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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他说：你回来了。
不是问句，而是称述，简简单单。
那温润如玉的笑容里，竟没有一丝的破绽。
季颖的心不禁微微一颤，插在口袋里的拳轻轻握紧。
然后，她也不动声色地拉出了在别人眼中亦很完美的可爱笑容，银铃般的声音浮动在风中，叮叮当当。
她说：“是啊，你欢迎吗？”
在众多此起彼伏的回答中，只有不二，仅仅只是含蓄地微微颔首。可就是这一不甚明显的颔首，让季颖的心没有理由的飞扬。
从四天宝寺离开后，他和她的关系再怎么平静，也已经不一样了。季颖很清楚这一点，只是她还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让这份特殊的情感真正走向那特别的方向。他还太年轻，而她则太幼稚。
总是越重视什么，就越畏惧什么，她胆小得连自己都鄙视。然尽管心中杂念如斯，季颖脸上的笑容却是越发灿烂。
转眸望向面容依旧冰凿的手冢，季颖肆无忌惮地调笑道：“呦，冰山，你还是这么沉默啊，难道是因为……不欢迎我么？”
这个丫头，才刚回来就找他开刀！看着队友们整齐的视线，手冢的额头不自然地飞起了三道黑线。然他素来冰冷的褐瞳，却在不经意间染上了一抹淡淡的温度。
那些以为已经远走的珍贵时光，竟这样突兀地离去，在以为注定失去之后，又那样自然地回到了自己身边。手冢不否认自己的感怀，只是无法用言语形容，也无法用行动表示。
许久，他才沉声地吐出两个字：“不会。”
依旧的冷淡表现，并没有让手冢觉得懊恼。他原本就是那样的人，他也知道她会懂。那么久以来，其实她一直都是懂他的。定在她身上的视线，不断地重复着告知自己：这不是梦。
从和迹部一战后就没有再见过的小魔头，真的回来了。她终究还是没有来看那场比赛，在那场比赛中，他也非常专注，并没有一刻想起她。然才下了场，尽管紧接着的是龙马的最重要比赛。手冢也无法控制地想要找寻她的身影。
可是，他却没有找到她。一种难以形容的情绪在心里发芽滋长，手冢不知道那是安心还是遗憾，总之就是无法言语。他知道自己终究辜负了她，如她预料的旧伤复发。
她不看见，也好，也好……
只是有时候，就连手冢自己也会想：假如那天他真的不小心想到了她，是否事情就会有个不一样的结局。可是生活没有如果，而他手冢国光也不屑假如。自己做过的事情，他只有负得起责，就绝不会后悔。
然隐隐中，还是有什么悄悄地改变了。不然，他不会去德国治疗，也不会痊愈地站在这里。
手冢想的那些事情，这个女孩一定都不知道。她是个了不起的丫头，她会安排自己的人生和未来。他知道其实从根本上，她有没有自己都没什么不同。离开青学的日子，她始终过得精彩，只是精彩得让人放心不下。
手冢当然知道季颖受了重伤，为了那个和他一样站在中学网球界最顶峰的男孩——幸村精市。那是一个和自己完全不同的男孩，只是同是部长的他们都让她受了伤，或是心，或是身。然而他们终究很是不同，如同她不同的态度。
其实手冢很清楚有些事发生了，就无法改变。在经历了那些颠簸和坎坷后，他们自然而然地渐渐疏离，不可抗拒地走到只能相望的地方。
曾经仿佛怎么都切不断的羁绊，现在却是怎么也找不到。
只有在午夜梦回时，他才能望见她狗窝一般的房间，及只会针对自己的古灵精怪。那些乱七八糟不按理出牌的时光，以前光是想都觉得煎熬，现在却总是不自觉地想要怀念。
德国的生活很安静，很规律，他的复建尤其成功。可是手冢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闷闷的，总是高兴不起来。他在那里，常常会做自己不屑的事情——后悔。
他很后悔在离开德国前，没有去看望住院的她。手冢当然不是真的没去，只是走到医院门口，却始终下不定决心踏足。
他没有脸面对她，在输了比赛又伤了肩膀之后。
因此，他总是徘徊在医院门口，反反复复，一直一直……
只是这些，他不会说。
冰褐色的眸子里，无声地映着那个已然和队友们玩成一片的女孩，一直，一直。直到龙崎教练的咆哮响起：“喂，你们要闹到什么时候，明天还要不要比赛了！”
“对……对不起！”
夕阳，如血。
手冢默默地走在队伍中，静静地凝望着她纤细的背影。
