看不见的细丝系到心上，一下栓得闷一下又紧得要命，搞得人坐立不安、心情有些烦闷，就像夏天雨季来临前炎热潮湿的空气。见安丝塔希雅向一旁帮忙夹菜——她还没学会如何使用筷子——的唐吉诃德·罗西南迪说声发音漂亮的道谢，他只扼腕为何不是自己坐在台阶之下。
　　以往神采飞扬的眉微微低垂，如同赶在被雨打溼之前贴地的燕，库赞将报纸对折放到桌边，骨节分明的长指扣提马克杯，温温啜饮独家调配的黑咖啡，配着波鲁萨利诺饶富兴味的眼神，开始用这满桌馨香却无味的餐。
　　这一切，都得从两个礼拜前开始说起……

　　＊

　　“库赞中将，已经可以看到本部了！”
　　门口传来士兵报告，中断了餐厅内气氛温馨的国语教学，库赞不悦推了鼻樑镜架，目光锐利瞪向来者。小兵缩了缩脖子，他是猜拳最输才被同事推派成替死鬼，这下少不了又要挨中将一顿臭骂了——
　　“知道了，赶紧准备去。”库赞没好气做了驱赶的手势，专注力又回到对桌的安丝塔希雅身上，口气瞬间柔和不少。
　　“这样子学会了吗？”
　　“嗯。”安丝塔希雅像名认真学习的好学生乖乖颔首，凭着记忆温习一遍库赞刚才的短句及音准，说得流畅优雅：“赶紧准备去。”
　　虽然重音下得有点奇怪，反而衬出一种率真可爱。
　　“欸——！”
　　小兵简直下巴都要掉下来，眼睛凸得能弔瓶子了，中将什么时候变那么温柔了？等等，这样下去拉弥亚小姐会被中将带坏吧！
　　“就是这样，妳说得很好，这句是要人快去做事的意思。”库赞露出鼓励性的笑，瞄见碍眼的身影又不耐烦催促。“还站在门口做什么？要我教你怎么下锚吗？”
　　“是！”
　　小兵急忙忙敬礼，撒开腿干活去了，安丝塔希雅眨眨银杏般黄澄澄的眼珠，凝盯情绪全写在脸上的男人。待在船上这几个昼夜他们已经有了初步认识，她也从库赞身上学到不少国语，先是简单的招呼问候，认识几个单词片语，然后才是日常对话——通常都是库赞对军人的骂骂咧咧，如刚才那幅景象。
　　“你应该再对他们好一点。”
　　她微微弯唇，眼神明亮盈满耀耀天光，她的帝国军队纪律严酷，特别尊崇为国征伐流血的军人，像库赞这样对待士兵的态度还是第一次见到。
　　“不用管这些家夥，他们没被骂几句还觉得不习惯。”库赞神色略显无奈，支着线条俐落的颚。他最近的确很常斥责部属，还不都是因为他们没事就对拉弥亚献殷勤，扎得他十分不爽快。
　　见女人依旧睁着如猫细长的瞳注视自己，唇瓣勾起的弧度深了点，一副等执拗的孩子回心转意的模样。库赞被盯得脸色微红——鲜少有男人可以抵挡得了如此美丽的女性热情真挚的目光——垮下肩叹了一大口气，拉弥亚似乎对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非常坚持。
　　“好，我会的。这样可以吧？”
　　“答应我了。”
　　安丝塔希雅笑眼微弯恰似新月，库赞放低撑着下颔的手惊讶挑眉。
　　“啊？”
　　“你答应我了，对军人好一点。”她语气轻快的复述一遍，“在我的家乡，军人对国家很重要。”
　　“哎呀呀，真拿妳没办法啊……”
　　想不到自己竟然栽进女人手里，库赞哑然失笑用食指挠挠颊，看来拉弥亚还算有说话的天份？
　　“妳的家乡是什么样的地方？”
　　库赞本来以为他会脱口而出，但话语只是硬生生捲入舌尖，拉弥亚现在还不怎么会表达，等之后她能流利与人交谈再问问吧。
　　“当然，我答应妳。时间差不多了，该带妳看看本部是什么样的地方。”库赞起身绕到安丝塔希雅身畔主动伸出掌心，丰腴唇线挑起温暖弧度。
　　“虽然妳已经习惯我船上的人，不过本部人数远远不止这些，要是觉得紧张，就躲到我身后吧。”

