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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不等沉香再说,菩提祖师已唤来白鹤。
“师父,师父你等等!”沉香一路追到山门口。
“不用再叫了,他老人家和道友约着下棋,赴约去了。”说话的正是那天引他入山的小道童清风。
沉香已经知道这道童看似幼小,其实在师门中排辈不低,施礼恭敬问道:“见过十三师兄,请问师兄,师父这一去大概多久能回。”
“说不准,短则三五天就回,有时棋局胶着,人间过个百十年也是有的。”清风答道。
“什么?那可如何是好,我娘还在华山下等我去救,我爹更是只是个凡人,若是我耽搁个数十年才下山,还有什么意义?”
“师父说你如何才能下山?”
“在方寸山砍出一条穿山路。”
清风拍了拍沉香的肩膀:“山间隧道砍一尺一丈便少一尺一丈,终有一天能砍穿,想愚公一介凡夫,甚至有搬山的决心,你只是砍穿山,又有何难?凡事不只要决心做,更要着手去做,才有成事的一天。”
沉香心下不以为然,心道你们潜心修道,自然不觉难熬,可我心中尘缘牵挂,如何能不急。
“你可知道我下山的条件是什么?”
沉香有些好奇:“是什么?”
“我每日在山门口洒扫,师父说,哪一天我扫干净所有的落叶,我就能下山了。”
“可这山门有树,叶子总会无穷无尽的掉落,那你不是永远也下不了山了?”
清风点头:“终于有一天,从山门看到月亮第七百三十五次圆的时候,我心中再没半点耐性,那天我挥起扫帚,把山门口的树全部打断,扫做一堆,踢下山崖去。”
“后来你能下山了?”沉香问完才想到必然是没有,否则清风又怎么会还站在他眼前。
清风缓缓道:“后来山间吹过了一阵清风,又有树叶吹落到山门前。”
沉香心中生出了莫大恐惧,听了清风的故事,他简直觉得自己进了一座叫方寸山的铁牢笼。
“不,我是有希望出去的,一定是祖师爷舍不得清风不想他下山,才定了那么可怕的规矩,像孙悟空学艺三年不也出师了吗?我这斧法只有三招,我提着斧头灌注法力在斧头上,不眠不休,日日砍山,说不定只要一年就能下山了呢?”沉香对自己说,虽然如是安慰自己,但不免心中有些怨愤,他来方寸山拜师,这菩提老祖藏私不肯教他筋斗云、七十二变这样的厉害招数,只拿三招横劈竖砍的粗劣斧法搪塞他,学没学到什么,反而要耗费许多光阴在此做毫无意义的事,实在是得不偿失。
沉香去柴房取了斧头,小道童拿了本簿子,大致告诉沉香一天要砍多少柴供给丹炉房与冶器室,让他每日砍了放在山下自然有人取,沉香便提了柴房的锈斧头上后山去了。
“臭师父,自己棋遁了,也不多教我点本领,不教我本事不说,还不让我下山!让我砍柴!哼!”沉香口中嘟囔着,早知如此,他才不进这三星洞!
挥斧一斧子劈下去,那手臂粗的小树竟纹丝不动,手中锈斧被弹得老高,震得沉香虎口发麻心中大惊,他在峨眉山跪了那一年寒暑不辍地用法力与饥饿严寒对抗,已经多少有些神力,寻常树木莫说这一臂粗,就是三五人合抱的,他这一斧子下去也断成两截了。
小猴子不知从哪钻出来,蹲在一边的石头上手里还捧着个摘来的野果,边吃边看他砍柴。
“我就不信!”再运起法力一斧砍上去,那锈斧头的柄却被震断成两截,斧子头飞起砸在沉香脑门上,虽然凡铁划不破他的皮肤,但那力道却将他震得晕了过去。
“小师弟,哎,我等了你一天,铸铁炉没柴火了,打铁还好说,几个炼丹的师兄差了火候,急得没办法捉了祖师爷养的火凤,正在那应付着呢,柴呢,小师弟?”
沉香醒过来,见一满脸胡茬的布衫汉子正拍他的脸,小猴子也瞪着两只大眼睛蹲在一旁,很担忧的样子。
“我……我的斧头断了,飞起来砸到我脑门,我晕过去了,柴没砍成,不能怪我,都是那斧子太烂。”
汉子提起半截锈斧看了看:“不坏不坏,是口铁斧,虽然锈了,锻造的时候火候不好的缘故,因此没有耐性,经不住时间打磨,但还能用,劈柴是没问题的。”
说罢,汉子随手在山上折了一根木枝,穿进斧子槽口,提起斧子四下寻树枝桠杈砍去,没一会儿砍好了小山高的一捆,背在肩上:“今天实在赶时间,柴五十四师兄帮你劈了,明天你还是得自己动手。”
“五十四师兄,等等,怎么你就劈得动?”
