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枝

　　晌午时分，经过一上午的忙碌，店里的顾客只剩下冯三儿正在招呼的那对夫妇了。外面街上拥挤的人群也散了，太阳把街道照得明晃晃。
　　一转眼小妹已经来了快两个月，我在布庄做了两年账房，也算是个老人儿，虽然并不缺手脚，老板还是同意了她留下来。小妹现在跟着杜大往一些有钱主顾家送货，总还有个安身处。
　　我带着她几乎去看了盛都所有大街小巷的大夫，药一直没断，却一点儿也不见好转，这几天总要说她好几次才肯去煎药。面前突然出现一个饭盒，抬头就是小妹那似乎总没什么烦恼的笑脸。我正要起身去后院吃饭，手却被抓住了，她连手势也没有，只眼睛往那对夫妇的方向看看，一下又指指桌上的饭盒。我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她是催我赶快娶个能做饭的妻子。我无奈地拍拍她的脑袋，夺过来饭盒走了。
　　我的婚约是三年前就已经定下的，对方是郑桃村的一户人家的长女。按说去年八月就该成婚，但正遇上郑家奶奶离世，婚期便往后推了一年。我只在定亲的时候见过那女孩儿一面，刚刚十二岁，个头很小，看起来很稚气。已经三年多，不知道她变成了什么模样，高还是矮，胖还是瘦？爹爹来信说郑家虽然没有去家里说什么，但娘还是说要去上门拜访，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
　　回过神来才发现碗里面已经空了，突然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小妹一下子扑过来，抓住我的衣角往身后躲。还没等我问，就有人追了过来。看见只是一个十五六的小子，我放下心来。
　　“你是什么人？”我站起来把小妹挡在后面。
　　“小希，你不要躲，听我说啊……”这小子并不回我，只上来要拉我后面的人。
　　我急了，一把把他推开:“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纠缠我妹妹？”
　　他很快从地上爬起来，惊讶地看着，又拍了拍脑门，恍然大悟:“哦，你是罗诚大哥吧，小希跟我说过。我是张六，我爹叫……”
　　我的怒火腾的一下窜上来，一脚踹到了张六身上，骂道:“你这混小子还敢找我妹！混蛋！”
　　正要继续打的时候，小妹拉住了我，拼命摇头。
　　“你还不长记性吗罗希，要不是他，你怎么会成现在这样？”我看见她眼里的泪，更气她的不争气:“走开，你再犯傻护他，哪里还有第二条命可以丢？”
　　她挡在我前面，用力跺地指着门外，让张六离开。
　　张六被打怕了，往后退好几步，但是还不肯走，只捂着肚子喊:“小希我知道错了，你跟大哥说说别生气了。我那天在山下躲树后面等了好久，有东家的家丁来追，我不敢回去找你。几个村子都传你生病死了，不知道我今天看见你还活着有多高兴。我现在是张师爷府里的人，二少奶奶那里正缺一个丫头，你跟我回去……”
　　我拎着小妹的衣领，生怕她一糊涂又信了这狗崽子的花言巧语，冷着脸对张六喊:“不用再说了，罗希不会跟你走。趁我现在有耐心，快点儿滚吧，以后也不要来了，来一次揍你一次。”
　　看他还想张口，我拨开小妹往前走了半步，那混蛋小子立马扭头跑的没影儿了。
　　小妹拿出帕子擦泪，却越擦越多。我窜上脑袋的火气已经散的差不多，拍着她的背绞尽脑汁安慰:“这种混蛋不值得哭，别哭了，盛京这么多好人家，等你再大一点，嫁到贵公子家作贵太太，好不好？整天只睡觉、逛街花钱，什么都不用做，最适合你这种懒姑娘了。”
　　为什么她反而哭的更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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