只是就连他也不知道，此刻同样有一双湛蓝的眼眸，一直看着自己。
剪不断，理还乱。
------------------------------吃醋也要优雅而淡定微笑的分界线-------------------------------
“哇！真是吓了我一跳，本应该在美国的人，居然突然出现了喵！”菊丸的兴奋心情还没有平复，刚上了电车便又拉回话题。
“真像越前的作风。”不二呵呵一笑，余光却是看着季颖的。
他和她，竟到现在都没怎么说上话。
“但是，”河村有些担心地避开重复多次的寒暄，直接说出了重点，“越前赶不上明天的正式比赛了吧？代打不决定也行么？”
“确实，参加过全美公开赛的……”龙崎教练亦是深思地开始权衡利弊，队员们亦开始七嘴八舌的讨论。
惟有季颖一心念想着晚饭。倒不是她无情，而是因为太清楚结果。反正主角无敌，龙马绝对会上场。这个大事实哪怕她没看过后面的内容，也一样知道。
不管怎么说，季颖在穿越前也把动画看到8、9集，ova的情节那叫一个速度，以往一场比赛起码打个三四集，到了ova，一场比赛却最多只需要15分钟的情节。
何况，她还看过完整的漫画，虽然情节略有不同，但起码结局是一样的。过程总的来说是大致雷同，所以她虽看得不细，但对前面的情况至少还是了解的。
她不接口，只是不关心，尤其在肚子特别饿的时候。
早知道就不跟来了，现在这状况，真是得不偿失。如果可以选择，季颖很想放弃龙马和大石的比赛，这个结果太残酷，也太无聊，并且没有任何改变，最后参与全国大赛的是他们九人，注定了主角特权的结果。
可这样走掉太不近人情，她没有勇气做。季颖承认自己的脸皮一向很厚，对别人的眼光她一向无所谓，但这里毕竟是青学男子网球部，她没法全不在意。
事已至此，她也只能不厚道地在心里安慰——还好，比赛的是根本不懂得放水为何物的龙马！
正当她两眼发绿，恨不得冲上去殴打裁判，让他赶紧开始时，一包冰凉的软盒贴上了季颖的面颊。
没有转头，嘴角却不自觉地上勾，季颖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轻笑悠然，她很自然地侧首问道：“什么时候买的？”
“你刚才看上去就像一匹饿狼。”不二的眉眼依旧弯着好看的弧度，笑眯眯地将手中的饼干在她眼前摇了摇，亲自剥开，递了一片给她，“垫垫胃吧，他们不会很快结束的。”
“那可未必。”季颖这句话说得很轻，生怕被菊丸听见。可此刻心情起伏很大的他，却丝毫没把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上。
“怎么说。”不二闻言轻轻皱眉，其实他也觉得大石的表现有些反常。
“你自己看。”季颖一努下巴，龙马已在瞬间拿下一分。
不二转眼，专注地看着场内的情况。不只是他，其余的正选也是。
季颖稍微扫了眼场内的情况，便默默地揪上不二的衣袖，嚼着饼干喝着牛奶。她知道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八卦的他们才没有心思关注其他，而最多事的乾此刻则刚好处在死角的位置。所以她的手此刻选择了无声的放纵，拉住了自己想念许久的温柔。
她没有抬脸，因此也没有看到不二脸上不留痕迹的温柔。淡淡的幸福让此刻的他，看上去格外的凝然。
对于她的那些小小举动，他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不二看着场内的飞来走去的黄色小球，心里却是一派平静。
原来，自己要的竟这么少。
如此，已是满足。
颖颖呵……
他们无声的相处温馨依旧，尽管淡淡如流水，可彼此之间的磁场，却只得他们二人知。
这是一种怎样的美丽，只有读懂的人才能明白。他们都是负有天才之名的人，又天性敏感，自然不可能不察觉，也不会不眷恋。
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可偏偏……当事人太年轻。年轻的时候总是要错过很多东西，纵使他们是天才，在这一点上也不例外。
不二心中的芒刺，是手冢国光，一个他自己都觉得佩服的男人。
不二从不觉得自己比不过手冢，毕竟他们是完全不同的类型。他也从没有什么想和手冢争的东西，只除了这个女孩。
当真正喜欢上这个矛盾的女孩，不二才发现自己最介意的还是他，尤其是他们的不同。