　　＊

　　一出船舱，安丝塔希雅倍感新奇的睁大眼，没想到陆地竟有如此大规模的景观——月牙港湾停满蓄势待发的船舰，不同位阶的军人穿着军服、西装抖擞来去；数量众多的建筑物如积木般倚山搭建，远方矗立气势万钧、威严庄重的巨大城楼，乍看之下宛如一座繁荣强大的城邦，或许能和自己的国家媲美也不一定。
　　在众多士兵跟队之下，库赞一手插进裤袋，一手引领安丝塔希雅走下踏板，顷刻吸引奥利斯广场所有人的眼球——好漂亮的红发女人！她穿的一身雪白，长发过臀有着浪漫捲度，身形高挑婀娜、肤色透亮白润，短裙下的修长美腿踩着雅金高跟，走起路来生姿摇曳，西装领口紧紧绷着豪/乳，挤出一道迷人风景，那双金色眼睛好似淌满花蜜一样！只要倾城一笑，就会融化整个心房……
　　周遭人瞪大眼睛拼命打量，有的还死命嗅着空气想觅得美女发香，看在库赞眼里自然又不是滋味。
　　“拉弥亚，人很多吧，跟紧了。”
　　他拉紧纤手让不识好歹的人看清楚她正被自己牵着，毫不意外收获许多叹息。这令他满意扬起唇角，意气风发走进砖面提了大大“海军”二字的城楼。
　　不同库赞，安丝塔希雅像只猫子跟在他身边，谨慎又好奇的顾盼四周景致。身为出类拔萃的战士，她素来对任何视线都很敏锐，但此时此刻她并不是那么在意也不想去理会，眼前一切对未曾与人类文明接触过的她来说非常新鲜，四面八方的陌生交谈嗡嗡流进耳朵，神奇的是竟然不觉得吵杂，反而达到一种奇妙的和谐。
　　人类实在是一个有趣的物种，既迷人却又令她戒备——化育在骨血里的基因深刻的提醒她，先祖之所以与同族*趋异演化的原因，正是人类天性残忍造成的结果。

