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夜行路 西幻

　　当时困倦的睡意在脑子里盘旋，纳兰的眼睛已经下意识地巡视了一整个房间，此时太阳才刚刚掀起一角金色面纱。他打了个哈欠，拉开拖到地上的大幅彩绘窗帘，看到稀稀落落的仆人穿行在花园里，修剪着一串串的紫罗兰。

　　显然公爵对于追赶太阳的脚步并不感兴趣，等到纳兰把凯撒帝国通史翻了一小半，他的仆人才姗姗来迟地邀请纳兰去用早饭，在这之前，公爵指派了他昨天塞到纳兰房间里的那位少女艾丽萨来伺候他。

　　少女的身后跟着两位身穿黑色长裙的女仆，一位端着盛满清水上飘着红色花瓣的铜盆，一位捧着各种香料和雪白的毛巾。

　　总之他们好像要把纳兰弄成移动的人型香薰，用贵族们推崇的花瓣水洗完脸以后，一位女仆又给他袖口领口洒了些香料。

　　公爵城堡里的女仆都是美人，特别奔放的美人。

　　她们不仅给他打理装束，还借着机会去捏他的胳膊。

　　当另一位女仆打算往他脸上涂白色的粉末的时候，纳兰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的好意，。

　　贵族们向来以标榜与众不同为荣，比如在脸上涂抹白色香粉使得看起来自己脸色苍白，以此证明自己不是在农田里干活的泥腿子而是身份高贵的大人。

　　纳兰对这种把戏不感兴趣，他知道有的贵族为了给自己增白会在香粉里加水银，而水银这种东西，并不是善良无害的。

　　在他这种擅长药理的人看来，水银是一种凶器，在贵族看来，水银是一种无伤大雅的小东西，就和他们用金属铅做成酒杯使用一样，是高贵的象征。

　　艾丽萨带着妩媚的笑容领着他穿过小花园，阳光灿烂，公爵瘫在宽大的扶手椅上面，笑容里全是惬意，金色的长发用宝石丝带束起来，绣花的礼服衬托得他十分英俊，不愧是人们嘴里的那个‘衣冠楚楚的禽兽’。

　　禽兽亲切地招呼纳兰：“昨晚休息的怎么样？”就好像昨天那个乘人之危伸出手揩油的不是他加洛斯·罗兰一样。

　　纳兰盯着他，缓缓地说道：“非常好，叔叔费心了。”

　　公爵笑起来，拍拍他身边的一个漂亮黑发少年。

　　少年笑容满面地走上前去，给纳兰倒了杯葡萄汁，混合着加尔树的新鲜叶子，有提神的作用。

　　他见纳兰盯着他，还飞快地冲着他露出一个有点狡黠的笑容。

　　纳兰发现，这个少年的轮廓发色都和他有点像似。看来昨晚拒绝了公爵以后，他很快就给自己找了新的乐子。

　　以公爵的风流程度，男女不忌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纳兰对少年坐在他身边没有任何表示，他仿佛呼吸都带着几分冷冽：“感谢您的款待。”

　　公爵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他了，纳兰的蓝色双眼好像那种深藏在海底的珍贵染料，完全没有宿醉之后的状况，他的黑色长发用银环利落地固定在脑后，俨然一个英气勃勃的少年。

　　相比之下，昨天的少年简直是一个劣质的仿品。公爵不想掩饰贪婪的目光，牢牢盯着他玫瑰花瓣一样柔嫩的唇啜取淡紫色的葡萄汁。

　　那坐在纳兰身边的少年殷勤的为他剥虾壳，放到纳兰的餐盘里，用透明的勺子撒上鲜美的汤汁。

　　虾肉非常细嫩，纳兰觉得确实比他自己烤的老鼠和蛇强多了。只不过对他来说，吃的再好也不过是为了活命，阴沟里的垃圾并不能使他沮丧失落，珍馐美味也不会让他高兴地忘乎所以。

　　卡玛兰距离大海遥远，吃海鲜可比吃肉难多了，这些虾从海边运到卡玛兰至少需要半个月，途中必须有魔法师施法来保证它们在进入锅里之前还活蹦乱跳。耗费的功夫实在太大了，也只有贵族才能吃得起这些玩意儿。

　　罗兰公爵愿意这样周到的招待他，真是他费心了。

　　公爵姿态优雅地用过早饭，才含蓄的表达了他的意思：“作为你父亲的好朋友，我希望将我们的友谊永远流传下去。请你把这里当成你的家，无论有什么要求，我都会尽力去完成。最后，为你早逝的父亲祈祷。”

　　见鬼，纳兰活了这么多年，头一次见到对着一个并不存在的人大献殷勤，还表现得如此情深义重。公爵没有去当歌剧演员真是埋没了他的才华。

　　他胡乱地点头：“对，为我早逝的……父亲祈祷。”想了想补充道：“也赞美您金子一样的品格。”

　　然而揭开这层温情的面纱，罗兰家族和黑暗之影持续了几代的互相利用外加防备才是真正的传统，这才是赤/裸/裸的真实。

　　有着金子品格的公爵很满意他的识趣；“一会儿我亲自送你去帝国学院。为你打点好一切，我才能够放心啊！。”

　　近年来罗兰家族虽然还没有回复昔日的荣光，但在贵族中依然有巨大的影响力，他们不仅通过联姻巩固同盟，拉拢同伴，更是放下那所谓的“贵族的尊严”，挑选有天赋的人才到帝国学院学习，这些人中有许多平民。当他们到帝国的各个角落任职后，他们的身上就会永远带着紫罗兰印记。

　　加洛斯·罗兰是个聪明的投机者，他永远知道如何让人对他信服，当卡玛兰的古老贵族们不断为新兴贵族取代的时候，罗兰家族仍然奇迹般地保持着活力，这才是永恒美丽的紫罗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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