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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马(1)
待得三人吃完酒,天已是黑透了,清欢饮的最多,整个人好似踩在棉花团上,摇摇晃晃走不稳妥。天水家教甚严,不敢多吃,却也陪着清欢吃了一些,头晕晕沉沉的。容嫣因着是主人,要顾及着吃完酒妥善的送二人回去,吃的最少,人还算清醒。她吩咐着小厮套了车,又着几个丫鬟搀着清欢和天水出门,自己也起身出门相送。
几人走出门口,容嫣一眼便看到有个人倚在自家大门旁。这人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穿了一身玄色粗布短衫,身长玉立,朗目秀眉,鼻梁高挺,一双眼睛竟是透了些许琥珀色。即便在如此晦暗的夜色中,这少年也是一眼就会让人注意到的存在,却是已外出一月有余的云倚衡。看这光景,倚衡已经在外面等了许久,看到几人出来,他忙起身迎上前。看着吃醉的清欢,他不自觉地皱了皱眉,一边将怀中揣了许久的帽子和手笼递给旁边的丫鬟,嘱咐赶快给清欢戴上,一边抬头和容嫣打了声招呼。
清欢出来吹了吹风,却是清醒了一些,眼睛聚焦了半天,终是认出了眼前一脸关切的人是倚衡,笑道:“倚衡哥哥,你来接我啦。”倚衡看着清欢曾经饱满红润的双颊,如今却憔悴蜡黄的能看出凸起的颧骨,不由的一阵心疼,不觉出口的声音也有些沙哑,“小姐,我们上车回家吧。”“上车?不要,倚衡哥哥我们走着回家好不好。”清欢吃醉了酒却是个小孩性子,笑咪咪地望着倚衡开始撒娇。
看着清欢晶亮亮的眸子,又想着清欢今日穿着也是厚实,回去的路程也不远,倚衡便妥协了,和容嫣借了个暖手炉,请丫鬟搀着清欢同自己步行回家。清欢却是甩开丫鬟,向前跳了几步,扭头笑着对倚衡道:“倚衡哥哥,不要旁人,我们自己回家好不好。”倚衡看清欢那几步虽然有些摇晃,却也还算稳妥,只得转头谢过了容嫣和丫鬟,紧走着几步追上清欢,和她并排着回家走去。
容嫣看着二人并肩离去的身影,又想着刚刚少年仍布满风尘的着装和略显疲惫的面容,不免心里微微发酸。
一路上清欢走的摇摇晃晃,把倚衡吓得心惊肉跳,瞅着已近宵禁,四下无人,倚衡连忙上前扶住了清欢,清欢却扭头咧嘴一笑,向着倚衡伸出了双手,“倚衡哥哥背我!”倚衡望着清欢亮亮的眼睛,心知她是酒醉迷糊,却也心头热乎乎的,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小女孩,话还说不利索,一出门就喊着“倚衡de de背我”。而今当年那个缠着自己的小丫头,却已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已经不得不避男女之嫌,已经到了议亲的年龄,已经……已经要落入虎狼之穴。
倚衡在临城一听到清欢被宣入宫的消息,立刻星夜兼程往回赶,跑死了两匹马,四五日的路程硬是只用了一天半就赶了回来。回来却得知木已成舟,一家人从小捧在手心里的小姑娘却要进入那深宫大内,将柔弱的生命任由那些弄权者拿捏,倚衡只恨自己没有能力护得清欢周全,又一见着往日里脸上肉嘟嘟的清欢如今竟是如此憔悴,更是心疼的恨不得自己替清欢去担忧、去冒风险。如今看着清欢向自己伸出的双手,那被自己压抑许久的情感突的就有些复苏,倚衡咬了咬牙,上前一步,背起了清欢,顺着那墙根月光找不到的地方走着。
清欢伏在倚衡的背上迷迷瞪瞪的,忽地抬头看了看天空,拍了拍倚衡的肩头道:“倚衡哥哥,你看星空好美啊!”倚衡嘴上应和着,却想起了清欢亮亮的眼睛,星空美吗?我却觉得那漫天的星星都盛在了你的眼中。清欢说完之后,便半天不再说话,倚衡担心她在寒风中睡着,便同她搭话,“小姐,我从临城带回了你最爱吃的李家的桂花蜜。”“桂花蜜?”清欢含糊地打了个饱嗝,“我不要桂花蜜,我要倚衡哥哥……”倚衡听得心中猛地一震,激奋与苦涩一同涌上了心头,只觉得心像被两股力量来回撕扯,痛得说不出话来,沉默半响,在黑暗中,他默默下了个决定。而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的倚衡自然也没有听到清欢那含糊在喉咙中的后半句话“下次再买与我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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