　　进了城台搭上电梯又走一段路，库赞领着安丝塔希雅行走在九脊飞翘、漆彩斑斓的木楼廊间，抵达一扇紧闭的纸拉门前，试探性的呼唤。
　　“卡普先生，您在里面吗？”
　　安丝塔希雅眨了眨浓密睫羽，安安静静与库赞一同等待。过了几秒钟还是没听到声如洪钟的大嗓门，库赞搔搔后脑，彷彿早已对上级随心所欲的行为见怪不怪。
　　“哎呀呀……是到战国先生的办公室去了吧。”
　　不光是嘴上这么说，库赞也随之转过脚步往更高一层攀登，安丝塔希雅分神望向远方无限延伸的粼粼波光，不安在心底发芽滋长，她第一次离海那么遥远。
　　察觉到女人气息变了，指尖冰凉握得更紧了，库赞连忙缓下步伐俯首凝望她，乌黑的狭眸似夏日午后晒得温暖的金黄沙滩，又似温度凉爽的柔软海水。
　　与他对视的一瞬间，她所有忧惧全被消弥，一股强烈的安心感溢满心头，暖和了冰冷的手足。无论是沙滩或海水，她只想放松沉浸其中。
　　“拉弥亚，妳很勇敢。”库赞为她打气，“不要害怕，我就在妳身边。”
　　“没错，你离不开我的。”
　　安丝塔希雅朝他勾勒笑靥，再度成功让库赞心跳加速，拳眼虚掩口鼻咳了几声。
　　“咳咳……拉弥亚，这时候只要说谢谢就可以了。”
　　“为什么？”
　　“呃……那个……反正就是……”
　　他困窘的样子惹得安丝塔希雅轻笑，气氛忽然缓和不少，两个人一同来到战国所在的楼层，都还没看到门的影子，卡普宏亮的大笑就传到他们耳里。
　　“库赞，进来吧。”
　　得到战国应允，两侧站岗的小兵替他拉开气派的门，坐在沙发泡茶聊天吃仙贝的战国、卡普愣愣看向来者。
　　库赞不是去西海出任务吗？怎么带了个女人回来？
　　“哈哈哈哈哈——库赞！你小子不错嘛！”
　　卡普倾尽全力笑得豪迈奔放，竖起大拇指比了个讚；战国头痛的按压脑门，最终还是忍不住朝多年战友破口大骂。
　　“卡普，我说过好几遍要你别太放纵他了吧！”
　　早已习惯上级的吵吵闹闹，库赞自在坦然的开口介绍。
　　“卡普先生、战国先生，这位是拉弥亚。”
　　“你们好，初次见面，请多指教，我叫做玛雷·安丝塔希雅（音：拉弥亚）。”
　　听到姓名与优雅口音，战国与卡普倏地停下对话，眼神混斥惊讶与复杂，库赞丝毫没注意对不对劲，接续下去说道。
　　“啊……是这样的，我答应要好好照顾拉弥亚，所以就把她带回来了。”
　　“卡普，我就知道你在这里。不是说我会去你办公室，要你别乱跑吗？”门际传来严肃的女嗓，恰好目睹过程的鹤抱着臂膀不满意的皱眉。
　　“库赞中将，你问过小姐的意愿了吗？”库赞花名在外，不管从任何角度看，都像是贪玩的他把人给拐回来。
　　“妳好，库赞不会让我失望的。”
　　安丝塔希雅露出皎洁微笑抢先答道，直率与真切让鹤眉宇放松了些。个性似乎和库赞合得来，但是散发的气场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怪，尤其是那双不属于人类的眼睛，她是谁？
　　不知是什么心态作祟，库赞红着耳根连忙解释道：“鹤婆婆，我们只是朋友啦。”
　　“是吗？这样站在海军的立场看来就不好安排了。库赞中将，根据规定，只有亲属才能住在本部提供的住宅。”
　　见气氛变得沉重，卡普嚼着仙贝大声嚷嚷，“小鹤，妳别这么严格嘛——”
　　“我会从军的。”
　　一声婉转清脆回响在几十坪大的和室，全部人同时将视线投向她，表情盈满不可置信。
　　“啊？”
　　“我会从军的，就像在我的国家那样。”
　　安丝塔希雅字正腔圆的解说，不懂人类为什么突然那么惊讶，身为公主的她从小就被当成一名顶尖的战士培养，长大成为皇军总参谋征战天下，从军入伍对她来说就像呼吸一样轻松。
　　“好，一个星期后会有新兵能力测验，在那之前妳就先住在库赞家吧。”脑袋兜转了几秒，战国答应得十分干脆。
　　“库赞，带安丝塔希雅回去之后再来跟我报告你在西海的任务结果。”
　　库赞很快答是，随后觉得有哪里不大对，“……战国先生，她叫做拉弥亚。”
　　看男人一脸毫不知情，战国懊恼扶额，“唉……难怪你不知道她是谁。快去吧，回来再跟你解释。”
　　“是。”
　　被长官这么一提点，库赞有满腹疑问也只能先吞忍，带着安丝塔希雅消失在门外。遥望门外一方明媚海景，战国压沉嗓音，调转目光落在沙发上的男人。
　　“卡普，你对这个姓氏还有印象吧。”
　　“『玛雷』，那是三百年前以武力称霸海底的冥海帝国的王姓，后来大洋之战输给了鱼人岛的龙宫王国，从此在历史中复灭。”
　　卡普放下一包快要见底的零嘴，衔起一如往昔的沉着笑容，睿智眼眸泛过深沉的光。
　　“库赞还不知道他自己捡到一个不得了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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