不二知道手冢认识颖颖比自己早，曾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他和颖颖之间的羁绊，只是想想都让他心惊肉跳。他不会忘记第一次去颖颖家的时候，那个爱护她的老伯是怎样看待自己，又是怎样看待手冢的。
他真的那么不好么？不二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但他知道的是自己其实不是那么懂得传达自己的感情，弟弟就是最好的例子，最深的伤口。那种仿佛被全世界不认可的心情动摇不了他对她的喜欢，却让他无时不刻都觉得很疼。
可是他的不安，季颖并不明白，她懂得很多的他，却无法理解他的忐忑和不安。恋爱对她来说，也是很新鲜的事物。
她是有过很多男朋友，有过亲吻，也有过拥抱，可是她从没有真正爱过一个人。每每分手的时候，她偶尔也会难过，但更多的却是失落和不习惯。
季颖真正失望的是自己。因为她觉得自己失去了“爱”这种东西，除了元元和小俊，她无法真正在乎一个人。
对于手冢，她确实真正的动过心。那个男孩太优秀，成熟得根本不像个十四五岁的孩子。他们相处的时间其实并不长，可是时机太巧合、在这个她本以为什么都不拥有的陌生世界，他曾经是她惟一拥有。
无数个漫漫难眠长夜，因为有手冢在身边，她才能睡得安稳。
这些，季颖都放在心里，没有对任何人说。她想自己的这份心情，或许也只有元元猜的到。她对手冢的那个看似玩笑更像忠告的真心告白，却连当事人都没有当真。
其实，季颖也曾经想过是不是大胆地争一次、要一次，毕竟她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季颖，可是上天终究还是选择让他们分道扬镳。不管是元元的出现，还是他那么恰巧地辜负。
没有人做错事却换来了这样的结果，证明了他们的缘分就只到此为止。季颖不是不惋惜，只是更希望自己能坚强地向前看。她错过了太多的风景，所以不像再像过去那样停留在原地。
因为这样，她发现了他，这个总默默和自己保持一步之遥的男孩。季颖太聪明，不会没有发现他的守护，只是心情太乱的她不想承认，不愿承认。
然，终究还是要面对。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亦有太多次单方面的面对。
季颖知道她对不二的心情很平静，不如对手冢的那般刺激，让腹黑的面瘫变脸是件过于困难的事情，挑战冰山对她来说比较简单。他们之间的互动，总是不够高潮迭起，最多是类似谍对谍般的暗战，结局可能还只得他们两人知。
可是，这样的他总是能让她觉得很平静，很温馨，很幸福。
季颖始终没有应承这个让她感悟到家的男孩，是害怕自己对他的只是索取平静的自私，害怕自己不是真的喜欢，然后让对她那么好的他受伤害。
她对他的怜惜没有理由，对他的喜欢在看动画开始，依旧是不那么刺激的淡淡，不像对幸村美型的眷恋，永远的第二位。
可是，他爱她。
这些，她都知道。
不知不觉，他们竟已一起经历了那么多。
季颖知道不二不是被上天爱着的男孩，虽然他是那么完美，可是他总是差了些运气，少了点机会。
一心向着自己的他，总是错过英雄救美的时机。而她，总是守不住他给的礼物。
可即使她一再辜负，一再错过，不二还是固执而坚定地守着她，不离不弃，一直一直。
不感动，怎么可能？
不喜欢，怎么可能？
季颖当然是喜欢的，一点点累积起来的喜欢，竟慢慢盖过了手冢曾给自己的感觉。
原来就算没有天时、没有地利、没有人和，只要有一颗真挚的心，只要努力不懈地寻找机会，他终究可以变得比谁都重要。
虽然已深深明白了这一点，季颖仍没有肆意地说爱，因为她不是那样轻易的女孩。她想用同样真挚的心，回报这个温柔的男孩。
他们都深爱。却爱得太沉默。
有时候沉默，便是错过。
只是那时候的他们都不知道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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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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