布衣汉子没功夫理他,背着柴健步如飞,口中念叨着炉子就要凉了。沉香忍不住心中疑问,想着这一日不弄明白,他明日恐怕又要对着那些树干瞪眼,忙追了上去,小猴子趁机也跳上了他肩头。
跟着布衣汉子向西绕过回廊,便来到了一处高阁,原那阁是空心而建,中有一两丈高的石炉,汉子抽出两根两尺长木柴快速扔进快熄的火中,那木柴燃出淡紫色的光,沉香惊讶地望着炉中火焰。
“再留五根,就能用个两三天,其他柴你送到丹房的师兄们那去。”
“五十四师兄,这柴怎么会如此古怪?”
“后山的苗木少说都是数百年的木精,久的更有千万年的。你砍的时候留个根树桩子那木精休养半载吸收了方寸山的灵气,能再长出来。”
沉香心中暗道,难怪他如何劈也劈不动,他还想问汉子为何有那般神力,就见五十四从火炉中夹出一枚烧红的铁锭放在石案上,举起一杆黑黝黝的铁锤,朝铁锭砸去,沉香只听嗡的一声,只觉热浪夹着罡风铺面,激得他倒退几步,几乎要退出阁去,一声过后叮叮当当锤铁的声音便如密雨击檐般响起。
好厉害,沉香暗道一声惭愧,不敢打搅,背了木精,向着丹房的方向去了。
“葡萄,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练成本事救出娘,我爹爹是个凡人,我怕他等不到这一天。”沉香拿着锈斧,抱膝坐在山崖边,心中有些感伤,葡萄是他给小猴子取得新名字,在方寸山他可不敢再叫小猴子菩提了。
“师父说的没错,拦住我救娘的不是舅舅,是天条,可我又想,劈开山救出娘,难道天庭的一干仙人会放过我们一家吗?所以即使是劈山救母这条路,恐怕光劈开的是山还不够,我得刚勇到能劈天,我怕那时……他执意拦在我前面,与我为敌,那我岂不是要劈了他,我绝不能那样,我越是思索,就越觉得他另有苦衷,他在隐藏什么,有一种宿命感在左右我,这不寻常……葡萄,你说我该怎么办。”
“忽然失去了沉香的踪迹是什么意思?”杨戬一袭黑衣,面色冷峻,手持三尖两刃刀,来者不善。
“字面意思,那小子跑了,他不拜俺老孙了,哪知道他去哪里了?”
“人是在你峨眉山丢的,你得负全责。”
“杨小圣你可别太过分!他在俺老孙洞府门口一通骂,我要不是成了佛真恨不得一棒打死……当年降服九头虫俺确是欠了你的人情,可你别忘了,天庭捉拿我时你可烧了俺的花果山,咱们早就扯平了!”
杨戬淡淡看了孙悟空一眼:“前番的人情是平了,后来那场赌,输的是谁?”
孙悟空顿时泄了气,咕哝道:“正是因那场赌,那小子除了能拜我为师,还能去哪找什么神仙斗得过你……实不相瞒,俺老孙是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离开峨眉山的,就好像那小子是突然凭空消失了。”
杨戬蹙起眉头:“突然消失?”
“对,不是飞天遁地那些有迹可循的,只要在这山中,俺老孙便没有感知不到的地方,可你那外甥是就是忽然不见了。”
一神一佛化作流光落在峨眉山一处山坳间,哮天犬道:“气味的确是在此凭空消失的。”
孙悟空从耳中掏出金箍棒,向地面砸了砸:“土地!”
杨戬看向他的眼神有些奇怪。
“俺老孙一急给忘了。”孙悟空尴尬一笑,“杨戬,你看这……”
“你不是还有双火眼金睛吗。”
“小圣莫开玩笑,老孙这双烟火熏的老眼疾哪能和你的天眼比。”
杨戬一言不发,把三尖两刃刀变作一把靠椅,坐下了。
“你可别跟俺耍无赖,俺老孙不吃这套。”
杨戬许久才道:“沉香是我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哎,你别苦着脸啊,真是认栽。”说罢,悟空拔了一把毫毛吹开,变作百十只小猴:“去,满山找,沿路问山里的猴儿,看谁见着沉香了,有一点消息便来报告。”
杨戬上下打量孙悟空,从靠椅上站起“这些猴子少了。”
“哎哟,秃了要秃了,别揪毛啊。”
孙悟空指挥漫山的猴子搜寻起峨眉山的角角落落,哮天犬看在眼中,忍不住问:“主人,我们是不是逼沉香那孩子太狠了?听说他在那儿跪了一年,那孩子那样懒散的性格,愿意做到这一步,心中不知有多恨你。”
“恨是一个人得到力量的捷径,我欣赏这样的恨意,这样的程度我觉得还不够,我想要他获得世间最大的幸福无比的成就,在此之前,他对我的憎恨厌恶是必经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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